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月牙悬在空中,星星洒满整片漆黑的布。
今夜像是对樊星这个病秧子格外照顾,几乎感受不到风的凉意,甚至还有点热。
何汐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用余光始终注视着。
这人看的专注,沉默地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樊星……对不起。”
身侧的言语唤回樊星思绪,她扭头看去,眼神里透着疑惑:“为什么?”
“就高中的时候。”何汐拇指摩挲裤子布料解释,“我说女生跟女生没有结果,那不是我本意,我没想到你能听见,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女生跟女生完全可以的!”
笨拙的说明迟到了将近十年,樊星晃神片刻,笑意不明道:“这件事,你跟朝朝道歉才对,不用和我说。”
可我就是想说给你听。何汐在心里告知。
“你现在想说这件事,不会是怕我走了之后,你会一直带着愧疚过意不去吧。”
“胡说什么呢你!”
何汐本能的反驳显得异常高调,就连樊星都吓了一跳。
她快速眨眼纠正:“我没那意思,我就是之前一直找不到适合的机会跟你说,后来高中毕业我们又分开了,平时也都是过年过节,或者同学聚会上见面,我们……”
见面次数实在是太少了。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交集少也正常。”樊星的开解叫何汐越发难受。
“不过……”
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苦了何汐等不到后续,忍不住追问:“不过什么。”
樊星像在思考,继而缓缓摇头:“我忘了要说什么了,最近记性不是很好,有很多事都要当时赶紧说出来,不然可能下一秒就忘了。”
何汐分不清这是症状还是药物带来的影响,让这人一双眼黯然失色。
不忍气氛低沉,她努力找话题。何汐扭头望着天回忆:“从小时候分开之后,我们是不是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说话?”
樊星的心绪好像被她调动,许久后嗯了一声。
“没人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后来上学那阵因为我跟朝朝要好,大家都以为我们之间也谈不上关系好,所以坐在一起聊天才奇怪。”
玩笑话落入何汐耳中,她下意识扯动外套,藏匿在里面的吊坠憋不住跑出来露头。
其实何汐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高中要开运动会那阵,她报名长跑,天天都要练习。
那个时候樊星是记录员,几乎每天也都呆在操场。
那人的校服始终干干净净的,拿着习题册跟记录表坐在观众席上,胸前的计时器记录过她所有成绩。
从那之后,她每次跑累了都会婉拒好友一同去小超市买水的邀请,假装很累地坐在第一排,余光追随樊星,偷来一段又一段相处的时光。
她的演技向来拙劣,谁都骗不过,可在这人面前却精湛到不行。
以至于毕业樊星都没被发现,让她得意又难过。
“你的项链还挺独特的,是游戏币?”耳边的询问令何汐心虚似地捂住坠子,随之而来的又是浓重的失落。
她当做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也许对樊星来讲不值一提。
没来由的,她想让对方记起来这件事,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忘记。
“聪明人也记不住事了?这是当初在游戏厅里,我赢你的。”
“何汐,老师让你跟我回去,她说有事找你。”
游戏厅内格外吵嚷,身穿校服的樊星不被周围感染,像极了一台编辑好程序的机器,只负责完成眼前的任务。
她来找何汐不是一两次了,班上没人敢惹这个笑面虎一样的少女,所以这块烫手山芋回回都归她接手。
何汐双手不停摆动操纵杆,态度敷衍说:“她能有什么事找我?你说你老听她使唤干嘛,出来的功夫自己多看两眼书多好。”
说话间屏幕亮起硕大醒目的“WIN”字样,何汐扬起明媚笑颜扭头看眼前的木头桩子,一时玩心上来。
“要不这样,咱俩打一局,你赢了我跟你走,输了你别再管我,而且你还得给我一样东西,怎么样?”
樊星没有立即回应,就在何汐耐心即将耗尽那刻,她终于舍得出声。
“那再加一条,如果我赢了,在毕业之前你上学期间都不能再来游戏厅。”
“行啊!没问题!”何汐爽快答应,“咱们就一局定胜负。”
她胜券在握,尽管在游戏厅看到过樊星,但她笃定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肯定更胜一筹。
之所以不愿三局两胜,无非是对樊星的学习能力深有体会,才不给这个书呆子思考战略反杀自己的机会。
没承想游戏过程比她想的胶着,樊星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险些让何汐这个常胜将军败下阵来。
“WIN”的字眼屏幕左侧亮起,何汐的心脏还沉浸在险胜的刺激里剧烈跳动,满脸得意朝丝毫没有颓败之意的少女挑眉。
“你输了,说好的,你不能再管我了。”
樊星信守承诺站起来问她:“你想要什么。”
不过是随口一提,想用来逼退樊星的加码条件而已,何汐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要什么。
她上下端量少女,最后视线落在对方手里仅剩的游戏币。
“就给我这个吧,我赢你樊星的战利品,够我吹很久了。”
那段青葱朦胧的回忆破开闸门冲进来,樊星缓慢眨动双眼,像台老旧生锈的机器,很久过去才勾起唇角打趣。
“应该让你多赢我几次的,不然也不至于一个游戏币被做成坠子。”
女人的反应换来何汐的失望,她指尖抚摸已有年数的游戏币,低声道:“不一样。”
少年时期的好胜心纯粹,樊星认为何汐所说的是意义不同,视线再次落到那枚圆币上。
“你为什么想做入殓师?”
听到女人的主动提问,何汐回答:“一开始是觉得新奇,因为我觉得这个职业很酷,但是通过长期的接触,我感受到了入殓师的责任。”
说话间她迎上樊星的注视:“这些年我送走一个又一个逝者,他们在我的手底下变得体面又漂亮,我会有种成就感,这很充实。”
倒映出自己模样的双眼包含坚定与真诚,樊星的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
她忽然累了,骨节的疼痛好似有钻头刺入骨髓,搅乱她的镇定。
察觉到异样,何汐担忧道:“樊星?你怎么了?”
“就是累了,想睡会。”樊星如实应答,眼睛合上,口中喃喃自语,“麻烦你过会叫醒我,谢谢。”
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她耷着脑袋安静靠在椅子上,仿佛沉沉睡去。
何汐怕她这姿势不舒服,犹豫一阵,像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挪动椅子,紧紧贴在樊星身边。
她忍不住抿嘴屏息,伸手扶上对方带有帽子的头,慢慢搭在自己肩上。
完成一系列行动后,何汐稍松口气,垂眸发觉自己完全看不到樊星的睡脸,难免遗憾。
她目光扫过宽大袖口下露出的一小节手指,心念一动,试探着伸手掀开点布料探个究竟。
犹如枯槁般的手毫无预兆闯进视野,刺痛何汐的眼。
她呼吸打颤不敢触碰,动作轻柔重新遮住,另只手抵在唇前按下内心潮湿。
无数个日夜,都不敌此时此刻的懊悔来的深切。
如果她那时候能够坦率直接一点,会不会能够改写樊星人生中的一小部分。
帽檐之隔下,睫毛遮住樊星低垂眸中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