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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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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竟什么也没发生,他们精神振奋的上了路,又进入到了黑暗、寒冷、寂静的世界里。他们仿佛忘掉了前一夜的那些不祥之兆,逐渐高兴起来,甚至还逗一逗那些狗。正午的时候,他们的雪橇在路过一段难走的路时翻车了。雪橇夹在一棵树干和一块大的岩石中间,一动也不能动。他们只好卸下狗来,以便重新组织有序。三人正弯腰俯身将雪橇扶正的时候,绿巨人瞧见“纪纲”侧身走了。他站起身来,喊道:“喂,纪纲,过来”但是,“纪纲”却奔跑起来,一串足迹印在雪地上。在他们走过的雪地的那一边,那只母狼正等着他。接近它的时候,“纪纲”小心起来,放慢步子,变成一种警觉,步伐犹豫,一会就停住不动了。
“纪纲”注视着它,谨慎、犹豫又带着渴慕,而它似乎在对“纪纲”微笑,谄媚地露出牙齿,像是在嬉耍,它走近“纪纲”几步,又站住。“纪纲”也凑近它,但仍然保持着警惕,“纪纲”昂着头,耳朵竖向空中。“纪纲”想跟它嗅嗅鼻子,它嬉戏而羞涩地后退。“纪纲”前进一步,它就后退一步,一步一步将“纪纲”引诱到人类伙伴的庇护圈外。
这时,绿巨人想起了枪,但是,枪在翻倒了的雪橇的下面,“纪纲”和母狼已靠在一起,而且射程太远了。当“纪纲”明白自己犯了错误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三人看见,“纪纲”忽然转身想跑回来,立刻,十多匹灰色的精瘦的狼在雪地上跳跃着直奔过来,挡住了它的退路,这刹那,母狼羞怯嬉戏的神情无影无踪,咆哮着扑向“纪纲”。“纪纲”推开它,想回到雪橇所在的地方,因为退路易被切断,想改变路线绕道回来。更多的狼不断出现,加入追逐的队列里。那匹母狼距离“纪纲”只有一跳之远,紧追不舍。绿巨人边抬起雪橇车边说:“我受不了。只要能尽力,我就决不让它们再吃掉一条狗。”他拿到枪钻入路边成排的矮树林里了。他的意图明显:“纪纲”以雪橇为圆心绕圈奔跑,绿巨人则想要突破追踪圈的一个点,白天持枪,也许会威吓住狼,从而拯救狗的性命。
只看到“纪纲”在矮树丛和针枞树丛之间时隐时现,一休哥判断它的处境是毫无希望,狗拼命应付面临的危险。然而,它跑在外圈,狼群则在较短的内圈,像猎人一样阻断、围捕。期待“纪纲”超越追踪者而抄近路回到雪橇那里,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不同的各条线路,很快汇在了一点。一休哥和花木兰知道:狼群、“纪纲”和绿巨人,在树丛遮住的某处雪地里,会碰在一起。突然,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两响。随即听到大声咆哮和吠叫声。他俩听得出是“纪纲”的惨叫哀号,也听见一声狼叫,表明这畜生被击中。吠声停止了,叫声也消失了。绿巨人似乎打退了狼群,现在,他们只剩下四条狗了,死一般的寂静重新又笼住了这片荒凉的土地。大家沉默不语,空气越发沉闷,突然,“我明白了……”聪明的一休哥大喊,“字谜说:有狗就是狼,是要我们编码数字转化变成狼!进入狼群社会!然后我们可能会发现、收获点什么!”绿巨人和花木兰恍然大悟,“这么多天了,一直犯迷糊,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原来是这样的任务啊!”她惊喜喃喃,长长地出了口气。绿巨人急忙搜找出随身携带的数字编码转换器,输入三人眼睛、指纹、身体、思想信息,链接申请十星球联合国太阳系云数据中台,获得轮值首揆黎日庆批准指令,三人键入15维扫描转换,几秒后,雪橇旁出现了三匹狼,一匹母狼花木兰,两匹公狼------绿巨人、一休哥。他们仨追赶上并成功加入了狼群……
跑在狼群最前面的是灰太狼,它是狼群的几位首领之一,它指挥群狼跟从母狼------红太狼,就是之前那只多次挑衅、围攻、会用“美人计”的母狼。绿巨人他们仨混在狼群里,仔细观察着一切。每当狼群中比较年轻的野心家企图跑到它前面时,它就用吼叫教训他们,或用牙齿咬向它们。现在,它看到红太狼用小步慢慢跑在雪地上,便加快脚步,赶了上去。灰太狼的一侧,仿佛是红太狼的固定位置,她放慢步子,走在他旁边,和狼群一齐前进。当她跳跃、偶尔超过他的时候,他也不向她吼,也不露出牙齿。相反,他老想靠近她,似乎对她非常好感,简直要讨她的欢心。每当他挨得太近时,她却总是吼叫,露出牙齿,但并不过分,只是跳到一边,如一个羞涩的少女。
一匹毛色灰白、伤痕累累的瘦削的老狼,跑在她的另一边。他也特别喜欢接近她,伸着脑袋靠近她,让自己满是疤痕的面目碰一碰她的身体、肩膀和脖子。与对待其他的竞争者一样,她龇一龇牙,对他的殷勤表示拒绝。当两边一齐献殷勤,她被粗暴的挤来推去的时候,她不得不迅速地向左右乱咬一气,逐开两位求爱者,继续和狼群同步前进。
这时,两个竞争者隔着她亮出牙齿,相互威胁地吼叫,几乎要动起武来。然而,在更为迫切的饥饿的需求面前,即使因求爱而争风吃醋,也得退避三舍。每次遭到拒绝,老狼在连忙回避那位有一副伶牙俐齿的对象时,就碰到在他旁边的一只两岁的小狼。这只小狼已经长大,而且较之狼群的衰弱和饥饿,他具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勇气和精神。与老狼并驾齐驱的时候,一声怒吼,被咬一口,使他又退回到老狼那里。不过,他有时小心谨慎地放慢步子,从后面插到老狼与红太狼之间,招致双倍的愤怒。如果红太狼厌恶地吼叫,老狼就凶狠地攻击两岁的小狼,有时他们一道攻击。这时,小狼就停滞不前,挺直前腿,将身体倚在后腿上,竖起鬃毛,张开嘴巴。后面的狼就咬他的后腿和腰部作为泄愤,他是自认倒霉,他们因为缺少食物引起脾气暴躁。不过,由于青年特有的无限自信,隔一会,他就如此这般重复一次,虽然除了狼狈,什么好处也得不到。
花木兰仨注意到,如果有吃的时候,求爱和争斗就会加剧,而作为一个整体的狼群将土崩瓦解。然而,这群狼的处境极其艰苦,由于长期的饥饿而消瘦,奔跑的速度也大为减慢。队尾是一蹶一拐的老弱病残,队首是最强壮有力的,但全体都不像是生气勃勃的野兽,而更像是骷髅。不过,除去步履蹒跚走在后面的以外,他们的动作既不吃力也不疲惫,绳索般的筋肉,仿佛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筋肉每次钢铁般坚硬的收缩里,蕴含着以后钢铁般坚硬的爆发,一次次的周而复始,无穷无尽。那晚,他们跑了整整一夜,跑了许多里路。
第二天,他们仍在奔跑,他们是在一个冰冻死寂的世界的表面奔跑。没有生命动一动,只有他们在这广阔无垠的寂静中奔跑。只有他们是活的,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他们寻觅可以吞食的其他活的东西。直到越过一些低矮的丘陵,跨过地势低洼的一片平原上的小溪,他们的搜索才有了结果。他们遇到麋鹿了。他们最先发现一只大麋鹿,它既是食物又是生命,而且既无神秘的柴火,也无枪保护它。他们知道它那扇平蹄子和掌形的角,这场战斗短暂而激烈,大麋鹿被团团围住,它用大蹄子,或击碎他们的头颅,或用大角撕破捣碎他们,在碾转挣扎的过程中将他们踩进雪里。
但是,大麋鹿已命中注定。红太狼野蛮地撕开它的喉咙,其余的牙齿咬住它身体各处,生吞活食,就这样,它倒了下去,尽管这时它最后的挣扎也没有停止。食物非常丰盛,麋鹿重约七百多斤,这头之前还是活生生的雄伟的野兽,一会的工夫,就仅存几根骨头散乱不堪了。现在,可以充分享受休息和睡眠了。肚子饱了,比较年轻的雄狼间的吵闹争斗也开始了,并持续到狼群解体。饥饿已成为过去,他们现在处于食物较为丰富的地方,虽然还是成群结队打猎,但比从前谨慎了。
在这食物丰富的时候,终于,狼群分成了两半,从此分道扬镳。红太狼,年轻领袖,她身边的老狼,带着半群狼沿着亚马逊河进入了湖沼地区,向西走去,一休哥仨选择跟着红太狼。而且,这半群狼的数量每天在减少。公狼和母狼成双成对地跑开,偶尔有一只孤独的公狼被情敌用锋利的牙齿驱逐出来。最后,只剩下了七匹:红太狼、年轻领袖,老狼以及年方两岁而野心勃勃的小狼,绿巨人、一休哥、花木兰。现在,红太狼脾气非常凶恶,求爱者无一例外的印上了她牙齿的痕迹。但是,他们决不会以牙还牙,决不会为了自卫进行反击。他们转过肩膀,承受她最残暴的虐待,尽其所能摇动尾巴忸怩作态来宽慰她的愤怒。
他们虽然对红太狼温柔,但彼此之间只有凶恶,那只两岁的小狼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扑上去撕碎了老狼的耳朵。这位毛色变白的老家伙凭借多年经验累积的智慧,足以对付对方的年轻力壮和莽撞。他伤痕满布的嘴脸,是他丰富经验的铁证。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战斗,所以,对于应该做什么,无须片刻犹豫。看似战斗得很公平,但结果却并不公平。第三者与老狼联起手来,因此老领袖和青年领袖共同攻击那位两岁的野心勃勃的“小伙子”,一起消灭他。“小伙子”遭到昔日同伴无情的狼牙的两面夹攻。绿巨人感慨:“一起猎食的日子,共同捕获猎物,共同遇到的饥饿,都被忘却了,那是早已过去了的事,现在不需要了……”
此时,作为这一切起因的红太狼,得意地坐着旁观,她甚至非常高兴。这是她的好日子,难得碰到,此刻,公狼鬃毛耸立,牙齿相啮,撕开柔软的鲜肉,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她。两岁的小伙子,在有生以来头一次冒险恋爱的战斗中丧失了生命。两个情敌站在他尸体旁边,凝视母狼,母狼坐在雪地上微笑。而那位上了年纪的领袖,在恋爱中和在战斗中一样,非常聪明。当年轻领袖扭头舔一舔肩上的伤口,脖子的曲线正冲着情敌的时候,老狼瞅到有机可乘,就偷偷冲上去将牙齿咬在那里,撕开一个又长又深的裂口。他用牙齿咬断了他喉头上的大血管,然后跳到一边。年轻领袖的吼声非常可怕,他吼了一下,就变成颤颤巍巍的咳嗽声,他咳着,鲜血流淌,身负重伤,扑向老狼再次搏斗。此时,他的生命也在流淌,双腿渐渐发软,眼中白日的光明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跳跃,他的打击,越来越没力量。红太狼一直坐着微笑,这场战争无形中给她带来快乐。绿巨人仨亲眼见识了------作为荒原特有的求爱方式,自然界中的两性歌剧,对于死亡者才是悲剧,而对于存活者,则是成就、业绩。花木兰心想:“万物一体,人世界,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