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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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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如虹,咆哮着冲向四面八方,离页从地高跳而起,挥动剑刃一路闪电般杀过去,鬼魁嘴里吐出的无数根细长的红线被拦腰斩断,轰然劈塌了几棵大树,地上的奇异毒物也在剑下死去。
却在这时,几根细长的红线从后方而来,直挺挺地戳穿了他的肩膀!
空气在此刻凝固,离页顿时眼睛放大了数倍,风在呼唤,片刻,他的眼珠向左后方瞥去。
是后面的一只站在地上的鬼魁,朝他吐出来的。
铿锵一声,笔直的红线带着血线从他体内抽回。
抽回的瞬间,这些红线似乎变成了几把锋利的刀在剜刮他体内的血肉,短促的尖锐刺痛,让他皱起了眉。
旋即,他看都没看后面,径直朝左后方射击出一道灵力。“崩!”身后响起了一声爆裂的时候,几只鬼魁迎面而来,黑雾浓升,将原本不明亮的月光全部遮挡。
又是相同的招数。
离页在浓浓黑雾中淡然应对,调动周身灵气,在身前凝结了护体金光。数条红线尽数击打在护体金光上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举动非常耗费灵气,离页决定速战速决,在解除金光的须臾间,眉心一跳,自黑雾中伸出一双手臂,手中爆发出千万支利箭般的灵力……
黑雾瞬间消弭,周围的一切有形之物渐渐在视网膜里变得清晰。
无数个色彩鲜艳的蘑菇前,攀爬的藤蔓前,高大的林木下,离页竟然徒手掐住了鬼魁的脖子,它的喉咙——张开的口中被灵力射穿。
但它依旧活着,闪动着红色的眼珠。
电光石火间,离页将它们的头狠狠砸到了地上。
“嘭——”
地面上出现龟裂,鬼魁红色的眼睛不再发光,面具四分五裂碎成一堆渣子,黑雾的身体跟着消失。
离页蹙了一下眉,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转动的声音,像是指针在旋转。
离页站了起来,将剑再次召了出来。
几只鬼魁同时向他迈了一步,离页死死盯着它们,开口对千池道:“砍掉它们的面具!”
千池闻声,余光瞥了眼正和鬼魁对打的离页,收回视线看着鬼魁一笑。
下一刻,他将手腕缠着的红线拉直绷紧,手腕鲜血直流的同时,狠狠用力向下一压。
鬼魅从空中重重摔下,千池瞬时移到它跟前,提剑就斩!
鬼魁的整个身体出现了红色龟裂纹,短短须臾间,它红色的双眼黯淡下去,黑雾状的四肢消失,随后是整个身体。
面具如砖石扑簌簌掉在了地上,砸到了纠缠的藤蔓和蘑菇的伞盖。
千池看着地面上碎成渣的面具。
只听离页问他:“这东西能不能用鬼笼困住!”
他垂在身侧的剑转了一下,死盯着它们,回道:“它们有主人,鬼笼困不住。”
“什么破逻辑!”离页骂道。
围着千池的鬼魁加快了速度,像是一只只围捕猎物的狼,红色的眼睛在夜幕中显得无比恐怖。
它们奔跑时无声无息,千池的视线里都是它们向自己疾驰而来的骇人场景。
无数条红线向他袭来,他腾空而起,脚底数根红线绕在一起,密不可分,像一张巨大的网。
他将剑收了,两手立于身前,手势变化几番,绚丽的光彩在他手中呈现,多支带着火光的箭就出现在他的身旁。
手向下一震,破风声响起。
嗖嗖嗖!
箭如暴雨从天而下,划过耳边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它的呼啸声。
箭尽数落到鬼魁的面具上,并深深扎进了它们的身体,一瞬间它们就好像一只只黑色的大刺猬。
短暂的停顿后,脸上的面具瞬间掉落!扑通一声砸落在地,溅起大股尘烟,也砸伤了诸多毒物。
继而,它们的黑雾身体在空中开始扭曲,像一条条水蛇。它红色的眼珠忽明忽暗,明明有嘴却发不出声音,但好像又能听到它们的哀嚎。
那声音就像是活人被火烧时,那种惨烈而又悲痛又绝望的叫声。原地挣扎抖动(抽搐)片刻,就再也没了动静,他们消失了。
千池落地弯腰捡起一片之前砍碎一地的面具碎片。见它平平无奇就是一块废铁,看了一会儿便丢了。
随即将视线转向了草丛后的一棵树上。
刚刚那个灰袍子去哪儿了?
他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和之前的场景没有变化,好像不见了,黑雾也没了。
他转头问离页:“它好像不见了,你的灵蝶呢?”
离页把最后一只鬼魁按在树上,两指划过它的面具,面具碎裂的同时它便消弭于无形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剑,闻言,转身走到千池面前,说:“它早跑了,一有人打架,它跑得比谁都快。”
“它胆子这么小?”
“嗯。”离页看了周围一圈,也发现刚才的灰袍子不见了,“它是刚刚我们追的那个吗?”
“看身手不是。”千池说,“我们在山外遇到的那个没带手下,而这个不仅有鬼魁,实力也在它之上。”
一个靠附身,一个自己有手下,手下的实力还不赖。如果不是刚刚千池反应快,灰袍张开袖子的时候,他俩就是它的囊中之物了。
那个灰袍逃跑的方向还是禁地,看来这个灰袍和山外的那个是一伙的。
也就是说,它们就是云溪城失踪人口丢失的罪魁。
千池又道:“柳云溪说弟子在这里不光发现了干枯的尸体还发现过动物的毛发,看来它是吃人吃不饱,才食了动物,这个灰袍恐怕不是它的真身。”
他蹙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说:“鉴于你奥特曼的特质,我们休息一会儿,咱俩今晚可能要在这儿干一晚上的活了。”
“你怀疑有漏网之鱼?”
“嗯。”
离页沉默片刻又叫了很多灵蝶出来追踪灰袍的踪迹。
它绕着地上还算完整的面具飞了几圈,四散着飞走了。
离页动了动胳膊,却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他疼得“嘶”了一声,抬手摸上了肩膀被红线刺穿的地方。
“你怎么了?”
离页手拿下来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看到了满手指的血,心里暗暗惊了一下,看着千池冷静地说:“被那红线戳穿了肩膀,流了点血。”
千池蹙了一下眉,看向他肩膀。
只见,他肩膀处的黑色布料破了几个细小的洞,洞口周围沾着血色,把原本的黑色染得有点暗。
动作一大,还是有血会渗出来。
其实他手腕上伤比离页严重很多。但是他作为师父,自然看不得自己徒弟受伤。
千池照那天晚上给他疗了伤后,才顾起自己来。
彼时他白色的衣服已经沾上了不少灰,他动动手拍掉了灰。
解开绳子,挽起袖子,露出了布满密密麻麻勒痕还流着血的手腕。
他皮肤比较白,血迹流了一手,再加上那些勒痕,有的浅有的陷入皮肤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离页的伤好了,捏起衣料将衣服和伤口分开时撕裂般的痛感令他头皮一紧。但当他瞥到千池手腕上的勒痕时,愣怔了几秒,以至于忘记了疼痛。
目光移到他脸上,就见千池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一手疗伤一手就这么举着,有少量的血顺着手腕流到了胳膊上,还有一些落到了袖口。
离页抿了一下嘴唇,问他:“你不疼吗?”
千池没搭理他。过了会儿手腕上的伤口愈合了,才回他:“好了。”
离页:“……”
“休息好了吗?”
离页看着他,片刻后道:“好了。”
千池越过他,扶了他肩膀一下,边向前走边说:“一会儿跟着我。”
离页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后跟了上去。
他们往丛林的更深处走,毒物的数目逐渐增多,体型慢慢跟着庞大起来,一条藤蔓像是树干那么粗壮,上面长满了各种狰狞而奇形怪状的花,有的像伸开的五指,有的像纠缠的蛇,花瓣缠绕在一起。
一根弱小的藤蔓,它绿色细长的茎从地上爬起,在风中晃晃悠悠像是人类的手臂试探着往前延伸,对面的树枝离它有些远,它伸到半途突然无力地耷拉下来,几秒后,昂首,拉直茎身,奋力一跃,首段够到了树枝,一秒钟后,像是找到了支撑一样,围着树枝缠绕几圈。
然后靠近树枝的绿茎开始旋转,慢慢地一个个的螺旋状出现了。
离页走过它们,看都没看它们一眼,踩着落叶往前走。
和千池经过一棵松树时,在树下看见了一只被黑雾包裹的白骨。
又一具骷髅。
千池两指火光燃爆,直指黑雾,雾气急速消失,白骨逐渐显示出来。离页看见了一个比较瘦小的骨架,是个女孩儿,她死了,又一个生命逝去了。
千池想起之前离页说那几个人身上都有香火味的事情了。他道:“等出去以后去寺庙和道观看看,一定有猫腻。”
离页“嗯”了一声。
千池跟着离页的灵蝶,离页跟着千池,在树丛里兜兜转转。
很快遇到了另外一只灰色的袍子,很小一只,像是超市里最小号的塑料袋。灰色的小袍子鼓鼓囊囊,黑雾做的脚站在枝头,居高临下地瞅着他们。
突然,离页一道冰蓝色的灵力击中了它的袍子。
它瞬间泄气,飞起的时候,整个挂到了树杈上。
原来是个傻子。
离页摇头轻叹。
继续前进,他们杀死了残留在这里的诸多小灰袍,驱散了浓稠厚重的黑雾。第二只是在一只快要死去的野兽身边——它长着红色的獠牙,头巨大无比,爪子像是电锯一样锋利,这次是千池动的手,野兽是离页杀死的——站在它的脊梁之上,长剑刺入它的头颅,野兽的前蹄离地,怒鸣声响在夜色里,惊起了大片的鸟雀。
第三只是在一条蜿蜒的小溪边,离页用法术杀死的,接着是第四第五第六只,夜色愈发的浓重,月亮的光芒强盛,照亮了丛林顶端的树叶。
这些叶子在夜里发着晶莹的光泽,强烈的月光冲破树叶的遮挡一路透过树冠、低矮的灌木、进到长满植被的地表。
茂密的丛林中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前进的身影和细小的脚步声。
等他们进到丛林最深处的时候,很轻易地杀死最后几只围在一起的灰袍时,灵蝶就消失了。
禁地的漏网之鱼消灭干净了。千池捡起一片袍子的余角揣进了兜里。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走了这么久连那只体型最大的灰袍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两人打算稍作停留,就出去的。
离页在密密麻麻地长满植物的地表上,勉强寻了个略显空荡的地方坐下,千池和他隔着几个鲜艳的蘑菇坐下,靠着一棵不算奇怪的大树,忽然对他说:“累吗?”
这个人居然还会关心人。
离页扭过头,见他曲着一条腿一条胳膊搭在上面手自然地垂落,另一条腿放在地面上。
那张被换过的脸在各种奇异生物及其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安静,像是潺潺的溪水。
他道:“不累。”
“我能问问,你的灵力为什么会这样吗?”千池问。
离页:“天生的,没得治。”
千池抬头看着浓密的树叶,“不为此感到愤愤不平吗?”
离页感觉有些冷缩起了双膝,环臂靠着树干打算睡觉了,掌门大人问了他问题,看在他主动关心自己的份上,蹦出一个短促的字,“不。”
他很容易满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这倒引起了千池的诧异,他终于扭过了头,离页偏过头闭着眼的样子在夜幕里显现,月光勾勒出他屈膝抱臂的身形,在茂密宽阔的林间显得渺小孤独。
千池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一滴水落入了池塘荡起了涟漪,他瞳孔里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水波荡漾着消失,沉溺的温柔倒映在他眼里。
以前策玄也这样睡。
他伸出手,想触碰离页的手,停在了半途。
他差点忘记了,他不是他。
千池胸膛在夜幕里起伏,他收回手放在了原位,一片叶子离枝飘荡下来,被他接住握在手里。
他丢掉了,依靠着树干等离页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