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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长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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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长寿
当晚祝雩才晓得,乐真已经帮过她了。
刘管家告诉她,诸位族老本打算去尚书府大闹一场,却被乐真制止了。祝雩听说这些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
她其实那一瞬间是极为欢喜的。从小到大,父母都很少在她身边,祝老爷子多是严厉的,不仅铁面无私、毫不护短,也不会主动替她出头。起初,她和人发生口角争执或是着急上火互相推搡了几下,心中委屈还会想着去找祝老爷子。可是每次,无论错在谁,家教严明的祝老爷子总是要罚她的。所以慢慢的,她便学会了独自应对,甚至硬抗。
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也都会希冀不用逞强。而祝老爷子的却一向是告诉她:你可以是个例外。
这个“例外“第一次被打破,是在尚书院。那时公榜,门口有学子吵吵嚷嚷,她是知道的。她本打算避一避完事,却没想到,她的同僚们竟然主动站了出来。虽然宓岁序只是制止了喧哗的学子们,某种意义上也不算是为她,但是对她而言,这却依旧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再有就是今日。
族老们的事情本该是她来处理,再为棘手,也是她应该思考该如何解决的问题。若是再像以往一样惯着,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但若是突然严厉起来,说实话祝雩也有些做不出。但是乐真却干脆利落得多,且还帮她暂时压住了危机。
欢喜之后,她便开始惆怅。
为什么乐真不和她说起此事呢?她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代自己处理的呢?是和亲的责任,还是对自己的关心呢?
惆怅的同时,伴有些患得患失。
祝雩从来都是自适的。她的命不由天定,而在她自己的手中。所以前路如何走,她都是从容无怯的。虽然遇到乐真之后,她要考虑的人多了一个,要考虑的事也增了一倍,也开始了与其他人相争——争乐真的未来。但是她依旧是无畏的,因为这些都是她能掌控的。
除了乐真本人的心。
若是此时倾情相助,来年却是冷眼旁观,祝雩觉得自己会受不住。这么一来,乐真不主动对她提起,难道也有同样的因素在里面吗?因为……
祝雩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但是又很快被松开。是乐真在为她披大氅。
“你怎么来了?”祝雩的思绪被打断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风口处,她赶忙将乐真的手捂在自己的双掌中,“风大,先进书房。”
乐真竟然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祝雩四处看了看,并未觉得有异,便直接拉着她进去了。
“无事。”乐真见书房内没人,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松懈一些。
“在看什么?”祝雩问道。
“东壑国的吉礼。”乐真像是在认真回答,又像是刻意顾左右而言他。
显然这是答非所问,祝雩问的不是她在看什么书。但是最后,她还是顺着人的话往下问,“吉礼?”
乐真解释道:“世有五礼,而天下治。五礼即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西峰国和东壑国在凶、军、宾、嘉四礼上并无多大不同,吉礼的相异之处却颇为明显。”
“吉礼主要是关于祭祀典礼?”祝雩自小就是泡在书堆里的,对此自然是清楚得很,吉礼即是对天神、地祇、人鬼的祭祀典礼。她故作迷惑,只是想让乐真多说一些。
乐真却反其道而行之,压根就没开口,只是点了下头。祝雩觉得,此时若再细问问区别,则显得太过刻意。
“你要是想问我什么,不妨直说。”乐真觉得,自从离开了西峰国,祝雩就不再那般同她有话直说了。每次若有什么想要说的,总会多绕几圈。她并不喜欢这样。
“早些时候的事情,我已经听刘管家说过了。多谢了。”祝雩其实也没什么太多想说的,只是想道谢而已。
“无事。”乐真接受过千万人的道谢,此时并不觉得这句“多谢了”有太大不同,若是可以,她倒是更乐意换一碗清粥。
“可觉得有什么吃力的地方吗?”祝雩想起自己当年看礼制相关的书籍,因为很多都是几百年前定下的,语义多有晦涩之处。若是直接说可以请人过来解惑,未免有轻看乐真的嫌疑,她便委婉道:“司徒宥正兼任着她家族祠堂的祭司。”
乐真本来是准备摇头拒绝的,一听到司徒宥的名字,却改了主意:“若你能托付她,也好。”
“托付?”祝雩总觉得这话说得哪里奇怪,这种情况应该是“拜托”,而非“托付”。后者太重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乐真的神情,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也是,寄希望于从乐真脸上看出点什么,还不如希望明天尚书院的纸墨笔砚可以自己动作起来写就文章。
“我曾说过,我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乐真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你若是喜欢,并不用询问我的意思。想要带人回来,也不必寻什么由头,不必问过我。”
斟酌了片刻后,她又补了一句:“更不用拿我做幌子的。”
“我若是喜欢?”这是哪跟哪?祝雩简直哭笑不得,“不是那样的。她与我,是多年同门,是友人。老司徒大人也曾经授我课业。”
“若是喜欢,倒也无妨。”乐真面不改色地道,她并没有因方才听了那一番解释而转变态度。
“不是那种喜欢。”祝雩觉得乐真并非是在吃醋,反而是在认真地在和她讨论。若是吃醋,那还能够哄一哄,可若是认真讨论,她则最是无措。
乐真本来也未觉得哪里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非求助他人不可。见她为难,便直截了当地道:“那便不必劳烦了。”
祝雩如蒙大赦,“好,既然你说不用,那便不用。”
乐真用似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她片刻,又转而望着窗外,“没来用晚膳,饿了吗?”
祝雩点头道:“有些。”
其实她今日虽然没同乐真一起用晚膳,但却和司徒宥一道用了许多点心。若是她同乐真这么说,怕是又要绕回去。
“煮了面。”乐真抿了下唇,“你若是饿了,可以吃点。”
“真的?你来时喊他们做的吗?”祝雩起身往外走去,“那正好啊,我去吃点。”
到了之后祝雩才发现,真的就是“煮了面”,什么调料都没放,应该是过了一遍热水就捞了起来。但是旁边整齐排列着一众调味料,又像是特意为之。
“是让我自己调?”祝雩问道。
“嗯。”乐真为她拿了筷子过来。
祝雩动作熟稔,两三下就加好了各色调料,开始拌面的时候却发现这面煮久了一点,一拌就碎了。她虽然对此不甚在意,但是旁边乐真倒是很窘迫。
“没事没事。”祝雩大吃了几口,夸赞道:“味道很不错的。”
乐真道:“可本不该煮断的。”
“不怪煮的人,是我拌面的时候,弄断的。”祝雩吃完了面才想起来问,“不过,今日怎么做面?以前多是煮些馄饨备着给我。”
乐真诧异道:“你不记得?”
祝雩更为诧异:“我该记得什么?”
乐真摇摇头,“没事。”
祝雩喝完面汤,做了个好梦,第二日早晨才想起来,似乎昨日是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