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喜欢我会死啊》一把绿

50、面临停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龙恩中学作为重点学校，年级第一是同性恋这件事迅速成为各大校园的八卦谈资。

　　江岸无处可去，他沿着河边趁着夜色走回了学校。走进宿舍楼的时候，他感觉所有男生都在跟他保持距离，那些目光令他芒刺在背。

　　回到寝室，阿伟刚洗漱完，看见江岸他愣了一下，很快神色如常，他笑着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晚点浴室就没热水了。”

　　“我…..出去走走。”江岸说。

　　“你也别放心上，那是十班秦俊杰胡说八道的，你知道那人吧，以前是周泽佳的跟班，周泽佳就是烂人一个，喝醉酒骚扰许静不成，被林海浩打到住院，后来退学了。现在又不知道怎么跟一中的人混上了。”

　　阿伟拍拍江岸的肩膀，安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

　　“如果……我是呢……”江岸注视着阿伟的眼睛。

　　阿伟从他眼睛里读出认真，他收回手，尴尬地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岸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搬出去。”

　　阿伟迅速说，“是就是咯，咱们相处这么久我也没感觉你有什么不同。”

　　似乎是憋了很久，他突然双手交握在胸前说，“你总不会看上我吧？”

　　江岸一时失语，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如果你这么自信的话。”

　　阿伟松了口气，他知道他在开玩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感觉以后不能在你面前脱衣服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谨慎地问，“现在…..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江岸也很茫然，没有现成的案例可以借鉴，他也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

　　不过他还是感激道，“谢谢你不嫌弃我。”

　　“也…..也没什么。”阿伟说，“你快去洗澡吧。”

　　江岸拉开衣柜，简单拿好洗漱用品。当他端着脸盆走在走廊的时候，他感觉那些怪异的眼神更加深刻了。

　　走到公共浴室，有一壮硕的男生冷着眉手一横拦在他面前，“站住。”

　　江岸抬眸，看着面前比他高一个头的男生。

　　那人说，“谁允许你进浴室了？死变态。”

　　浴室里有湿着头发的男生探出身子张望，走廊也陆续围上一圈人。

　　“恶心死了，一想到我跟一个死同性恋在一个浴室里洗过澡，想想就鸡皮疙瘩。”

　　“你说他该不会对我们发情吧。”

　　“我们整天在浴室光着膀子的，还有你舟哥，你有时候还光腚…..”

　　“你看论坛没，他这就是精神病！”

　　周围一阵阵嘲讽和议论，不绝地钻入江岸的耳中。

　　本来也不至于讨厌到这地步，但是年级第一的成绩原就招人嫉妒，加上江岸长相姣好俘获一部份女生的芳心，这时爆出他是同性恋，可不得虎落平阳被犬欺。

　　江岸小声辩驳，“我对你们没有兴趣……”

　　拦住他的男生听到了，瞬间被激怒，他一把将江岸推到地上。

　　力气大到，在外人看来好像轻轻一推，江岸就柔弱地倒地。

　　他长得柔弱，身子板也不禁摔，脸盆滑到身后，洗发水沐浴露牙刷散落一地。

　　江岸捂住尾椎骨，疼得拧眉。他狼狈地捡起地上的洗发水。

　　那男生还嘲笑他，“死变态，滚回外地去。”

　　江岸咬着牙，将最后一件东西捡回洗脸盆。

　　他站起身，那男生还不依不饶地挡在他身前，气势凌人地道，“道歉！”

　　江岸说，“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他固执的毛病又来了。

　　那男生仿佛被气笑了，“你他妈一个同性恋天天往浴室走，难道不应该跟我们道歉吗！”

　　“就是。”周围人附和。

　　“我说道歉！”男生气势压着他，见江岸不开口，他猛地掐上江岸的脖子。

　　江岸感受着氧气的散失，脸迅速变成绛色，青筋从额头浮现。

　　就在黑雾浮上眼底的时候，他感觉束缚住自己的那双手松开了，他瘫坐在地上，紧跟着他听到一声□□倒地的声音。

　　林海浩将那趾高气扬的男生踢翻在地，猴子和老三则驱散周围围观的人。

　　林海浩揪着那男生的衣领，骂，“他妈的谁允许你动他的！”

　　那人见是浩哥，气焰瞬间熄灭了，他说，“我这不是讨公道吗，浩哥，他是变态啊！”

　　林海浩一拳将他的脸打偏过去，“谁他妈让你说他是变态的，滚！”

　　那人爬起来，被打得懵了头，很不服气却也没有那个势力去抵抗林海浩。

　　林海浩说，“再让我听到一句变态我废了你胳膊。”

　　那人跑了，周围的人也散了。

　　江岸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荒诞可笑。

　　说变态的不是他林海浩本人吗。

　　林海浩走过来，他看起来也很狼狈，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他伸出手，急迫地想要去拉江岸。

　　“别碰我！”江岸喊。

　　林海浩愣住了，手定在半空。

　　江岸站起身，只觉得他的好心充满讽刺和虚情假意。

　　林海浩说，“江岸，不是我，你听我解释。”

　　猴子也跟着焦急地说，“真的不是浩哥传出来的，论坛里那些病案，浩哥根本不知情！”

　　论坛？病案？江岸抓住了关键词。

　　他近乎悲凉地问，“你说什么病案……拿来！给我看看……”江岸慌了，他语气带着恳求，“拿来……”

　　猴子犹豫了两秒，最终递上了手机。

　　江岸接过手机，看着论坛首页模糊的照片封面，他一眼就看到医院的徽标，那是他抑郁症治疗的医院，胡琴的医院。

　　眼泪不争气地模糊了他的双眼。

　　林海浩抓住他的两臂，“江岸，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我只是为了保护你，我没想到……”

　　江岸推开他，“你们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公布我的秘密，让我成为全校的笑柄，我明明，明明很开心能跟你们成为朋友，我以为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喜欢男的……”

　　江岸决绝转身，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不要说了！我听到了，你也觉得我很恶心不是吗！”

　　“林海浩，玩弄我，你们很开心吗。”

　　林海浩被他回望的那一眼震到，那眼神里全然没有了信任，带着几分疲惫，隐隐还有恨。

　　他突然哑了，说不出话，就那样看着江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

　　林海浩转身揪起猴子的衣领，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三制止他，“浩哥！你冷静点。”

　　猴子有几分心虚，但是他确实没有泄露过江岸的病案，他说，“我是知道……”

　　林海浩推开他。

　　猴子站定身子，说，“可我真的不知道病案的事，我根本就没看过病案！”

　　老三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猴子说，“我也是从我姑姑电脑里不经意看到的，那时候借她电脑玩游戏，她邮箱没关，我看到图标跳了，就点开了邮件，真的，我没那么无聊。”

　　老三问，“什么邮件？”

　　“就……浩哥，我说了你别生气，我知道你把他当朋友，但是…..江岸……未必。”猴子眼神闪躲。

　　林海浩回过神来，问他，“什么意思？”

　　猴子似乎感觉说出来很烫嘴，隔了几秒才说，“他……他喜欢你。”

　　“我没敢告诉你，我看你们关系这么好，怕你觉得恶心，我也没听过这种事……”猴子说。

　　林海浩瞳孔放大，一股巨大惊喜连着苦楚涌上来，让他脑袋炸了一下。

　　他飞快地扔下他们跑到江岸的宿舍门前，他想敲门，想呐喊，想宣泄。

　　在他抬手准备敲门的瞬间，江岸最后回望的那一眼让他清醒了。

　　他放下手，垂下头。

　　为什么，江岸为什么会认为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江岸笃定是他传出来的。

　　那段刻意保持距离，甚至不惜炒作他与许静恋爱的日子，此刻显得是那么可笑。

　　他承认在李鬼用他们照片试探询问他是不是同性恋的时候，他怯弱了，他极力否定。

　　潜意识里他也不愿意成为异类。

　　他不知道江岸也喜欢男的，他只是不希望影响到他，不希望他喜欢江岸这件事成为李鬼和癞子的筹码。

　　他也害怕江岸知道了远离他，明明他也跟他一样害怕。

　　为什么偏偏这件事情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被爆出来，为什么偏偏是江岸。

　　是他将江岸推离，他伤透了江岸的心。

　　林海浩转身离开了学校，他必须搞清楚。

　　江岸喜欢他，他喜欢江岸，这从来不是错觉。

　　江岸回了宿舍后，换了身衣服，将被子闷在头顶，他需要黑暗，需要稀薄的空气，去吞没内心的痛苦。

　　阿伟不敢打扰他，默默关了灯。

　　江岸睁着眼睛，看着背子细细的针织纹路，那些细节无限放大，他根本睡不着。

　　老蒋喊了陈婷，明天他将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睁眼到天亮，晨曦的辉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落在地上。江岸趁着众人未醒，他快速洗漱，背好书包，下了宿舍楼。

　　到了宿舍门口，他远远地看到林海浩的身影靠在宿舍公告牌下的墙，窝在那里。

　　江岸略过他，放轻脚步走出门口。

　　没走几步，他听到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那声音定在他几步远。

　　“江岸。”

　　江岸停顿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海浩没有立马追过去，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江岸懒得理会他，他去到了陵园，早晨有两三老人在锻炼，他们根本不忌讳，因为这里是烈士墓，算是陆海市半个公园，兼具休闲功能。

　　江岸坐到长椅上，看着远处老人打太极，他在等上学的时间。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阳光逐渐退去暖黄，眼前白亮一片。

　　江岸接到了陈婷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以前刚发现时的歇斯底里，平静许多。

　　“小岸，我在你学校的办公室等你。”说完便挂了。

　　江岸起身，林海浩挡在他面前。

　　“江岸，我们聊聊。”他的声音喑哑，像冒了烟似的。

　　“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江岸绕过他。

　　林海浩拽住他的手，“我喜欢男的。”

　　江岸甩开他的手，“我凭什么信你，我不是你玩弄的对象。”

　　林海浩在他身后喊，“江岸，我承认我撒谎了，但是那都是骗李鬼的，我跟你说的才是实话！”

　　江岸没有回应他，他近乎是逃跑的速度离开了林海浩的视线。

　　当江岸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坐了老蒋、陈婷、江耀祖，还有年级主任丛书。

　　他们都严肃着一张脸。

　　陈婷跟老蒋道歉，“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岸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老蒋说，“我当然不愿意相信，只是……江岸自己承认了。”

　　陈婷立马拉过江岸，“老师，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学习压力大，脑子不清楚，胡说八道的。已经看过医生了，也治好了，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学习。”

　　江岸垂着头，嗫嚅道，“妈……没治好……根本不可能治好……”

　　陈婷反应很大，“你胡说什么！你不是！那就是病！你根本就不是同性恋！”

　　“不是的…..医生说那不是病…..”江岸说。

　　“那是医生不专业！你这就是病，你放心，妈带你去看最权威的医生，我们一定能治好的。”

　　“治不好的……”

　　“江岸！”陈婷甩开他的手，气极了！

　　啪的一声，江岸的头被打偏过去，陈婷扇了他一巴掌。

　　红印立马在江岸的脸上浮现。

　　全场都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男的有错吗…..”江岸捂着脸垂着眸，声音带着哭腔。

　　他第一次质问陈婷，直面这个压抑他多年的问题，他说，“喜欢男的难道就是这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妈……你告诉我……”

　　陈婷怔了一秒，随后涨红了脸，骂道，“有错！世上就没有你这样的小孩！你还小，现在不懂事，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这都是你的错觉！”

　　“不是的……”江岸流下眼泪，“妈…..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隐藏自己…..我愈来愈不明白我错在哪里…..”

　　他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尽力做一个完美的儿子，您的一切要求我都满足，我既没有做违法背德的事情，也从不敢逾矩半分，我将所有的时间用来学习，拼名次，争第一，努力扮演你们眼中听话乖巧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您不能容忍我，就不能容忍我喜欢男的这一个缺点…..”

　　陈婷声嘶力竭，“因为你是我陈婷的儿子！我不允许！”她嘴唇颤抖，越说越激动，“小岸，你不是同性恋，你不是变态，我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是个变态！”

　　江岸止住了眼泪，他有些震惊地看着陈婷。

　　变态一词从自己母亲口中说出来，胜过世间任何一句毒咒，他犹如万箭穿心，痛得说不出辩驳的话。

　　以前陈婷第一次发现她性取向的时候，都未曾说过这样伤人的话。

　　缄默许久的江耀祖也爆发了，为着江岸同性恋的事，一路走来他感觉丢人丢大发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踹了江岸一脚，“他妈的再敢说一句喜欢男的试试！兔崽子！”江耀祖作势要抽出皮带。

　　老蒋连忙拉住江耀祖，“别激动，江岸家长，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动手打孩子啊。”

　　陈婷双手合十，道，“老师，请你不要听一个孩子胡说八道，他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不能不懂事，请你们赶紧辟谣，这不能影响到江岸的学习，要怎么做才能消除影响，我们做家长的全力配合。”

　　丛主任推了推眼镜说，“情况我们也了解，就是现在闹得有点大，你看江岸先回家休息一下行不行，等热度下来了，再回来上学。”

　　陈婷愣了，“回家？不行，主任，家里环境不适合江岸学习！这要是回家了，学习进度怎么办？”

　　“我们理解，但是江岸待在学校影响不好，且不说他喜欢谁，就说他住男宿舍，也免不了被欺负，我们也很痛心，以江岸的成绩，确实不该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们会尽力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