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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Chapter 59 ...

  •   周宜一走就是三个月。
      只是他人虽然不在,许铭却接替了他的一部分工作,定期去看庚辰一次。
      能见到庚辰的时间很少。零星有的几次,庚辰给了许铭一些东西。
      一些零散的小玩意,是周宜留在识檐里没拿走的。另外还有一些钱。全部都是小面额的纸币,是庚辰不知用什么办法攒出来的。
      庚辰当天说要还他钱,话竟然真的生效。
      周宜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能判定是不太舒服。
      不对,是很不舒服。
      庚辰真的要和他两清,这让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所以他没收那些钱。但也没叫许铭再做什么,他只是把那些纸币都按照面额分开,然后从大到小排列再叠到一起,放在盒子里,盒子放在他房间的床头,和一直灰色的闹钟并排。
      再后来他买了个存钱罐,把钱都放在里边。存钱罐是只土黄色的小狗,身体蜷缩成一个团,耳朵圆润,眼睛很大。入口在后背的位置,出口在肚子上。
      是陶瓷的。不过不算沉,一只手就能拿的动。占地面积小又好清洁,于是周宜把它放在床边的窗台上。
      放寒假以后,周宜莫名有些闲了下来。
      升学的所有准备已经完成,领过成绩,他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无事可做的状态,很适合胡思乱想。
      于是周宜想要回到识檐里的想法愈加强烈。他试图压制,可是窗台上的小狗存钱罐经过月光的浸润,似乎越发光滑细腻。周宜睡前习惯性的看它,闭眼的时候,好像真的看进了那双眼睛里边。
      然后思绪就穿过月光,奔赴一片黑暗里面。
      但他还是一直压制自己,严格执行着那条基本法。
      这样矛盾又压抑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年关。
      其实以前他对过年没什么感觉。这只是许多年岁中很普通的一天,甚至别墅区里连红灯笼和鞭炮的气味都不会有。
      没有人会回来,甚至到了年节,家里的很多人还会离开。
      一切庆贺新年的活动似乎都被排除在外。于是小时候的周宜甚至比较讨厌过年。
      可是后来他就不这样想了。
      庚辰有挂红灯笼和贴春联的习惯,也会拉着他守岁。两个人都不会包饺子,于是周宜就买速冻的回去煮。
      吃完以后,他们就一起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在烟火声里面等待零点的钟声,然后庚辰在迷迷糊糊间揉揉眼睛,和他说新年快乐。
      然后他们就去睡觉,第二天出门时全都是鞭炮燃放过的气味。
      白雪会把一切掩盖住,除了新年的红色。
      于是周宜真正体会到瑞雪兆丰年的寓意。
      这似乎已经成为刻进他脑海的一种习惯,所以当他看到日历上的小年两个字下意识想要做扫尘等新年的筹备工作,回头却发现家里的地板光洁如新时,不免有些发愣。
      愣完以后,就是席卷而来的失落。
      很强烈,并且随着分秒流逝增长迅速。山峰最终崩塌在除夕当天。
      傍晚,周宜吃完晚饭,看着餐盘里留着的几个饺子发呆。
      窗外非常安静,家里的陈设还是平常的样子,甚至不见一点红色。
      不过犹豫几秒,周宜就腾一下站起身,走进厨房找东西。
      从厨房取到餐盒,他走回桌前,把盘子里那几只饺子都夹到盒子里,然后盖好盖子,装进保温袋里。
      然后他拎着袋子走到门口,快速换好衣服,拉开门。
      “您要出去吗?”有人在身后问。
      周宜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一声:“嗯”,然后就走出去关上了门,把冷淡和冷白色的灯光都关在了里面。
      他踏进黑暗,朝喧闹行进。
      市中心的大屏上展示着一副庆贺新年的海报,街道路灯上挂着彩灯。周宜没有驻足。他继续向前,又由繁华走入寂静,不过路灯还是一样的亮。
      周宜绕过识檐里的路牌,目标明确地朝着巷子走去。
      其实今年的雪下得很早,刚刚到十二月就飘过一场。后面的雪下得断断续续,加上天气渐冷不好化,于是雪一直积到现在。
      周宜在巷口顿了顿脚步,想要借着月光看看被朝颜花藤掩盖的那片土。可惜白色覆盖,他没能看到土壤。于是只好继续抬步,向更深处走去。
      那栋小楼很快出现在眼前。周宜觉得并不陌生,毕竟隔三差五它就会去梦中打扰。
      周宜轻轻松松气,手无意识的摩挲一下保温袋的袋子。
      他抬头看看那扇窗子,屋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亮光。
      周宜皱了下眉。
      天已经黑了。庚辰怕黑,如果家里没人,怎么会不开灯呢。
      于是周宜又走到楼的侧面,看看庚辰房间的窗户。
      依旧一片漆黑,甚至隔光的那层窗帘都拉了起来。
      这意味着庚辰的房间会是一片漆黑。
      庚辰不在家吗?周宜抬手看看表,22点。
      这么晚了,庚辰会去哪儿呢?
      周宜抬头静默的沉思,但随着时间流逝,一股急躁和不安慢慢涌上他的心头,并一点一点愈发强烈。
      和三个月来他愈加强烈的想念一样,这是无法一种压制和无视的情绪。
      终于,在周宜感觉到脖颈酸痛的时候,情绪决堤了。
      周宜转身跑到楼的门口,没有丝毫迟疑,冲上楼梯,站在那扇门面前。
      他前倾身体,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的隔音不好,如果庚辰在家,一定会有声响。
      屋内寂静无声。周宜屏住呼吸,却还是听不到任何一丝关于生命的回应。
      他直起身,深吸两口气。
      他并不觉得庚辰不在家。可是如果庚辰在,为什么又没有一点声响?
      周宜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用了点力抓住正在下滑的保温袋,似乎透过隔温层感受到了温度的流失。
      楼道里的声控灯熄灭了。
      周宜曲起一根手指放在门板上。
      房间内。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进庚辰的耳朵。
      庚辰泪水和疼痛里面抬起头,猛然回头看向房门。
      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已从脸上抽离。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紧缩。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呼救,却又被恐惧紧紧地扼住了喉咙。
      他的眼睛似乎穿过重重的黑暗来到了门外,然后又一次看到了他幼年直到现在的梦魇。
      一刹那,他似乎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下一秒疼痛就要降临在他脸上。
      庚辰颤抖着手,慢慢站起来,手中攥着的什么东西倏的落地,击出一声闷响。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门边,打开锁,抱着巨大的信念在黑暗中穿行。终于他来到那扇门边,敲门声依旧剧烈又强硬,庚辰觉得门将要被砸烂。
      庚辰死死盯着门板,手指紧攥扼杀生灵。
      因为极端的恐惧,他当然也没注意到自己胳膊和大腿上的伤口,更没注意到手心正在流出的鲜血和渐渐滴在白瓷砖地上的血液,红的吓人。
      他只是挪着步子,颤抖却坚定的打开门。
      门被打开的下一秒,冷气扑面而来,楼道里声控灯亮着,是大力敲门的结果。
      门外站着一个人,庚辰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身体就已经因为巨大的恐惧率先一步做出了应激反应。
      于是周宜在门后看到的,便是一副他今生难忘的景象。
      庚辰已经半跪着趴在了地上,手紧紧护着脑袋。仅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就有好几道伤痕,是新伤,而且伤得很重,是尖锐的东西划破皮肉造成的,有几道还在淋淋漓漓的滴着血。手掌也有伤,连手背都蹭满了血。血液顺着脑袋流到脖颈上,然后被衣领吸收掉。门口的一片地面上已经流了一摊血,在庚辰如今位置的前几步。
      庚辰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他机会感受到呛人的酒气打在他脸上,拳打脚踢马上就要降临的前几刻,时间被拉的很长,所以他好像有了一段格外长的宁静时间。
      不过宁静没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感觉到了头顶的力道。
      只是……有点过于轻缓了。
      庚辰终于从莫大的恐惧里回过神,放开胳膊,抬头探寻。
      周宜蹲在他身边,正颤抖着摸上他的发顶。
      “庚辰……”周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干什么呢?……”
      庚辰的眼睛里住着一只受伤的狼。难过,伤痛,却依旧坚韧。
      周宜转身回去关上门,整个世界又一次黑暗下去。
      他刚要打开客厅的灯,庚辰叫住了:“周宜,别开灯”
      周宜只好停手,摸黑来到庚辰身边,感受庚辰抓住他的手臂。
      “不是怕黑吗……”周宜揽住他的肩膀:“身上怎么弄这么多伤?”
      庚辰不说话,另一只手也抓住他。
      周宜于是调整身体,让庚辰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庚辰有了支撑,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就这样靠着周宜长久地坐着,好久好久,崩坏的精神才重新搭建起来。
      他轻轻开口:“你刚刚说我身上怎么了?”
      “很多很多伤”周宜说:“还有血。地上也都是血……你不疼吗?”
      庚辰摇摇头:“没感觉”
      周宜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描摹庚辰在黑暗中的剪影。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周宜,庚辰在为自己做脱敏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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