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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决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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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布伦南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讨论一些事情。”敲门得到许可进入后,我对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布伦南教授说道。
“别站着了,请坐。”教授边说边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办公椅。
“啊,谢谢。”我简短地道谢一番,也不跟这位英国来的教授来那些繁琐礼仪,这位教授就是有话直说且随和的性子,倒也不像理查德那般细致入微的体贴,说不好听就是很随便,因此也显得平易近人且没有架子,让人感觉很亲切。
能不亲切吗?据说这位教授都能跟女学生坐在一起聊帅哥,嗯,聊的正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克莱蒙德先生。
话说,这位教授的办公室好小,目测只有青木那间办公室的三分之一,旁边还摆着另一个桌子,位于房间的另一个对角,两张桌子的位置连起来可以把这个长方形的房间切割为两个三角形。
“那张桌子是属于另一位副教授,她平时都不在这里。”布伦南教授解释道,似乎是看出了我的视线正撇向房间中的另一张空桌。
唔,这可真是,就连青木那样的家伙都有一间独立办公室,教授这样的人物还要跟别人共享一个办公室,占地面积小的可怜不说,茶几沙发更是一个没有。
可能访问学者的待遇就是会差一点,毕竟不是大学正儿八经签了劳动合同的雇员,享受不到很多教授级别该有的福利,这办公环境连青木那个副教授都不如。
“那么,中田先生来此是为了什么?”教授开门见山地问道,一如既往地直入主题,可能经济学家都是一群讲究效率的人。
“教授,我这次来是为了讨论留学的事。”
“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到决心,想必你是已经有了决断。”
“是的,我已经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研究生的申请流程是这样…”
教授絮叨了大概五分钟,一口气事无巨细地讲清入学要求,英语要求和截止日期,期间根本没给我讲话的机会。
“差不多就是这样,有什么疑问?”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教授才表示现在进入问答环节。
见此,我习惯性地举起右手,做完这个动作才想起来这里不是教室,讪讪地放下举起的手。
“那个,教授,请问奖学金如何申请?”
“奖学金只要在申请表上勾选即可,其实,大部分奖学金都是设定为自动考量所有的入学申请,也就是说,所有申请人在递交申请的那一刻,就会被大部分的奖学金所筛选一遍,其中符合某些要求的个人就会在录取通知上看到奖学金信息。”
这倒是挺方便,省得我一个又一个地去搜索信息和递交申请。
“…我知道了。”
“中田先生什么时候毕业?”
“啊,我应该在明年年底就能修满学分,我目前为止的每学期都在超额选课,因此正常的四年本科只需要三年。”
“每学期比其他人多修33%左右的学分吗?不错,不错,平均分呢?”
“目前为止是全A。”我面色如常地回答道,心下泛起嘀咕,不是都说英国人算术不行,电视访谈上不时有某名人算不出10以内乘除,十几年前还向上海引进一批小学数学教材,这位教授怎么心算得这么快?
对了,教授好像是澳大利亚人,那没事了。
说起来,这个百分比是怎么算出来的?该不会是算错的吧,我之前还真没有计算过自己比其他人多修了多少学分,百分比有这么高吗?
“英语成绩呢?雅思或者托福之类的测试成绩。”
“…那个,我没参加过类似的考试。”
“那你需要现在开始准备,你需要在明年12月之前递交申请,你需要写一封邮件提醒我,我的记性已经大不如前,明年这时候估计是想不起来要去提交推荐信。”
我认真地点头应承下来,忽然抓住一个重点:“邮件?教授你明年这时候不会继续在这任教吗?”
“明年这时候我应该就回到故乡,事实上,我已经从剑桥退休。”
“什么?我听说英国的退休年纪好像是…”
“67岁,剑桥大学教授的强制退休年龄,不过提前退休也是可以的,我在那里已经待得够久了;我三十多年前作为一名本科生加入剑桥,一路读到博士毕业,幸运地留在剑桥继续从事研究和教学,这三十年来我几乎没怎么离开英国,英国大学的假期只属于本科生,我们这些教授和研究生可是全年无休,除了圣诞节。”
“原来如此,所以,教授来日本是为了享受假期。“
“嗯,至少我夫人确实是在享受假期,我来日本的理由是因为她,她很喜欢日本文化,一直念叨着想要领略日本风光,我也得承认,相比起东京的繁荣,剑桥简直就是个乡下小镇。”
呵呵,东京这地方人口众多,生活起来多有不便,出门就是人挤人,我都不敢去乘坐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和公交,我反而更喜欢住在乡下小镇。
“既然是来这里度假,教授为什么不跟夫人一起去四处游览,反而是来这所大学…任教。”
我其实想说的是打白工,因为这所私立大学没有政府撑腰,经费并不是很充裕,因此并没有给访问学者任何工资,只是提供个图书馆权限还有这么个狭窄的办公室。
“刚来那时候,我们把著名景点都逛了一遍,东京塔,大阪城,富士山…说句实话,我对日本是没太大兴趣,我更喜欢跟学生们待在一起,这才是我真正乐意做的,奈何我夫人硬是想要在这多停留一段时间,我还能怎么办?”教授一脸无奈地叹息道,不过脸上也没有什么不满或者愤懑,显然还是挺包容那位夫人的一点任性。
对于别人的家事,我不太热衷于过问,于是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教授你离开日本后有什么打算?”
“嗯,虽然之前说过要回去故乡,不过我也还没到真正不能工作的年纪,我大概会去本地的大学求职,一个讲师的位置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你太谦虚了,澳大利亚还是很迷信自己的老祖宗英国,剑桥毕业就已经是很了不起,剑桥教授…这怕不是要把学院长的位置让出来。
“我知道了,说起来可真是遗憾,我本来还希望由您来指导我的博士论文。”
这倒是真心话,这位教授是真的好说话,在他手底下读博应该会省去不少糟心事。
“真是可惜,哦,对了,期末前的最后一节课请一定要来。”
“嗯?”我有些不适应这跳跃的话题,不过还是点头答应道:“我会的。“
“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或者说传统,每学期快要结束时,我会跟全班学生拍张合照;嗯,我得去写封邮件,提醒学生们务必到场。”
今天来访的目标已经达成,此时也是时候告辞,于是便起身提出道别。
教授也不挽留我,率先起身走到门边,很客气地开门表示送客。
这场面让我挺不自在,感觉太过于客气,对于地位更高者。
我拘谨地对着握着门把手的教授点头致意,并且低声道谢,然后便走出了这间办公室;临行前,教授又略显啰嗦地又强调一遍:记得来上最后一节课。
…不是很理解教授坚持跟学生合影的心情,不过,他对这件事的看重倒是显而易见,也许他自己也有一个相册,收藏着自己与每一届学生的合照。
如果我以后也走上讲台,那么我会想要跟教过的学生一起合影留念吗?
边走边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不,这些学生最好一次通过,然后别让我在下学期再见到他们,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