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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挣扎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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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刮过,吹得掉在地上的大门灯笼咕噜噜滚动,停在了慕流云脚边。
慕流云单手负在身后,沉吟片刻,开口:“这些天来,很多时候我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做出来许多荒唐事情,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他的对面,呆滞地站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一头红色短发,衣着浮夸,上衣没有袖子,耳垂上挂着璀璨夺目的耳饰,左腕上戴了一圈不知什么东西,仔细去听,还在滴滴哒哒地响。
她的眼中原本是充满了不耐烦的高傲,此时此刻,双眼却没有聚焦,呆呆看着催眠时钟,两只眼珠随着圆盘的晃动而左右移动。
她本来还有一个同伴,那是个看起来冷漠无情的家伙,不过被慕流云一掌掀翻,晕倒在她身后。
问出这句话时,慕流云并不抱任何希望,因为在无人的时候,他早就这样自言自语过无数次。
然而,这一次,最不抱希望的一次,他却确确实实得到了答案。
红发女即使被催眠,语气还是带着刻在骨子里的傲慢。
“当然是因为你的意识和设定发生了冲突。
“小说中慕流云的设定是对表妹求爱不成的伪君子,人面兽心,被退婚后黑化,囚禁表妹在先,强制表妹在后,然后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可是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想法,自作主张,三番四次放跑表妹,一心一意和设定反着来。
“为了保证小说剧情顺利完成,剧情当然不会由着你胡来,它控制你,只是让你去完成你应该做的事情。”
慕流云抬起头,对秦恨生对视,轻声道:“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话本。”
秦恨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忽然停下,问道:“你怎么挣脱控制的?”
慕流云平静道:“除了我极度不配合,想方设法的反抗,最重要的一点,我不重要。”
秦恨生怀疑道:“重要与否是根据什么判断的?这种判断真的可靠?”
慕流云道:“被我催眠的维护者说,话本中的我,只是个边缘小角色,剧情也少得可怜,既然表妹被我放了,剧情再控制我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自由了。但是秦姑娘,在竹林中,你也亲耳听到了维护者说的话,你是重要女配,少你不可。所以,我不重要,但是你——很重要。”
秦恨生嗤笑:“所以我只能任由剧情控制我干尽蠢事,却不能阻止,是吗?”
慕流云没有说话。
秦恨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次次追着辰破天跑的蠢样,冷冷道:“主人公是辰破天对不对?”
慕流云点头:“不错。”
须臾,他又道:“我们觉醒了自我意识,这对剧情很不利。维护者他们找上门来,就是要催眠我们的意识,将我们彻底变成剧情的傀儡。你要小心他们。”
秦恨生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掌拍向水面,水花四溅,哗啦啦打湿了岸边的青草,她又拿起弯刀去砍树,但是刚提起刀,胳膊却被人一把拉住,手指一松,弯刀掉在地上。
慕流云将她往后拉了一步,慢声细语道:“秦姑娘,你现在的心情,我非常感同身受,但无论如何,身体为重。”
秦恨生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心绪混乱,什么也不去想,竟然直接用受伤的手去拿刀,原本缠在手腕上的透出薄红的布料,此时颜色更深,扩散更大,血腥气味哪怕不凑近都闻得清楚。
慕流云让她在这里稍等片刻,自己则去附近采止血草药,临走时候,把地上的弯刀也带走了。
秦恨生靠着树,冷眼看着这一幕,却什么画面都进入不到她的眼里。
她脑中一片混乱,已经无暇计较自己的弯刀被人触碰、被人拿走这些事情了。
如果这世界只是一个话本,那么,她从小到大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接触到的,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
她的家人、她的师门、她的朋友,连她自己在内,全部都是假的。
——那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秦恨生仰起头,闭上眼,任阳光洒在脸上,不知过了多久,脑中翻覆的思绪逐渐归于平静,正寻思慕流云还有多久回来,忽然想起被拿走的刀。
她猛地睁开眼睛:“糟糕!”
前方远远传来几声惨叫,几缕血腥味被风传来,秦恨生心中一沉,步伐更是加快。
越往前走,树木越多,寻到树林里的声源处,只见地上“哎呦”倒着三个人,肩膀、后背都是鲜血直流。
三人前方的地面上,一柄弯刀直直插入地面,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滚下,没入地面落叶中。
显而易见,这些人身上的伤,都是她的弯刀所致。
慕流云原本在树下,边摇扇子边思索拿这弯刀如何是好,见秦恨生出现,意外之下,将寻到的草药从袖中拿出来,笑着上前:“秦姑娘,你这把弯刀,好大的脾气啊。”
秦恨生将他上下打量一遍,见他白衣如昔,从容依旧,心中松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吧?”
慕流云摇摇头:“有事的是那三位。说来也奇,我正揣着草药要返回去找你,走到一半,这弯刀在我手中忽然暴躁起来,我觉得不妙,将它放到地上,想让它冷静一下。
“也是不巧,这三位正好路过,大概见我穿得还算体面,便来势汹汹将我围住伸手要钱。
“实话说,我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见谁都给的,只是我还没说话,你这柄刀兄弟就很讲义气地冲了过来。
“刀光划了几下,他们便成了这样,刀兄弟也插入地面不动了。我试图去拔它,手还没碰到,刀身就晃起来,似乎在威胁我不要碰它。”
他冲弯刀拱手:“这么有灵气的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托秦姑娘的福,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秦恨生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不好意思,它脾气是有些坏,不喜欢旁人触碰,否则就狂性大发。以前我从不将它假手他人的。”
她将弯刀从地上拔出来,擦干净,又屈指在刀身上弹了几下,如果这弯刀是人的话,秦恨生敲的应该是它的脑袋。
倒地的三个人相互搀扶着起来,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该转身就跑,还是索要一笔赔偿费再跑,挣扎一番,还是决定先跑为妙。
刚转过身,眼前白影一闪,慕流云执着扇子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微微一笑。
那三人吓了一跳,连忙再次转身,却见秦恨生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包扎好手腕,抬起头,神色冷淡地瞧着他们,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那三人腿脚一软,立马跪了。
慕流云哈哈笑道:“不必这么大礼,三位起来说话。”
那三人看了眼秦恨生腰间的弯刀,咽了咽口水,不敢起身。
其中一个脸上有黑痣的人胆子稍大,高高拱手道:“两位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们,实在眼瞎,真对不住。但是……你们也把我们砍成这样了,你们连根头发也没掉,说起来,还是我们吃亏更多……”
秦恨生挑眉:“不然给你们赔偿医药费?”
其余两人大喜过望:“那可太好了!”
秦恨生笑了笑:“要多少?”
“不多不多,十两就好。”
秦恨生道:“这么少?”
“哈哈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其实我是想说一百两来着……”
秦恨生似笑非笑看着他们,将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那个黑痣脸忍不住道:“你们又不给钱,又把我们扣在这里不让走,你们到底要干啥啊?”
见他们还算老实,没什么心机,也不像是谎话张口就来的人,慕流云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笑道:“刚才听你们自报家门,自称是从黑山寨来的。请问,是哪个黑山寨啊?”
比起浑身肃杀仿佛随时大开杀戒的秦恨生,三人更愿意和慕流云交流。
提起自家山寨,那个黑痣脸一下挺起胸膛,神色也没有那么畏缩了。
他自豪道:“普天之下,除了黑山的那个黑山寨,还有哪个寨子敢叫这个名儿?”
慕流云沉吟道:“据说那里是个盗匪窝点,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许多门派曾派人前去围剿,不仅没成功,反而派去的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过,据说是被黑山上的毒障给吞了?”
他每说一句,三个人就与有荣焉地点头,胸膛挺得更直。
慕流云笑了,诚心诚意道:“如果我要去黑山寨,我该怎么做呢?”
闻言,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向慕流云的眼神顿时变了,当下忘了旁边仿佛随时大开杀戒的秦恨生,站起身,绕着慕流云走了一圈,啧啧摇头。
其中一人说:“难。太难。你要进黑山寨,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在他们起身时,秦恨生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刀柄上,见他们这番作为,这番言语,又将手从刀柄上拿开。
慕流云微笑道:“哦?为什么?”
那黑痣脸叹了口气,拍了拍慕流云的肩膀:“我跟你说啊,黑山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那都是要有真功夫才行。像你这样的,不成。”
不怪三人这种想法,单从慕流云的外表来看,锦衣华服,风度翩翩,长得又是俊美得过分了,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摇着折扇,怎么看都是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富贵闲人。
这种闲人之中,往往有几个思想与众不同的,见识得多了,乏味无趣了,便想尝试更刺激的。
黑山寨收过一两个这样的人,因此,对慕流云的请求倒是没有那么惊奇。
慕流云虚心请教:“那请问黑山寨需要什么样的真功夫呢?实不相瞒,我扇子耍得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