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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二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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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吃饭。”
秦绯说舅舅在他们临去医院之前交代的话,被两个从医院回到家的人忽视了。比起吃饭,在秦绯说的脑袋没有问题、自己又双叒叕流血的伤口在医院里面得到包扎后,还是种花重要。
他们在花店购买的一批真花未到达之前,先把院子里的假花一一拔掉,腾出空间。假花很多,顾相以望着假花的颜色不错,几乎都是淡色系,改写了它们必将进到垃圾桶的结局,朝着秦绯说开口。
“我们在假花中,挑出自己喜欢的颜色,一起制作风铃吧。”物尽其用,纵使假花有敷衍的心思在,废掉的心意经过加工也是能类比宝物的存在,同时,这也是能令秦绯说短暂注视的物件。
“好。”
秦绯说有时候,也会不再望向自己,在海德中学操场他眺望而去的篮球场、童泰禾岛上的马场里,在自己没有出现之前,这是他的生活,似乎是必要的生活,才会不看向自己。
这不是顾相以想看到的,秦绯说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比他的生活上长,相当于有时候,自己是在背着他行走,一旦有一天自己不存在了,那时候,秦绯说该如何自处。
情绪不会像是抽屉一样,能被人任意地打开、任意地合上,想取什么想放什么,自由如云。
ta只会像坏掉的抽屉,在察觉不到的某一刻,悄然地开启,当你还在因为一个小口子而选择忽视时,终有一天,口子会大到你无法修复的地步,抽屉可以换,人能换吗?
顾相以深有体会,不然,不会等到爸爸和父亲双双自杀了之后,才开启长达七年的自杀,他前十年因为爸爸和父亲还活着忽略的情绪,在他们死亡的那一刻,触及反弹。
他不知道秦绯说会不会变成那样子,但他不想看到秦绯说这样子,幸好,认识的时间不长,只够难过一段时间,也或许他不会难过,那顾相以更放心了,在短暂的时间内,无聊地相处吧。
“你有什么想法吗?”顾相以问了后,摇头,“我不要花店门口的风铃,我不喜欢一模一样,既然是我们一起制作的风铃,就要独一无二。”为什么他会先拒绝参考花店门口的风铃样式,是因为秦绯说多看了风铃几眼,也就是这几眼,顾相以知道他想要。
篮球、骑马,不都是吗。
“是我们一起制作的风铃,我没有想法。”秦绯说的记忆中,有那么一串陪伴过四季的风铃,是父亲和母亲共同做的,独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思念,花店门口的风铃也是属于花店的风采,自当不会有参考、模仿的想法。
“听我的?”顾相以问。
“听你的。”
“没有建议?”顾相以又问。
“没有建议。”
“不后悔?”
“不后悔。”
顾相以一连三问,是确定也是试探,还想说话,说明没有问出来结果,“你是真的没有想法,还是说顾及我的感受才变得没有想法。”
“世界上有多少种同音字,就有多少种意思,我会取表面理解的回答,对你,我会把所有意思都总结出来选择能开口的,可我仍觉得不能开口。于你,我是张白纸,我心甘情愿放弃秦绯说,成为一张属于你的白纸,经你调教,成为你想让我变成的人,或者成为你不讨厌的新的人。
顾相以,我怎么样都行,只要是你,怎样都行,别对我礼貌、别对我尊敬、别对我像别人一样,我不需要这些,我只需要你在我的眼前。”
“这样子,不行的。”顾相以轻呢喃,内心问出了口,如果有一天,我死掉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办、你该怎么办。这是嘴上不能说的话,他怕说出来,秦绯说会察觉到什么,从而把自己看管得更紧。秦绯说和爸爸之间,需要假惺惺问出口做个选择吗?还需要经过一番心里纠结吗?
顾相以不想跟他说话了,想去做事的时候,又想到了秦绯说刚才那长篇大论,他认为的没错,自己在意他的想法,想让他把本身的想法表达出来,也不想他因为怕自己生气不敢说选择委屈自己。没想到这个人直接表明了不需要,哪有人希望别人自己坏一点,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自己想的,他做不到,他想的,自己又做不到,两个人真是从一而终的固执。
“我把想法画下来,照着图纸买材料,一起做吧。”
固执也不妨碍谈论事情。
“好。”
顾相以在凉亭里面安静地画图,秦绯说不打扰他,也包括视线,他不觉得视线是一种打扰,对于顾相以来说是,就不直勾勾地盯着他了,每隔三十秒看一眼就行。把院子能打扫的打扫干净后,坐到顾相以的对面,恰好这时,他的图纸也画完了。
顾相以抬头的同时,也将图纸拿起来给他看,本以为这个人再怎么说也会看一眼,没想到是一眼都不看,算了,先去买材料吧。
“买这些东西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一来一回二十分钟,再挑选东西的话,三十分钟内。”
“时间够了,我们走。”
他们来到落袋谷三点多,现在刚刚五点,对啊,顾相以想不通询问秦绯说:“我们三点多来的,你姥姥三点多在做什么?还是这里的人吃饭时间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他没有见过其他地方的风俗,为此感到好奇。
也在算着时间,如果三点多开始准备饭菜的话,那是不是他们的行程就要加快或者暂且搁置了?抱着的心思是这个,在听完秦绯说的回答后,这个问题好像就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了。
“做给我看的。”
“哦。”
“我姥姥对我的父母没有感情,也不会对我如何,他们想要依附秦家,才会对我好,我不是正常人,不会对此感到伤心,你不用想措词安慰我,即使你安慰我了,我也不会有感受,就别辛苦你动脑子了。”
“自作多情,谁想安慰你。”把话提前说了,很确定自己会想措词安慰他吗?不会的,从秦绯说能说出做给我看的这句话,就表明他的心里看得明白,可即使看的再明白,也会有期待感。
有期待,就会有失望,顾相以有经历,也想着那时候自己想要的,给到秦绯说,一件小小的礼物。
磨牙棒,伤心了、难过了,可以咬着,不至于像顾相以当年一样,硬生生地咬碎牙齿、和差点咬舌自尽,哦对,说起咬舌自尽,自己差点咬舌自尽之后的那段时间,连说话都要征得同意,平常嘴里面都戴着闭合器,遥控器在别人的手里,被控制着吃饭。
说起来才会想到,平时都想不到的。
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闭合器,这家小铺子肯定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些小物件,伤不到人、也保护不了自己,除了磨牙棒,木头做的也没尝试过是否耐咬,手摸着硬度可观就决定了,连同材料一起付钱离开。
回到家,在正式做风铃前,顾相以问了一句:“你每年今天都是几点吃饭的?”自己不喜欢吃饭,也不能耽误秦绯说吃饭。
“七点。”
“现在还不到六点,我们开始吧。”
顾相以想把假花的花瓣摘下来,视线转了一圈在身后的篮子里面,秦绯说早就把事情做完了,五颜六色的假花被晒成了晚霞色,取一片像是在捏晚霞。
“是剪成圆形好看,还是五花八门的形状好?”顾相以问他,简单的搭话后脑海里面都要过一遍秦绯说的长篇大论,怕他又觉得自己心善,还考虑他的想法,直接杜绝他这种想法的出现,“两者在我的想象里都很好看,想问问你,没有考虑你的想法。”
“都剪出来对比,哪个更好看放哪个。”
“很浪费时间。”顾相以以前都没选择的,顾家直接将最好的给他,有最好的效果,为什么还要花费时间去对比?
“便浪费吧。”
“这样,你能陪我久一点。”
“你这话有些矛盾,这个时候,你不说看我不看我了?”按照秦绯说的想法,难道不是赶快剪完,然后盯着自己吗,怎么和以前背道而驰了?是因为这是他家里,更加上心吗?
“我想看你,在你开心的时候,不想看你,在你难过的时候。”
这个意思是,秦绯说认为自己在做事情就很开心,不做事情就会悲伤,哪里来的道理,不会是这呆子想着转移注意力有效吧,这人儿自己都不知道有效无效,看不出来还做的乐此不疲。
“我做事情是开心吗?”毫无说法。
“你喜欢花。”
喜欢花做有关于花的事情,就会开心吗?这是什么脑回路。
“烟花的花,和花朵的花,你能分得清吗?难道就因为都带着一个花字,就说我喜欢啊。”
“你看的时间长。”
“花和烟花,漂亮啊,可是看过就忘,不会记到脑海里面的画面,在未来难过时也回忆不起来的场景,在脑子里面储存无用,你说,喜欢吗?我看一朵花时间长,你给我摘,我看烟花时间久了,你给我放,依靠我看的时间长短来判断喜爱程度,你是笨蛋吗?”
“万一有,我就不是笨蛋。”
“也就覃响那里,你不是笨蛋。”只有覃响,才是顾相以爱的,这点秦绯说倒是没错,给自己送爸爸的木雕,看过不会忘,在此刻也能让顾相以因为这份心意妥协,他本也就不在乎。
“一起剪吧,先把花瓣剪成圆形。”
花瓣的形状各异,有小有大、有宽有窄,塞进容器里面没有固定的形状不好看,剪成小小的圆片看看效果。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成什么样子,因此,两个人都是凭着感觉剪圆形,没有借助工具,自己做的东西,瑕疵也是完美,但两个人很少有瑕疵。
两个人剪下一片花瓣就摆成一竖排,和对方的进行比较,一排边处理的不好,像个头出不来的齿轮,莫名有种毛边的感觉,是第一次用剪刀,另一排完美无缺。
秦绯说把自己剪下来的和顾相以贴在一起,他只是想着花瓣靠在一起,能互相给力,不被风吹走。从第一片到最后一片,横跨了石桌,令剪完抬头一看的顾相以歪了歪脑袋。
这呆子,好胜心这么强的。
不过他确实赢了,剪得很漂亮,顾相以在他剪下来的假花花瓣里面挑挑拣拣,挑出了最漂亮的,贴在他衬衣胸口的口袋上,说:“把它缝进你的衣服里吧,让它与你相伴。”
“我有一个好去处。”
“嗯?”
“请你跟着我。”
顾相以跟着他走到客厅里面,看到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两条向日葵手绳,是之前在应心小山里面花费十块钱购买的气球里面的小礼品。
“把向日葵拿下来,把花绑进去。”
的确是好去处,顾相以依他,让他自己在那里弄,人家礼品上面是专属于向日葵的手绳,都是绣在一起的,没有那么容易取下来,就算是取下来也破坏了手绳,不能再用了。顾相以想说话,看他在那里思考,也就放弃了。
他想佩戴的,是一片圆形的假花,还是回忆?
顾相以的手本能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空荡荡的,那自己想找的、想要的,又是项链,还是回忆?
“秦绯说,放过手绳吧。”顾相以站起身,走过去将圆形花瓣拿到手中,从桌子上的工具箱里面拿起胶水,挤在花瓣上一点,踮脚、靠近他,花瓣在他左边靠近太阳穴的眼镜腿上绕了一圈,黏住了,也黏紧了,“我把这里圈了起来,你可有异议。”
“没有。”秦绯说的眼睛跟着他远离自己,听到他说,“手绳没用了,放了吧。”回答。
“手绳我洗干净了。”
“所以?”
顾相以坐下,见他上前一步,让自己主动抬起右手,把向日葵手绳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皱眉,没赶得及问,第二串手绳也圈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伴随着话,没有给人一点气口。
“下一次难过,咬一下手绳吧,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悲伤,我会想办法帮你度过悲伤。你不用怕我没办法,我报班了,我会好好学习如何让你开心,也会拿到第一名让你安心,请相信我。”
下一次,哪里?
哪里还有下一次。
顾相以的手指微动,似乎感受不到手绳的存在,也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动,风吹动了手指,也扬了手绳上面的向日葵。他能感觉到、余光也看到了,可仍影响不了,手绳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的事实。
依赖别人,除了爸爸,再无选择。
顾相以没透露心里的想法,沉默挺好的,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继续未完成的事情,将假花剪成其它形状,不限定形状的话,选择的余地针对所有。
顾相以剪了三角形、正方形、菱形,常见的不常见的、正规的和随意发挥的,他做事情不关注外界,抬头一看,发现秦绯说很厉害。
他剪成了各类动物的形状,从两种选择变成了三种选择,在他放下剪刀的那一刻,顾相以说:“先试验你的动物假花吧。”
“给你做的。”
“说明白点。”
“动物形状的假花,是我想送给你的礼物。”
“想把我捆起来?”实不相瞒,顾相以的眼睛挺管用的,看到了秦绯说在店铺里面购买的透明铃铛,人儿是非常地大胆,当着自己的面付的钱,都不遮掩一下,好似他认为这真的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实则是自己给他的礼物。
“嗯,我想在看不清你的时候,也能听到你在我的身边。”
“我的信誉在你那里,那么低?”
天地良心,顾相以没有骗过他,一分一毫都没有,怎么这个人还是没有安全感,会觉得自己会跑?
从自己的立场上看,他预防的没错,本身自己就会离开,不止离开他,也离开这个世界。
但从他的视角,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怎么还要一层又一层地加固,所幸,疑问出口的接下来就有回答。
“你不会骗我,你给我说的每一句真话,我都会骗自己是谎言,这样子,我才好意思用尽身旁的一切,留自己在你的身边。”
“我对你做的一切,在一定程度上是在犯法,你有权利告我。”
“要告,也是告你跟踪我。”顾相以说。
“好。”
秦绯说的话,给了顾相以一个新的想法,这不是直接能够甩开他、干自己的事情吗?他这算是提醒?真的是搞不懂他的想法。
“为什么好?”
“罪名会成立。”
顾相以歪头,“那你呢?”
“会受到惩罚。”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在告诉你,我做得不对,我怕接下来对你的限制更加严重,从而伤害到你,那时候,你一定要报警、立案。”遇到顾相以之后,秦绯说都不想眨眼,就想每一秒都盯着他,在夜晚想把他绑紧一点,即使是睡觉后,也要每隔半个小时睁眼看一次。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够、太少太少了,现状给到自己的都没有百分之一,所以他购买了透明铃铛,想让风、细微的动作,都成为自己的助手,时刻向自己汇报情况。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顾相以在顾家生活了十七年没有踏出过顾家一步,甚至他就在自己应有尽有的房间里度过了很多很多年,那么大的房间里,有不下六十个人看着,他都没有告顾家,反而告秦绯说?
他已然觉得正常,这是自己十七年的生活,为什么要说是罪。
不就是被绑吗?
顾相以被绑了十七年,早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