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ror》陌来

3、好戏开场 N

　　[小确信申请加入好友]
　　[我是曹确]

　　视线里交友框里赫然出现新头像，本着怎么着都要进组，柏辰星老老实实地加了曹确，并礼貌发送道：

　　[木白：你好，我是柏辰星。]

　　不出一秒，他就接收了剧本——《暮色四合》。

　　[小确信：不瞒您说，我们这部剧已经开拍了一段时间，预计可能还需要三个月，因此不知道您后面是否有足够的档期？]

　　居然已经开拍了？

　　这打得柏辰星一个措手不及。看来郎平的消息还是太晚。但好在他《心坎》试镜失败后，之后确实也没别的行程，因而爽快地回复了没问题。于是跟着就收到了剧组地址。

　　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郎平还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恍惚地说了老掉牙的至理名言：“人生的大起大落不外乎如此。”

　　“对于我们来说，任何机会都是‘起’，”柏辰星瞥一眼酣睡的林铭，轻声询问，“他没睡够？”

　　苏木星实行30小时制，从18点起正式归为夜晚。按理说，有如此漫长的时间，不该瞌睡才是。

　　郎平和林铭住一个宿舍，自是知道林铭熬夜的事，解释说：“一直删视频呢。《仍在爱》播出的时候，他不是做了很多安利视频和分析解读吗？昨夜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要删，但是好像涉及什么限制之类的，很难说清。我估计是宋红出的手。林铭做的那几个视频反响不错，替丁宁吸了不少粉。反正他是熬得挺晚的。”

　　“昨天你们是不是碰见丁宁了？”他接着问。
　　柏辰星隐去厕所发生的不愉快，只说：“碰见了。问他要签名，他不给。就这么个事。”
　　“估计人态度不好。”郎平知晓林铭性子，护短道，“怎么说我也是他前经纪人，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他不给的是我的面子。你又不是我的经纪人，他干嘛要对我的助理好言以待？”柏辰星正靠着小桌板在线圈本上写人物小传。今早新鲜出炉的纸质剧本摊开来展露，一行行全是显眼的荧光。

　　郎平摸了摸，边角还有点余温。他见柏辰星动笔，就没碰人胳膊，嘴巴一张一合，玩笑道：“怎么？给你打白工这么久，要忘恩负义？”
　　“那哪儿能，再怎么样也得在最后给你踹下船，让你没地哭去！”柏辰星把最后一笔写完，笑着抬起头。

　　窗外是蓝天白云，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天。可等下了飞机，这天立马像喜怒无情的海，陡然飘起瓢泼大雨。
　　鼻尖浸满了水汽，呼吸之间，仿佛整个人都按在湿哒哒的棉衣里。柏辰星到现在也没能适应虚言市的气候，索性从口袋里翻出皱巴的口罩戴在脸上，彻底隔绝这令人窒息的湿意。

　　“这真他妈是到雨季了——”郎平望着噼里啪啦砸向地面的雨豆，点开星网就要叫车。

　　他们来得匆忙，连机票都是加急加钱抓紧订的最早一班。剧组人手紧张，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和精力专门接一个男三。

　　好不容易打上车，正琢磨是去酒店放行李还是先去剧组打招呼，这边曹确就给柏辰星来电话了：“柏老师？您到了吗？”

　　柏辰星说：“我下飞机了。”
　　曹确道：“那行，您能不能先来剧组一趟？我想先拍3-47。”

　　“3-47是吧？”柏辰星昨夜看完电子版的全部故事脉络，很快翻到纸质对应的部分。

　　这是他剧里的第一次出场，也是进组的第一场戏。久违的紧张混杂着兴奋，在不算浓烈的皮革气味中还不至于头昏，可纸张的边角却在这时卷起。

　　“我很期待您的表演。”曹确在电话的最后说完这句话。

　　场内，均是一切就绪的工作人员。

　　谭粟粟坐在休息椅上，小声嘟囔着：“怎么还不开拍？”
　　亏她还特意早起在曹确面前背稿，就是为了彰显一下作为演员的勤奋，结果人导演压根就不看她一眼。

　　助理打听完消息，悄悄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好像在等柏辰星。”
　　“柏辰星？”谭粟粟双眸睁大，随后秀眉蹙起，语气嫌弃，“怎么是他？开机仪式时，我可没见到他！他演谁？总不能和我有对手戏吧？”

　　见助理无声默认的眼神，谭粟粟立即变了脸色。可惜周围都是工作人员，她对外的标签可是温柔清纯，当众发飙显然是打自己的脸。
　　“谭姐，要不忍忍？”助理劝道。

　　“忍？是得忍。”谭粟粟轻哼一声，“这么晚才进组，难保不是又爬上谁的床塞进来的关系户。我才懒得跟他演戏！”
　　压低声线继续道，“不是等他？反正镜头一开始就给不了我。我先回车上休息，你在外面候着。等轮到我的戏份的时候，提前叫我一声。”

　　她说话声音低，旁人听不见，只能看本来安坐的谭粟粟突然起身，然后自顾自地离了拍摄场地。
　　郑文瞧见这一幕，又环顾四周正在等待的其他人员，忍不住把曹确叫到一边无人的角落里，说：“还等？要不先拍别的部分？”
　　曹确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顺着拍，情绪才能连贯。”
　　“别的导演是要演员情绪连贯，你却非得是自己。而且你不是为了空出岑雾的戏份，已经跳了不少？”
　　“那不一样。”

　　郑文急了：“怎么不一样？”
　　曹确没耐心：“那些戏主要靠女一女二的互动，有没有岑雾根本不重要。情绪是连贯的，好吗？你别瞎出主意。”
　　可惜他跳了这么多，如今还是轮到了岑雾的戏份。

　　郑文也和曹确合作多次，清楚对方软硬不吃，只好捡了另一件大事讲，“宋总要撤资。”
　　“撤资？”提起重要的事，曹确表情稍稍有点凝重，“原因呢？”
　　“你邀请柏辰星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到宋总耳朵里，你也知道柏辰星最近没什么名气，而且和你一样得罪新星传媒高层。宋总是担心收不回本。”

　　“我以为他同意给我投资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个结果了。”曹确不屑道。
　　郑文满脸的无奈：“当时你也没跟他说你会选用柏辰星啊！你一个就算了，再搭一个，有没有平台愿意放映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你那个题材上面审查究竟过不过得了！”

　　“我这部剧的灵感就他妈是他饰演的裴影！我不让他演岑雾，谁还能演？我故事的灵魂都他妈的干没了，我拍啥？拍俊男美女？拍都市偶像剧？”
　　曹确扶了扶快要滑落的镜框，神情像是只被激怒的年轻狮子，一生起气来，是再也控制不住，“他爱撤就撤，妈的，我就不信我拍不了！”

　　“你干嘛？”郑文警惕地盯着曹确点击星网的手，“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为整个剧组考虑！”
　　“放心，肯定考虑。”曹确摆摆手，专心给自己损友发消息。

　　[小确信：江湖救命啊！！！！！！有人要撤我剧组的资！！！！]
　　[amaryllis:找纪捷去。]
　　[小确信：纪捷去第五星系了，天高皇帝远，不行啊！！！而且他拍古装剧，剧组花销比我还大，我不借他钱都不错了！（委屈.jpg）]
　　[amaryllis：我已经答应帮你写主题曲了。]
　　[小确信：再帮一次呗，你忘了谁夜以继日地给你打榜投你出道的？]
　　[amaryllis：是我重要的粉丝朋友。]
　　[小确信：我就是你朋友。]
　　[amaryllis：不，你是我儿子。]
　　[小确信：父亲——救救你儿子我吧！！！！]

　　曹确利落地打完字，盯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头也没抬，冲郑文说：“别抖。”
　　“谁他娘的抖了，是你自己手抖！”郑文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看曹确手抖得不像话，猜测曹确是不是在跟宋总刚。
　　生怕对方手一抖就把心里话给发出来，到那时才叫无路可退。于是还想劝，“冷静啊，冷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很冷静。”曹确说。没看到他都认时寒做父了吗？

　　[amaryllis：你厉害。]
　　[小确信：准话啊，父亲！]
　　[amaryllis：我同意。]

　　曹确长吁一口气，脑海中的嗡嗡声顷刻消失，他好心情地打了响指，“搞定了。”
　　“搞定什么？”
　　“让那个宋总给老子滚蛋！”

　　柏辰星刚踏进拍摄场地，迎着风冷不丁就听见“滚蛋”二字，心中的鼓点顿时如坠落的雨点一样不定。
　　他堪堪把词背完，此刻竟有点些许的遗忘。连忙低头准备再看两眼，哪料曹确走了过来，让柏辰星突然生出高中时期抽检背书的紧张感。

　　“柏老师——”
　　“曹导。”
　　“多谢柏老师能加入我们团队。”
　　“没有没有，是我有幸能被曹导看中。”

　　他们两个握着手，工作人员趁机举相机。等把照片一拍完，脸都笑僵了。

　　曹确看了一眼相片，抛开乌云和雨，本身没啥太大问题。于是挥挥手，就让宣传部的先下去。
　　他揉着脸颊，道：“等会我就放风出去，你要有心理准备。”
　　柏辰星鼓了鼓腮帮子，说：“我觉得这话应该给你自己说。”

　　曹确想起柏辰星自带话题的体质，立马又笑。就是脸又酸了，继续揉着道：“我真是选你选对了。”
　　毕竟这部剧他自己也是投资人。离开新星传媒后，一切从头开始。可惜近几年多处碰壁，反响一般。曹确指望着《暮色》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呢。

　　郎平趁机插话道：“导演，合约的事——”

　　“哦，那个合约，拍定妆照的时候，我拿给你，”等到了人，曹确语速快了许多，“先去化妆间吧，服装已经放那儿了。十分钟后开拍，可以吗？”

　　浪费一点时间，那都是烧钱。好在他把柏辰星等来了。

　　柏辰星说：“没问题。”
　　楼上305是化妆间，进去的时候女主角褚梦正在补妆。见柏辰星来，也不过微微点头。

　　“柏老师，这是您的衣服，换衣间在那边。”工作人员往角落指了指。
　　“谢谢。”柏辰星说完，就去换衣服。

　　米白色高领毛衣，藏蓝色牛仔裤，外加一套驼色风衣和马丁靴。熟悉的搭配，让他突然生出些不妙的联想。

　　只是眼下按住不安的心，赶忙换好衣服出来。坐定在椅子上，任由粉刷拂过脸颊，柏辰星看向镜中正在变成另一人的自己。

　　“哐哐哐——”

　　雨水顺着伞骨落至伞尖，积起不小的水洼。黎恬偏头越过镂空的石窗，远眺天边尽头的苍白，默默转回头又敲了三下门。

　　“有什么事吗？”
　　门没有开，声音从里面飘出来。

　　“警察，我想了解关于死者范颖迎的事。”
　　“范颖迎？”
　　男人的声音是再正常不过的疑惑，“我想你们找错人了，她男朋友在对面。”

　　“他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里面人到这时才把门打开。

　　黎恬此刻注意到对方穿着柔软贴合的毛衣，臂弯还挂着打湿的风衣，一开口便是风尘仆仆的疲惫感：“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