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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3 请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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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花梨木桌上,墨绿翡翠灯罩垂着红铜的链子。
解秋夷背着手站在窗口,不知道在往外头瞧什么。
戚遇欢却把偷藏起来的手抄,《新民主主义论》读得津津有味,而让先生替自己放风,守在花色掩映下的阴影里。
正拍着大腿,细细琢磨那句,“一切新的东西,都是从艰苦斗争中锻炼出来的”。
听见解秋夷轻轻地咳嗽一声,戚遇欢手脚熟练地挑开抽屉隔断,将本子收起来,拿出满满的英文书,开始大声的朗读。
父亲打发来听墙角的老鼠,灰溜溜的回去,带着虚假的消息。
“呼……”戚遇欢往后一靠,情绪有点蔫,“这要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解秋夷见他是要休息的样子,就满眼柔情地走近,“怕了还是累了?”
“是忍不住了……”戚遇欢只是浅浅地摇着头,眼里的锐利划破绕院子拔节的竹叶,钉在飘扬的英格兰国旗上,在心头换成火红的青天白日旗,喃喃地低语几句——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血染着我们的姓名;孤军奋斗罗霄山上,继承了先烈的殊勋。千百次抗争,风雪饥寒;千万里转战,穷山野营。获得丰富的战争经验,锻炼艰苦的牺牲精神。”
解秋夷的眸子灰暗了一阵子,又欣慰得笑着。
这花瓶里的种子,只怕是苍天大树,现在嫌小要往外跑了。
“遇欢……”他踌躇了,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竟然婆婆妈妈起来。
“怎么了?”戚遇欢想到什么,兴致冲冲的,从自己书房后面的柜子里,摸出一个锦盒,“我上次跟着母亲去了庙里,跪了一整天替你求的,还托了大师开光,施了不少的香火钱。”
“是什么?”解秋夷的眼要,被那晃荡在半空中的平安符烫伤,差点滚下泪来。
“这不是迷信啊……不许说我。”遇欢浑然不知地低头喋喋不休,伸手要给他拴在腰间,却下一秒被他捉住手,错愕的抬头望进,那双深渊的黑眸子,染了红,“呵——”
戚遇欢的笑变了,成为一种未掺杂遗憾和不舍的鼓励。
“你知道我要走?”
解秋夷握着戚遇欢的手腕,左心房和右心房要拧在一起了。
“你最近……衣橱里的衣服渐渐少了,我见着,箱子擦干净灰摆在了角落里。”戚遇欢眼神平和语调闲散,指尖冰凉——
“我想着……你大抵不会抵赖,而我也不后悔。”
解秋夷声调微扬,急切的表态:“抵赖什么!我要你和我葬在一起,都穿着那身喜服!”
戚遇欢扑哧一声笑出来,责怪他无赖任性,笑出了眼泪。
“都被你扯坏了……”
“那你也不准扔!”
解秋夷把平安符贴着心脏放好,不舍得在外面跟着落灰。
“我舍不得扔……”戚遇欢这才重新坐下,从隔断里拿出本子,打开来细细的研读,聚精会神地在手边的笔记上修改,而解秋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终于听见他没奈何的放下手里的书,等到那句——
“要活着。”
*
中午放饭的时候,傅鸣昱早早得换好下一场的服装,蹲坐在折叠椅上看剧本。
纯白的西装,纯金的装饰长链,从前边随意搭扣,18姆米以上的重磅真丝,织就海军蓝口袋巾,搭配同色衬衫,竟然显露出自由的样子来,纯黑银边领带,打着半温莎结,稳重不失灵巧。
他无非是平常的坐姿,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秦晟言攥着手里的玉,脚步轻快地靠近。
傅鸣昱虽然未曾挪动半寸,身子已经全都僵了。
“我是来和你道歉的……”秦晟言温润的眉眼,真的带着内疚,他低下身子在礼貌的距离停下,犹豫着开口,“昨天我不太正常,抱歉。”
“……没事。”傅鸣昱勉强地抬眼看他,没了台词居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昨天你掉的,知道你会着急。”秦晟言伸出手,和田玉乖巧地躺在掌心——“秋”。
傅鸣昱猛地从凳子上窜起来,又惊又喜:“谢谢!”
“不客气……”秦晟言将玉递给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碰到傅鸣昱的手。
“我……谢谢。”傅鸣昱欲言又止,只是又在笑自己果然小气,谁都有压力太大失控的时候,更何况秦晟言本来就是喜欢男人的,自己未免太当回事。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能和我一起吃顿晚饭吗?”
十足的真诚,十足的周到。
“我……”傅鸣昱为难的思考,然后伸出手要拒绝——
“不……”
“当然,我也想请休斯顿一起来。”秦晟言目光转了一个角度,似乎在片场找谁,“我和他也有对手戏,却还没有怎么熟悉,上次看他的反应,大概是对我有了成见,我不希望这样,如果你能从中调解,我会很感激的。”
傅鸣昱倒是一愣,没有想到这么多,可是这两个人互相误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既然自己可以帮助,当然要尽力。
傅鸣昱歪着头,只不过眨眼间,就答应下来。
秦晟言友好的又冲他笑了一下,翩翩佳公子的派头,让傅鸣昱不免有点迷糊。
接下来的一些比较亲近的戏份,果然自然了很多,臧国权昨天还在担心,傅鸣昱会有了心病,如今看来他们搂在一起的动作,却毫不违和。
两人互相对望的眼神里,自然得有了类似爱情的波点,甚至到最后两人不过是贴面私语,就叫片场的几个小女生,看得面红耳赤,捂着脸嗷嗷地喊。
缱绻动人的气氛腾然而上,互相触碰的手指,尚未十指相扣,却让人心痒痒的蠢动。
解秋夷和戚遇欢,总算是大方的将他们的爱情,展现出来——
命定成双。
“好!一遍过!”打板结束,臧国权翻了翻剧本,“我们把第二十场和第五十一场调到明天,两场一起拍。”一挥手,群众演员到位,把一些边边角角的逃亡和屠杀取了全景,然后细致的调整,放了主创的假——
“好好琢磨,明天别让我们耗在这。”
傅鸣昱和秦晟言的脸色各异。
这么快……就是床戏……
大概是今天他们的情绪和状态都太好,讲和的愉悦让臧导抓住了机会,不忍心浪费。
还两场一起拍……这也太……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就算是全程借位,但是这是傅鸣昱的首脱,心理压力堪比泰山压顶。
再看身边的秦晟言,却是处变不惊的一张脸,刚才的话听得清楚又听得随意,要和他商量吗?
怎么商量?
傅鸣昱苦恼得差点在原地兜圈。
休斯顿已经从保姆车上下来,青白着一张脸望着自己手里翻开的剧本,咬牙切齿。
“回家。”休斯顿把这两个字彻底嚼碎,然后吐出。
“秦晟言请客吃饭,已经定了位置。”傅鸣昱上前,拦住甩头要走的休斯顿,加上一句,“主要是请你,我是陪你的。”
休斯顿脸色稍霁,却想不通那张面皮底下卖的什么药。
“杨柳渡的小包间而已,不知道你是否赏光?”秦晟言大步流星的跟上他们,昨日的阴鸷和敌意,似乎是被撕掉丢弃,寻不见任何的踪影。
休斯顿和秦晟言一个高度,眼神碰撞电光火石,却是一个春风化雨,一个狐疑犹豫。
“正好饿了,有劳。”休斯顿拉开傅鸣昱的保姆车,推着傅鸣昱坐进去,自己则贴身跟上,宣战一般当着秦晟言的面甩上门。
阻止傅鸣昱摇下窗子去打招呼。
但是秦晟言毫不在意的保持着笑脸,转身从林骅手里接过跑车的钥匙,而其他的人,一律跟着保姆车谨慎的退开。
秦晟言戴上墨镜亲自驾驶,挑了人少的道,领着傅鸣昱的保姆车,一路畅通开到了杨柳渡。
夏律坐在车上,已经看见了大堂经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前来迎接。
天娱手底下的员工,训练有素情商精得如同狐狸:“夏小姐是吧,秦晟言先生已经安排了你们的包间,请让他们领路。”
夏律让阿方把车子交给泊车人,身后的茜茜显然有点消化不了:“这……连我们也请?”
“茜茜姐请不用担心,你的儿子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大概现在正在包间里等你。”秦晟言闻言不做否定,只是一句话说到对方的心坎里。
果然茜茜惊讶感激得连声感谢,然后率先走了进去,乔安娜拉了夏律一把交换眼色,夏律只是不碍事的耸肩,也从善如流得跟进去。
秦晟言在业界的评价,一向是高得吓人,不仅事无巨细而且秉性温和。
无论是哪个媒体,只要和他接触过,产生的好感会带动很大的利益,这也是秦晟言之所以迅速蹿红,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之一。
除了他那张颠倒神魂的面皮之外,还有蛊惑人心的手段。
他事事,都是有目的而为之。
“秦晟言先生,您请随我来。”大堂经理站姿挺拔,不卑不亢。
“有劳。”秦晟言摘了墨镜,目光轻轻一点,也不看傅鸣昱和休斯顿,只不过是刻意和他们并排,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亲切尊重。
“这是我的荣幸。”经理展开手臂做出请的姿势——
秦晟言说的小包间,未免也……有点奢侈。
傅鸣昱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小绮包下了整个酒店,所以光在大厅里晃悠,也没有进过雅间。
如今坐在里面,竟然难受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凌空架在水上的包间外,层层叠叠的柳树团簇,主调雪白的桌椅,精致的三角对立,古玩字画摆了一圈,茶具早就准备完毕,搁在巨大的根雕台子上,不知道还以为进了谁家的私珍茶室。
“饿了吧,马上起菜吧。”秦晟言捧着青瓷茶杯呷一口,望着傅鸣昱,“不要那么拘束,就我们三个,没有外人。”
“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外人。”休斯顿不给面子的开口。
秦晟言放下茶杯,沉默一阵子,猛然开口:“你是和傅鸣昱住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