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宫治｜装傻役无可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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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过去一半，手边的作业只剩下数学最后两道，奈绪反复描划几何图边缘线，她顺着笔杆看向旁边的男生。体格惹眼，奈绪记得他自我介绍时说的排球部。
手背筋脉清晰，血管隐在浅麦肤色下，宽大的掌心托着下颌，修长的手指微屈覆着侧脸，抬起的食指一顿一顿敲在耳边。运动部男生的手真大呢，奈绪看着旁边的男生发起呆。
“作业借我抄一下。”
奈绪愣愣地跟灰色眼眸对视，倏然扭回头，握紧了手中的自动铅笔。
偷看我。宫治用的肯定句。
这样是不是很失礼？奈绪用了疑问句。
窗外浮云掠动，发呆被打断，数秒前的对话她还记着，吞吞吐吐地问他：“要哪个？”
宫治仍托着腮看她，眼神坚定，“全部。”
“数学最后的题还没写。”
正经考进稻荷崎的学生就是死脑筋，宫治催促，“大题本来就是乱写的，借我抄下，一会放学还有部活。”
听了宫治的学渣发言，奈绪放心地把一摞本子试卷递到他手中。
很难相信外表清雅秀气的女生可以写出这么独具一格的扁圆字体，宫治仔细辨认软糯得像年糕一样的文字，心想，下次换人。
第二天放学后的部活时间，前辈的呵声、地板摩擦声和排球落地声交错响起，更有缕缕清新春风沿体育馆防护窗隙拂来，尾白阿兰感觉气氛异常和谐，他问在一旁垫球的宫侑：“就你一个人？”
宫侑忙着盯球，随口回答：“不知道，路过看了一眼，教室没人。”
不用提起姓名，角名昨天就见识了吵闹的兄弟，他和宫治同班，清楚原因，“被数学老师抓去办公室了。”
宫治在教师办公室，背着手放空脑子，眼下数学老师还在指着卷子发火，那个女生逃脱了，归根结底，还是他自作聪明改了几道选择题填空题，随手补上了大题，错上加错变成一份乱填答案的开学测试卷。
想到她犹豫着说的“数学最后的题还没写”，宫治眼色浮动，背后的右手握拳，手背的血管最终鼓出了青色。
数学烂别拿出来给别人抄啊！
教师的批评千篇一律，学业，安全，纪律，这次不对在没有宫侑在旁边垫底。
宫治压着重步赶在去体育馆的路上，脑子里回放着“宫侑是你兄弟吧，也没跟你似的编答案，高中整三年这才刚——”，老师后面说了什么，记忆被强烈的想痛打兄弟的冲动覆盖了，他换上排球鞋，用力拉开体育馆门帘。
“阿治，怎么样？高中第一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感受。”金毛狐狸咧大了嘴，“我不在真可惜。”
银毛狐狸攥紧的拳头有了去处，兄弟扭打在一起，宫侑如愿以偿，两个人一同被部长拎着训了一通。
宫治这人想事比宫侑想得明白，消气也消得快，当晚扒白米饭的时候已经全然释怀，刚刚认识的同学而已，名字叫佐仓什么来着，最后一丝疑问随着第二碗米饭的到来被轻易挤走了。
“奈绪，求你了！”
宫治伏在课桌上睡觉，迷茫中听到旁边有女生聊天，越不想听，黏糊糊的大阪腔调语气词越明显。低筋面粉，鸡蛋，黄油，糖粉，耳朵抓住关键词，和着独属于女生的嗓音捏成了面团，在烦躁的心火上烘烤，宫治饥困交迫。
“喂，能不能安静点。”
宫治没听到道歉。
奈绪单手拿笔记本挡着脸，只露出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前来求助的女生坐在奈绪前面的座位上，侧头看他：“快要上课啦宫同学，正好叫醒你，哎，你跟宫侑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你那个学长不会喜欢你这样啰嗦的女生的。”宫治直起身说，“不管你会不会做甜点。”
“也不会有体贴安静的女孩子喜欢你的，宫同学。”铃声响起，女生不甘示弱地回击，摆摆手回了隔壁教室。
“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宫治感觉这类攻击不痛不痒。
“对不起呢，这人就这个性子。”奈绪向他道歉。
宫治抬了下眉，“道歉太迟了吧。”
“下次借给你作业？”
“不需要！”
奈绪打开便当，里面是沁过牛奶蛋液回炉烤的厚吐司，煎鱼肉配份土豆泥，她戳开蔬菜汁吸了一口，戴上耳机听歌吃午餐。
角名在午休凑过来跟宫治拼桌，宫治小瞧了对手。
角名看向旁边，“啊，洋食……”
宫治侧头，余光里角名顺走了他的照烧鸡块，又在转回头时补给他一块茄子。
“角名，你这家伙……”
“平衡营养。”角名细长的眼睛里全是计谋得逞之后的惬意。
宫治心火烘烤的曲奇也到了时候，联想酥脆甜香的口感，他很想尝尝厚吐司的味道，戳了她的胳膊：“佐仓同学，拜托来块面包吧。”
奈绪摘掉耳机，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嗯？”
“面包，作为道歉，一小块就可以。”
母亲做完料理装盒时为了方便食用已经切开，奈绪用筷子后端从吐司中间夹起金灿灿没有焦边的一块。
宫治递着便当盒挑剔，“烤吐司的话还是焦点的好。”
“有讲究呐。”奈绪放回吐司块，从边缘捡了一块放进他手上盒中，“宫同学手真大呢，便当盒看起来都变小了。”
他被烫到般收回手，警惕地看她，“别用奇怪的年长人语调。”
宫治放学后要去排球部，他囫囵塞完包，扭头问角名有没有收拾好，看见奈绪已经走到教室门口。
是积极归宅部，他总结。
部员奈绪放学去了超市，她对着母亲发给她的名单核对，清点购物车里的日用品和食材，查看有没有遗漏。
“小正要的薯片，是什么味道来着？”奈绪看着眼前货架红绿一片，放弃回忆，打通了家里座机。
“还有带面包超人特典的新品面包。”还在上小学的弟弟趁机补充。
“可以是可以，”奈绪淡淡回答，“妈妈说你我不管哦。”
奈绪父亲常在外出差，等长女年纪大些，母亲辞去全职主妇，重拾爱好和朋友的洋食店合作做回了面点师，最近工作室研发新款要比以前忙碌，奈绪便帮忙分担一部分家务。
像是补偿，母亲尽力兼顾两边，三餐倒也不需要奈绪动手。
上次和母亲一起烤蛋糕是什么时候呢，她将食材分好类放进冰箱，那时有些期待，迎着高温漫出的热气，隔着烤箱门看刚有蛋糕雏形的面糊。
至于父亲的事，奈绪想都没想。
今天奈绪的便当是日式的，她自己做的，普通的小菜，普通的嵌了一粒梅干的米饭，母亲看不下去，给她放了颜色鲜亮的水果，奈绪先吃掉了小番茄。
她见到了传闻中的宫侑，却没有像传闻中说的那样烦人，三个人围着两张拼起的书桌，兄弟俩啃着饭团鼓着腮帮不知道讨论什么。
角名细嚼慢咽享受着免费午餐，耷拉着眼皮，本就不大的眼睛细成缝，难以寻觅的浅绿静静地对上了奈绪的视线。
耳机线跟着主人的动作划了条弧。
双子在新人出道赛打了精彩一战，之前还在门口张望的女生，现在开始拿着情书小点心展开攻势。
同班女生里还没有人送上情书，她们还在顾虑，如果告白之后结局惨烈，不如缄口沉默，剩下接近一年的时间里还能跟宫同学友好相处。
小卧室书桌前，奈绪踩着毛绒绒的地毯靠在椅背，黑暗中床前小灯在她眼中染了橘色，书桌上摊开的信纸只写了“宫さんへ”。
我喜欢宫同学哪里？奈绪独自一人时才开始思考，是最初看到他的时候吗，要说是比一般男生更宽大的肩背和手掌，野球部那位小田同学不也是吗。
只可能是脸了。
奈绪执笔，钢笔尖在信纸上流畅行走。
没有其他人看到就好了。等到下课，奈绪特意跟宫治空出距离走出了教室。她追着银灰色的发丝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口。
“宫同学——”
奈绪边走边从口袋抽出了白色的信封，她还记得低头看着，用手指压住蜡封。
宫双子和角名在楼梯听到有人叫，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他们看到女生低头拿出信封，根据“宫同学”推断至少不是给角名的，宫侑饶有兴味想着一会用什么方法拒绝，宫治从低侧马尾看出点熟悉，到女生抬起头看向他们，暗骂时机糟糕。
角名唯恐天下不乱，“找治的吧。”
宫侑不满地质疑了一声，他们看着女生眼带疑惑踏上台阶，呆愣地望着双子，挪脚退回楼梯口，转身跑了。
宫侑最先反应过来，“阿治，喜欢你的人太怪了！”
角名举起了手机。
宫治没动手，他同样呆望着楼梯口，“这要怎么吐槽。”
奈绪把信封并里面的信纸撕碎，连同揭下的蜡封一起丢进了厕所垃圾桶。
不对。
兄弟明明长得一样。
奈绪不能准确说出后悔二字，她看着窗外无云的蓝天，思路已经跑题到要是不长这么高就好了。
宫治撑额挡住左边余光，死盯着眼前男生的衣领避免视线转移，宫侑还说了“是不是有我作对比，那个女生后悔了”，他们不是双胞胎吗，那家伙不嘴贱会死吗！
放学的铃声解救了二人，奈绪早就收拾好了包，先宫治一步逃出教室。
部活时间，在体育馆收到宫治的指导请求，阿兰以为是有关排球的问题，怀着谦逊和耐心等宫治讲清来龙去脉。
“你在装傻吗！”这种等着吐槽的行为让阿兰呼吸提不上气。
宫治摆出疑惑的表情。
“告白啊告白！”阿兰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双子，“为什么要吐槽回去？”
“那个，怎么想都是做出装傻一样告白行为的人才有问题吧。”
“不行啊。”角名已经有所觉察，“没准人家是天然呢。”
晚餐宫治用米饭下烦躁，上课偷看我的女生，特意挑了吐司芯给我的女生，角名都看出来了，白色的信封应该送到我手里才对。他皱眉看宫侑扒拉饭菜，除了发色几乎一致的五官，电视访谈节目要是征集双胞胎生活烦恼，抱怨多到一张明信片都写不完。
奈绪提前跟母亲打了招呼，周末跟初中时的朋友们出来逛街，她们没选择同一所高中，但是私下仍旧要好。
从橱窗里的夏季新款聊到杂志上的模特，话题一转变成学校里很帅的男生，上次跟奈绪讨论想过送学长曲奇的小池可有了新鲜事分享。
“奈绪跟我们学校有名的那对双子座位挨着！”
奈绪手里的柠檬苏打微微晃动，“你不是在追篮球部的学长吗？”
“这是两件事。”小池很兴奋，“我是喜欢年上的类型啦，但他们也很帅啊，这不是劝你趁机抓紧吗，等调了座位就分开了。”
快点分开吧，奈绪后知后觉，想到下周一回去不得不挤在尴尬的间隙中生存，灵魂就要飞离。
“哪个帅一些，是不是说双胞胎还是有微妙不同的？”朋友们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奈绪心底一团乱麻。
不算高的台阶，十数米长的走廊，奈绪一步一步靠近那个窗边的座位。
开学初日陌生的环境，外在条件足够夺取视线的男生坐在了自己身边，凑上人和，好感被搅拌打发成一见钟情，巧合得仿佛是天意的指引。
被微妙玄学诱惑，奈绪铺平了信纸。
递交情书的时候她又有了动摇，岂不是说明我也会喜欢上宫侑，奈绪惊觉，想论证我是喜欢宫同学的，结果像是被脸诱骗了，她这么想着，收了情书仓促遁逃。
周末短假结束，刚上第一节课，宫治认真听讲的姿势坚持了十分钟就开始走形，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一顿饱餐之后只是短暂忘记了临桌女生的奇怪举动，他不经意间看到奈绪的侧马尾，某段记忆冲刺般回到脑海，宫治压低身子，立起课本挡着脸，低声问她：“你不是在装傻吧？”
奈绪听不进去数学还在强行记笔记，耳边传来男生并不微弱的声音，她再次握紧了笔杆，为自己的失礼行为感到抱歉，撕下一页纸，写下“对不起”，折好，隔着过道扔了过去。
宫治想象出来的是常见告白场景，一个人说“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下一个人要是拒绝的话会说“对不起”。他脑子里都是黄毛狐狸说自己比他受女生欢迎气焰嚣张的样子，立刻恨恨写下“阿侑那家伙哪里好了？！”，再扔了回去。
在这种事上本就有些迟钝的奈绪收到意义不明的抱怨，继续曲解，“脸跟你相似？”
角名说的对，宫治拽着课本埋头，额前的发丝顶得纸张簌簌作响。
这场告白风波随着第一次调座结束。
奈绪到了宫治右前方，中间还隔了一排。
经过小池的几趟走动，奈绪身边包围了对烘焙感兴趣的女生。
宫治只能在上课的时候看清她没被低马尾遮挡的侧脸。至少没有听说她去给宫侑送情书，也没看到有男生有机会接近她，毕竟是积极归宅部。
奈绪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排球部名物，他们像是介意会撞到书桌，特意从教室里打到了门口，让教导主任当场擒获，两人被罚写高中第一份检讨。
午餐时间兄弟重归于好，两个人都没带饭从小卖部买了面包，三个人聚在一起，角名占过的便宜被双子抢了回来。
宫侑俨然一副餍足的神态，抢了兄弟布丁，抢了藏狐章鱼香肠，他边回教室边想，如果再有个水果就更好了。
“啊，上次那个跑掉的。”他顺着小保鲜盒里的草莓看到被围在女生里面的奈绪，“能给我一个草莓吗？”
奈绪无视了前半句，“可以啊。”
没等她有动作，宫侑自己伸长胳膊随便拿走一颗。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手掌。
奈绪茅塞顿开，她捏起青绿蒂梗，下面坠着颗饱满鲜艳的草莓，说：“给你两个吧。”
宫侑嘴上讨厌女生追捧，对细节上的偏爱倒是颇为受用，作为表示没再说怪话，他耀武扬威地退回几步，分给宫治一颗，“赔你的布丁。”
角名再次举起手机。
“别用别人的东西做赔礼！”宫治靠在椅背骂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动手。
宫治这几天状态很好，冷静安定。今天也逃避现实沉浸在排球练习中，专注跳发的动作，忽视了在体育馆门口的奈绪。
角名隔着纱帘，眼睛不透神色，嘴角细微上扬，“要帮你叫一下人吗？”
“谢谢，明天带份新品甜点给你。”
“不客气。”角名背着的手里抓住了手机，“再回礼个情报，宫治做的饭团挺好吃的。”
“嗯？”奈绪直觉得班里这位男同学心思不可捉摸。
真的天然，角名期待得眯弯了眼。
脚边是几颗被门帘拦住的流弹，宫治隔着纱帘看奈绪，他还没有调整好心态，有些埋怨地低下眉峰看她。
只不过是好看一点的女生，有点温柔有点好心肠，不够活跃实在无趣，三番两次害自己跳脚还要摆出一张无辜的脸，要不是收回了信封让阿侑那家伙得意，谁会在意一份情书。
“积极归宅部怎么没回家？”
“今天值日，跟家里说过了。”
奈绪从包里拿出白色信封，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压住蜡封，隔着门帘双手递上，宫治迟迟不伸手。
情书可以收下也可以不收，收下了女生就可以怀揣心跳等待回复，不收就是不给考虑余地直接拒绝。
角名在后面举着手机，他想，好像不是第一次搞错宫治的想法了。
奈绪放平视线，心头泛起陌生的感触，酸意从胸口流淌到四肢，让人站不稳也举不起那份情书，屏住呼吸心脏还在猛烈收缩，支撑身体的氧气逐渐消耗，她放下了白色信封。
随即她揭下了蜡封。
我苦恼了这么久的情书，要是连看都不看，甚至本人都不愿意碰一下，明明宫同学是问过的——
奈绪展开信纸，“至宫同学。”
“这是我第二次为宫同学写下情书。”
“你！”宫治一把扯开纱帘，夺走了信纸，“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情书不是用来当众读的！”
“是宫同学不收我的情书。”
“不对吧！”宫治动作狂暴稀里哗啦折起信纸。
宫治身后的金毛狐狸爆笑，藏狐倔强地抖着胳膊录像。
奈绪显露出偏执的一面，“我是真的喜欢你。”
“再害羞一点啊！”宫治狠拍了一下墙壁，几乎要撞上去，仰头长叹，“让我这个装傻役吐槽真心累。”
奈绪听话地低头红了耳尖，“对不起。”
转热的天气，此时夕阳都还没出现，宫治第一次从部活早退，边看情书边送奈绪回家。
他问：“为什么给阿侑第二个草莓？”
“谢礼，如果不是他，我可能还在烦恼。”奈绪看他的侧脸，脸颊也开始发热，“突然发现，如果是给你的话，我会把没被压过的挑出来。”
“唔。”宫治此刻感觉自己成了恋爱导师，他手拿学员成绩单，不仅是字体，对里面评价他吃饭讲究很可爱也略有微词，“说实话这样的情书不能合格，为什么拘泥于送情书。”
恋爱导师下达任务，“不是都跟你讨论烘焙吗，做几个布丁很容易吧。”
宫治隐瞒了他拒绝情书的打算，但是漫长的沉寂时间奈绪是能感觉的，她自小习惯了缓一步随波逐流，这次有了自己的主意。
“角名同学说你做的饭团好吃，跟我交换。”她提出要求，语气坚定得就像当初宫治借作业一样。
角名靠自己的计谋又抢了食，他细细品尝着饭团，看到宫治略带怀疑，用小勺挖了一小块裹着黑棕色糖浆的布丁，在奈绪飘忽不定的眼神中送进嘴里，五官打架苦得无需猜疑。
装傻役勉强咽下化学制剂，天然傻低头合掌致歉。
“这算什么布丁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宫治｜装傻役无可奈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