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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成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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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伶牙俐齿,六亲不认,舅母说不过你。”江娴起身,拉着孟千里,走到门口,恨恨道,“咱们走着瞧,等你长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可别去我们孟家门口哭!”
“表妹,对不起。”孟千里话音刚落,便被江娴扯走。
听到动静不对,芹姨拎着刚洗好的铲子出来,还滴着水,金钿也顺手摸了灶房门口的扫帚,带起一阵尘灰。
出来看时,江娴已拉着孟千里出了院门。
许菱玉望着芹姨和金钿,哭笑不得:“你们做什么?要帮我把他们打出去?不至于,我自己能把她气走。”
许菱玉把长辈气走,芹姨浑然不觉得她大逆不道,看看大开的院门,再看看眉眼含笑的许菱玉,滴水的铲子放低了些:“我们阿玉没被欺负就行。”
说完,拎着铲子,继续回灶房收拾去了。
而金钿,把扫帚靠在墙根,走到许菱玉身侧,忧心忡忡:“小姐,就这么气跑了舅太太,万一请来舅老爷教训你,怎么办?您该忍着些脾气,叫芹姨过来的。”
芹姨虽是下人,却是孟茴留下的老人,且奶大了许菱玉,劳苦功高,是不怕与江娴起冲突的。
江娴也无法用忠、孝来压她。
“放心,舅舅、舅母暂时没空管我。”许菱玉想到孟千里的事,笑得意味深长。
今年上元夜,她无意中撞见表哥隐在灯火阑珊处,往一位女子发间插花簪,两人举止守礼,可那双双垂首含羞的模样,俨然一对眷侣。
她知道孟家的情况,便一直没说破。
后来悄悄让人查了,那女子名唤袁芷兰,父亲是个木匠,一家都老实本分。
是以,今日孟千里想说出对方芳名,许菱玉特意阻拦。
她希望孟家内部生乱,莫来惦记她的事,却没想牵连无辜。
午后,许菱玉拆阅了几封书信,又提笔写下两封回信,交给金钿:“去驿站,一封送去幽州,一封送去檀州。”
“是。”金钿接过封好的书信,塞入袖袋,领命而去。
芹姨提着针线筐,坐到许菱玉对首,取出缝了一半的衣裳,把布料稍稍拿远些,看看针脚,这才边缝边问许菱玉:“阿玉,真打算嫁那姓贾的书生?我听金钿说,他没答应,你有什么打算?”
“是,芹姨您知道的,我喜欢生得好看的郎君。”许菱玉放下手中的事,以手支颐,俏皮地冲芹姨眨眨眼,“他是没答应,不过我有法子让他答应。”
至于法子是什么,她从贾家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
“你呀,处处都像你娘,只是千万别……”芹姨说到一半,叹了口气,闷头缝衣。
许菱玉知道,芹姨是怕她步娘的后尘,栽在男人手里。
“不会。”许菱玉挪到芹姨身侧,环住她肩膀,稍稍使力,保证。
“芹姨,您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曾经不小心摔坏过一块玉璧?”许菱玉温声问。
芹姨本还想对她的婚事说些什么,又无奈自己人微言轻,帮不到她什么。
况且,她奶大的孩子,她知道,阿玉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既然说有法子应付,便是真有法子。
听许菱玉提起小时候的事,芹姨注意力被拉回许菱玉幼年时,便顾不上问她的打算了。
芹姨将她婚事暂且搁置一旁,笑意慈和瞟她一眼:“怎么突然想起那块玉璧了?”
随即,她收回视线,继续缝衣裳:“是有那么一块玉璧,我记得是青玉的,雕刻云纹,顶好看,是你阿娘生前喜爱之物。你那时候年纪小,调皮,非要拿着玩,不小心给摔成两半,可把我心疼的。”
“拿去铺子里,想让人拿金子镶起来,修补好,可我看那匠人手艺不算好,怕辱没了那玉,就没让修。这么多年过去,应当在哪个箱笼底下收着呢。”芹姨念叨着。
时日太久,又是一块摔坏了的玉璧,芹姨一时没想起来在哪个箱笼里。
她手中动作慢下来,正思量着,便听许菱玉道:“芹姨,帮我找出来吧,我有用。”
“啊?”芹姨诧异抬头。
许菱玉没解释,她也没细问。
这两年,许菱玉让芹姨在这处院子里颐养天年,好多事都不需要芹姨去做了,可阿玉时常借在桂花巷小住的机会,离开一段时间。
芹姨隐隐能猜到,阿玉身上还担着些她不知道的事。
这会子,许菱玉说拿那玉璧有用,芹姨只当是与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有关。
为免耽误许菱玉的事,芹姨当即把布料针线塞进筐篓,拍拍衣摆,起身道:“我这就去给你找。”
许菱玉笑笑,也一起去库房找。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在角落里一个红木箱笼找到。
摔做两半的青玉,玉质润泽,品相极好。
许菱玉收拢指尖,将残玉攥起,笑容胸有成竹,仿佛攥起一段飞不掉的姻缘。
贾家院子里,顾清嘉坐在临窗的书案侧,正翻阅书卷。
忽而听见两声叩门声,继而,有人自行打开院门进来,是长缨。
长缨进屋,朝外扫视过,合上门扇轻禀:“公子,属下查到一些关于许大人的事。”
许是忙得未停歇,他嗓音有些干哑。
“先喝口茶再说。”顾清嘉收起书卷,瞥向放置茶具的桌子,起身。
长缨忙道:“属下先去烧水。”
“不必。”顾清嘉说着,已自顾自斟一杯凉茶来饮,还顺手斟一杯递给长缨。
长缨看看放在自己眼前的茶盏,再看看一脸淡漠的主子,双腿微微发抖,继而跪下:“属下该死。”
公子金尊玉贵,何曾给人倒过水?更别说对他这个下人。
除非,他无意中犯了什么错,公子赏他一盏毒茶,让他去死。
“起来坐好。”顾清嘉拧眉,声音冷淡,“喝茶,回话。”
长缨起身,坐到桌边离顾清嘉最远的位置上,视死如归饮下凉茶,凉意划过喉间,如寒利的刀刃。
可他感觉得到,水里没毒。
顾清嘉神情自若饮茶,不知在想什么。
长缨余光留意着主子,额间冷汗渐渐消退。
“公子,属下多方打听,清江县的百姓对许大人毁誉参半,有说他是贪官的,也有说他是好官的。”长缨细细解释。
顾清嘉一手握着茶盏,一手随意搭在扶手处,有节律地轻叩着。
哦,许淳此人,有财会贪,有事也会有选择地做,在清江县任职十余年,与历任县令相处都算融洽,惯会溜须拍马。
听起来,他官位虽不大,却俨然是个滑不留手的惯常老油子。
蓦地,顾清嘉脑海中浮现出一抹时而柔弱,时而张狂的倩影。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如此看来,许小姐做出上门逼婚的事,倒也不奇怪了。
不知那许小姐挥霍的银钱里,有多少是其父搜刮的民脂民膏?
顾清嘉眼中浮现出一丝阴戾。
待此间事了,许淳这小小地头蛇,他定会发落。
感受到主子周身气场变化,长缨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心中为许淳默默哀悼,嘴上该禀的话却不敢少说一句。
“方才属下所禀,乃是许淳在公门中行事做派,至于其品性为人,属下不敢妄言。另有一要事禀报殿下,还请殿下自行决断。”
长缨说起关于当年的传闻,语气并无太多波澜。
“许淳早年家境贫寒,得原配孟氏青眼,厚聘为赘婿,生一女,芳名菱玉,便是公子在桂花巷遇见的那位许小姐。”
说到此处,顾清嘉神情略有波动,长缨顿住,等他发话。
“既是许淳入赘,为何其女未随母姓?”顾清嘉停下指尖动作,抬眼,眼神依旧漠然。
依大晋律,男子入赘者,其子女皆随母姓。
长缨自然知晓,是以特意追查求证过。
“初时确实随母姓,可许淳中举,任县丞后,顾惜声名,执意为其女改姓。许淳与原配孟氏时常为此争执,及至一日,两人大吵一架后,孟氏当夜失足落水,第二日在清江下游芦苇丛被人捞起。”
顾清嘉唇角多一分寒意。
“时人纷纷猜测,孟氏落水,乃许淳所为,但属下悄悄查过卷宗,并无谋杀痕迹,若卷宗未有隐瞒,孟氏应当是失足溺亡。”长缨尽量公允,语气却仍带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
显然,他和清江县知道此事的百姓一样,都认为太巧了。
可年代久远,除了当年卷宗,再无实据可考,长缨只能查到这些。
“唔,下去吧。”顾清嘉摆摆手。
待长缨走开两步,忽而又被唤住:“等等。”
“公子还有何吩咐?”长缨以为,主子会让他去寻找当年可能目睹过的旧人,查清此事。
哪知,顾清嘉拿指腹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问:“许小姐与其父的关系,如何?”
长缨倒是打听过,可他不能打草惊蛇,并未直接查问能接触到许淳父女的人。
是以,打听到的信息,语焉不详。
长缨略沉吟,低声禀:“据说许淳时常感叹管不住许小姐,且许小姐每年会到桂花巷小住几日,尤其清明时节,因这处院子乃其母孟氏的陪嫁。”
说到这里,长缨忽而想起一件小事:“听说许小姐此番搬来桂花巷前,与许淳起过争执,因许小姐不愿遵父命,入京参加皇妃择选。”
说完,长缨怔愣一瞬,忽而反应过来,此事对主子而言,也不能算事不关己的小事。
毕竟,若非主子悄然离京,过些时日,皇后娘娘也会为主子择一位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