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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应知看到站在树下闻声转过头的人,反应须臾,立时跪下叩首。将近酉时,院子里暖意融融,映的人桃面。
      “哎呀,应公子,你总算回来了,老爷知你不在观中,不好进屋,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卢管家讨了李珉的意,上前扶道。
      应知:“臣到山下见了一二好友,不知老爷到此。”
      李珉:“本是我唐突,没有知会你是否在道观。虽不巧,也凑巧。”
      闻言应知抬起眼眸,卢管家道:“公子身体可感不适,让太医到道观探脉。”
      应知:“臣并无不妥,师父医道精湛,不必惊动太医。”
      李珉:“也好,等你随乘鸾入宫,再召太医。”
      他视线一掠,只见那猞猁爪尖挑着包裹点心的带子,欲言又止。
      卢管家:“公子到山下买了什么,老奴这不灵的鼻子都闻到了。”
      应知:“江陵城的糖果子。”
      卢管家接过了蜜糖点心,先从袖中拿出银针试探,解释:“公子以后饮用什么也要当心,老爷来的巧,碰见应府的人送药,请乘鸾道长过了遍药方,您这么些年喝的哪是什么补药!长期服用,漫入肌里,用心何其歹毒。老爷已将送药的下人和煎药的奶娘收押,待水落石出,还公子一个公道。”
      应知看着李珉,道:“臣不情之请,可否将周嬷嬷交臣处置。”
      不多时,卢管家到了门外派人将周嬷嬷带过来,忽然发现少了什么,满地找了一圈,那猞猁已爬到了树梢。
      李珉注视满树的生机:“应知,你看朝云山的树,鸟窠遍布,不出数月,又是一番崭新景象。这世间朝代更替,今日群林之上有人独领风头,明日自有人取而代之,从不缺功臣名仕。你想过那个位置吗?”
      像是想到应知如何敷衍回答,他又道:“你十岁入道观,乘鸾教你的不只是道,十六岁你第一次进宫,我考过你功课。你还有些时日考虑今年的春闱。”
      待到院中只剩应知,他朝越狐级伸手,越狐级张开四肢,扑到他怀里,若有所思。
      上一世李珉没有朝云观之行,朝云观只是皇权推行新政的手段,更不可能让应知参加春闱。
      周嬷嬷跪在地上,看到应知,乞求道:“少爷,不是我要害你。”
      她是应府的老人,自应知出生照顾他,当秦夫人让她跟到朝云观,周嬷嬷打心眼里无微不至,若不是她家中不成器的儿孙需要用钱还债,她是不肯帮秦夫人瞒着,一开始她心惊胆战,生怕出了差错,用药的量拿捏不敢照办,送药的人再三道,药都讲究相生相克,虽有些凶猛,温补的效果更大,秦夫人也是没办法,应知不和继夫人作对,对应府都好。尤其十多年眼看应知身体比幼时好些,秦夫人的药还是有效果,她也放了心。知道这药不同普通药方,见不得人,岂知被乘鸾道长当面逮住,她不知道乘鸾身边的是何人,看着观里的人毕恭毕敬,很有身份,她不敢多言,牵累应府,她更没出路了。应知的脾性,她最拿的准,看在从小照顾的情分,应知也会轻拿轻放,不然她不能还好端端地在朝云观,应是已扭送官府,等着审讯交代。
      应知案上放着一碗药:“周嬷嬷,您是我的奶娘,我将您看作母亲善待。道观清苦,我回禀父亲,让您回乡安享晚年。我也没什么好送,这碗药……”
      见周嬷嬷浑身一抖,应知端药的手一泼:“嬷嬷当真不了解我,一碗药伤不了人的性命,十数年周嬷嬷照顾有加,一日三汤,我用它为嬷嬷践行,良药苦口,嬷嬷尽快离开江陵城。”
      闻言周嬷嬷身体瘫软,看着应知,只能依言而行。
      是夜,周嬷嬷被送回应府,应老爷对应知的事情从不过问,秦夫人随后将她安排出城。
      *
      几日后,树间的花团已然飘零,越狐级抱着树干,四只脚垂着晒毛发。
      适时一缕妖娆的春风坐在他身边,惊呼道:“大人,你怎么这么瘦了!该不会被人吸了精气!”
      她正要喊,被越狐级打断:“人送到了?”
      春风怪道:“那老妇带了不少银钱,途中被盗匪劫掠。”
      越狐级想起什么,有些他不明白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迹可循。
      应知没有追究周嬷嬷下毒之事,那秦夫人未必肯信,面上赏了银钱,怎敢让她活口。
      突然他精神一振,循声看到观外的两人拉拉扯扯,春风怪眼一眨,眼前的兽已飞到数米外的墙上。
      冷蕴之:“家中长辈要为我择选亲事,母亲道我年纪尚小,建功立业再成家不迟。可躲得了今日,总有明日,后日,我思虑再三,应知你做回善事,我让母亲到应府提亲。”
      他又道:“将来你有钟情之人,我不纠缠,咱们和离。”
      他想了想,突然道:“那只花皮子靠不住!我等你答复,你可有传音符纸?”
      等冷蕴之带着符纸下山,应知余光瞥见一道光影从墙上跳走。
      只见越狐级背对着门坐在蒲团上,爪尖撕挠。
      应知拍了一下他肉乎乎的后背:“哪里来的醋精?”
      越狐级:“你们能不能有、点、分、寸!”
      应知愣了愣,不解:“他又非女子,我们何需讲究授受不亲。”
      “他都要求亲了!你为何不拒绝?”越狐级看应知面不改色,想到后者,上一世他便对那些小心思毫无察觉。
      应知笑道:“冷蕴之又无恶意。冷老太爷见过吧,百年之后,我们还能在冷家祠堂凑一桌,多热闹啊。”
      越狐级七窍生烟:“应知,你当你的善人,到冷家的祠堂。”
      是日越狐级直到入夜未曾出现,外间冷雨不断,应知的手抬起窗,道:“越狐级,山间寒凉,你不回来暖榻,我睡不着。”
      等了片刻,应知想要关窗,想了想,将窗开着,道:“越狐级,我要睡了,你还没有为我梳发。”
      仍不见回音。
      应知坐回床侧,手指温热,不知何时,被子里有一个空洞。
      次日清晨,雨后漫着山林草木之香,窗已被关上,应知的手朝被子里一探,果然抚摸到柔软的皮毛,他捏了捏兽皮。
      越狐级挪动身体,贴着床沿,不理睬他的招惹。
      应知手指戳着他绵软的肚腹:“你挡在这里,不让我出门见冷蕴之?不想让我进冷家祠堂?”
      越狐级不答,毛发僵硬竖直,一声不响挪到应知脚边。
      应知用脚勾了勾他蓬松的皮毛道:“你知道自己多大?”
      虽然他尽力蜷缩,仍然占了半张榻之余,越狐级翻身到了地面。
      眼看应知走到妆台,铜镜映着应知的人影,应知:“我夜里吹了凉风,头疼。”他从镜中看着对方,等人伺候的闲散。
      越狐级的爪尖嵌在蒲团里,闭眸置若罔闻,这人太恶了。
      他竟从未发现这么会挠他心口的应知。
      “我等了半宿,也不见人,想是惹了风寒。”木梳落到桌案,应知又道:“手有点抖。”
      越狐级张了张指缝,两只脚压在蒲团上。
      应知:“入学堂那时,冷蕴之骗我到十远巷,也是大雨倾盆。我便想,你总不会骗我。”
      应知突然冷声:“我昨夜梦到了神君和爹爹,你……”
      越狐级跳了起来,爪子在舌面上舔了舔,探进了应知的发里,平时一顺到底的长发这日停在了中间,越狐级又用了点力道,虽不大,只见端坐的人晃了晃脑袋。
      “别耙了,昨日无人梳理,成团了。”应知揉着被薅紧的头皮道。
      越狐级气血翻涌,被应知梦里“神君和爹爹”扰的心绪不宁,上一回应知常常提到梦里的神界天宫,未曾见过的神君和爹爹,那时应知已近油尽灯枯。
      当初越狐级没上心,岂想应知提着提着,人没了。
      上过当的越狐级严防死守,让应知远离未见过面的神君和爹爹。
      应知幼时突然提及,越狐级心跳陡然一空,之后每次应知提起,他更是焦躁。应知不知缘由,发觉越狐级不太愿意,极少再讲。这时应知非拿梦境说事,简直恶上加恶。
      “越狐级,你为何生气?你让我当善人,你又何尝不在骗人。”
      越狐级瞳眸回到十九年前的应府祠堂,对视大病初愈,从生死簿上勾掉的婴儿,原不是意气用事!
      从将信物交予回转方生的那一刻起,越狐级已经在这场名为善的陷阱里找不到岸。
      越狐级暗暗心道,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老婆,不能让与他人。
      应知定了片刻,忽然顿住,铜镜中的人眉间一皱,忍着怒气道:“你竟当我是……”
      应知握着他的手,将木梳丢在桌案上,转头看到了久未出现的严也。
      两人面露惊愕。
      应也张了张嘴,嗔怒看窗外两只无形的脑袋,山中多精怪,草木走兽精怪之外,还有一些只有精怪感官方能察觉的妖怪,悄无声息趴在墙角,在快要和好的小夫妻间挑拨离间,只见心声怪和回音怪瞪着眼睛,越狐级只当自己在,无妖魔敢接近,竟忘了布置禁制,让它们偷了心声,大而广之抛到应知面前。
      多年筹谋一朝揭露,眼看两人才缓和的关系又剑拔弩张,严也正要解释。
      适时阿延慌慌张张冲进门道:“公子,城中出现了疫病,道长下山做法施药,让您同他一道。”
      严也蹙眉,不等他说完,钻入了越狐级的身体。
      应知扶着桌案,看那猞猁神情恍惚。阿延见之,担心他病体未愈,应知很快恢复平日之态,不再细想,随乘鸾道人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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