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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   “所以,对于我处理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太监,你们有什么话好说吗?”
      刹那间,空气中徒生的紧迫感裹挟着水汽的潮湿扑面而来,一下下扣动着人的心弦,难安且不耐。
      随即,男人面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些许,他手顺着几案一路向下,抚过台面的白玉盏,一饮而尽,缓缓启唇道。
      “也不知他是从哪个宫里教养出来的小太监,居然连半点规矩也不懂得,莽莽撞撞地径直就往人面上扑,难道这不该死吗?”
      说到这里,梁远书又忽顿了顿,像是脑中忆起了当时的景象一样,口齿越说越狠厉,面目狰狞得可怕。“那日刚出大殿,远远的就瞧见他蹦蹦跳跳,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可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践踏的山野乡间…”
      “原本这也就罢了,谁知他不仅不安分规矩自己的言行,还反倒对我指指点点。他,又是哪里来的脸面敢如此置喙我?”
      梁远书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端着玉盏,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那双贯来深不可测的眼眸此刻也正疑惑地看着众人,无辜得仿佛在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没错,明明也只是宫中一个最低等的太监而已,藏着身子缩着尾巴都来不及,却偏偏要上赶着对他落井下石,所以而今的这一切,都是他活该,他咎由自取。
      “对你指指点点?”那头的男人前脚刚说完话,宋景玉后脚就将口中的声声斥责发问出,他轻压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腔却昭示着男人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
      “钱宝公公当年究竟是说了什么,梁大公子既然不愿意开金口,那景玉便来替你说。”
      “那日宫道上,他问你是不是身体不适,可否要派侍卫送你到宫门口,但梁大公子你当时又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殿内静默着,依旧没有人接话。宋景玉慢慢抬起垂下的眼睫,一小片阴影细密地打在高抬的眼皮上,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你说,阉狗烂货,别挡道。”
      此言一出,无异于是将沸水滴入油锅,朝臣们纷纷都伸头张望着梁远书,一个个视线中透露着些许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这朝堂之中,怕是没有比梁远书更言语得体,德行循礼的人了。若说他会吐出如此恶言,他们是半点也不敢信。
      “这话怎么可能?”
      “就是,梁大公子光风霁月,品性高洁,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少官员们左看看右瞅瞅,交头接耳低语了一阵,都意有怀疑。
      很快一瞬,梁远书刚才还急剧收缩的瞳孔慢慢冷了下来,他慌乱一刻又紧接着调整好颜面,对上宋景玉的眼。“他先冲撞了我,我不过是小小地教育了他一下,有错吗?”
      “元朝律令有言,朝臣不可私自处置太监丫鬟,更遑论你不只是罚,而是杀了他。”孙驯抢在人开口之前先呛声,他无所顾忌,所以根本也不在意自己的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若梁公子口中所谓的小小教育便是要人性命,那恐景玉不敢苟同。”二人一句接着一句问出,梁远书不敌,握在手中的折扇已然失去了原有的形状。
      周遭嘈杂的人声渐渐止了,宋景玉的话语响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更显掷地有声。“你当日喂给钱宝公公吃的东西是什么,梁大公子最清楚,只是你当真恨到了那种地步吗?要夺人性命?”
      “什么?吃了什么?”台侧旁的常膳终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直直开口打断了问话。
      虽说钱宝不是自己的亲生子,但经年累积的情感却不似作假,更何况他为人耿直又贴心,时常能察觉到常膳的病痛伤神,不是亲生但却胜似亲生。
      而今他死因存疑,常膳是说什么也要查得个真相,也不枉当初他们父子一场。
      “不是溺水而亡吗?”常膳的语气轻如烟,好似也能随着殿内升起的烟雾飘走一般,落不到实处。“我看过了钱宝的尸身,确实是溺水而亡。”
      “他全身泛白,口唇青紫,还带有些许浮肿,完全就是溺水而亡的表现,便是再有其他难以解释之处,我也早该…发…”
      话头在口唇间生生停住,在那一刻常膳只觉自己耳边的嗡鸣声都大了不少,片刻后,他又忍不住捶胸顿足,面容已形同枯槁,如死物般了无生机。
      “公公怕是想到了吧,那尸体指尖处奇怪的灰黑色实在叫人生疑。”宋景玉的眼神也慢慢冷了下来,瞳中丝丝缕缕的悲悯也在望向梁远书的同时散去,只剩下阴狠。
      “先有孙大人亲眼所见,后有梁大公子亲口承认。那么也就是说,钱宝公公确是被你给毒害而死,最后再抛掷进湖里想要掩埋其死因!”
      男人的手不弯不曲,定定就朝着那身着官服的梁远书面上指去,众人顺着目光看去,像是终于认清了他的狠辣决绝一般,都全身团团向大殿后缩去。
      便是谁也料想不到,看上去本该是最风光无限的梁大公子,私底下却是这般为人。虽说他们一些官员中也或多或少会有人抽打家仆发气,但到底也不会闹出人命来,更何况是在宫中,这实在是大胆过了头。
      难怪世人总说这会咬人的狗不叫,看来也不全是些虚头巴脑的假话。
      “他的死确实和我脱不了干系,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梁远书承认的很爽快,半点也没有扭扭捏捏,急着想要掩饰的样子。
      可也就是他这太过轻快的样子,让二人身旁的桓月都不禁拧了眉,晃了神。一向,那话本子中的坏人通常狡猾如蛇,皮下一层又是皮,难缠得紧。“这事绝不止这么简单,他定留有了后手。”
      梁运书说完那话后,一时间殿内又安静的过分。忽然,他眉头舒展开来,似是有了拿捏人的法子,昂头向元帝猛地一跪,磕头直说道。
      “臣有罪,臣实不该视我朝律令于无物,在宫中肆意妄为。”
      “臣愿受陛下任何责罚,望圣上原谅微臣,但…”
      话语停,男人磕头的动作也一顿,他匍匐在地上的脊背直挺着,又重重落下,一字一句极其狠厉。
      “但还请陛下先行处置了这宋氏罪臣,以平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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