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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00-AM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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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这件事,还真是邓昀教的。
事情的开端,依然始于那个复杂又特别的夜晚。
邓昀问过许沐子,想不想做点其他叛逆的事。
再暖的北方冬季,也才几度的气温。许沐子只穿了件衬衫,风一吹就跟着抖,没能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邓昀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看见她轻颤着搓了搓手臂,失笑地说:“回去吧。”
他们先后回到长辈们都在的包厢。
之前和家人说在楼下遇见同学,想和同学们一块吃饭,现在又要提前回去......
她已经提前想好各种借口措辞,腹稿打得特别充分,回包厢才发现,并没有人想过追问她。
长辈们已经喝多了,见她露面,只说一句“沐子回来啦”,转头继续喝酒、继续聊天。
几个同辈围在沙发那端的五子棋桌旁,把头凑在一起拿着手机在打游戏的。
许沐子在爸妈身旁添了把椅子,默然落座,包厢里空气闷热,呼吸都觉得不畅快,下颌处却仍像是留存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抬手整理着衣领,觉得之前的两个小时像一场噩梦。
上学期修的文学探索课程里,刚刚读过《百年孤独》,读的时候全靠网友整理的家族谱图片,才没记错主角。
总以为对这本书的感情不过是应付课业,没想到脑海里会突然间,无比清晰地想起其中这样的段落:
“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望着荒凉的街道、巴旦杏树上凝结的水珠,感觉自己在孤独中迷失了。”
“‘奥雷里亚诺’,他悲伤地敲下发报键,‘马孔多在下雨。’”
许沐子静坐在鼎沸人声里,孤独感逐渐蔓延开。
想做些叛逆的事情吗?
很想。
邓昀那句问话,原来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是他以旁观者的清晰视角,比她更先察觉到了她自己的情绪。
就在她开始怀念墨伽洛斯靶场里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和刺鼻的火药味、开始觊觎桌上几瓶没拆封的红酒时,手机响起。
一串陌生号码。
可能是女生特有的敏感,许沐子下意识抬眼向邓昀看过去。
周围吵吵闹闹。
许沐子妈妈正奋力和邓昀爸爸争论他们生意联盟里的事情,不是生意人间的头脑风暴,已经是醉酒后胡话。
哪怕争到嗓子沙哑,明天早晨起来也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而邓昀,在这种嘈杂氛围里,对着许沐子举起了他的手机。
屏幕显示着拨号通话的界面,用来示意她,这通电话是他拨的。
爸妈们吵得不亦乐乎,他们却隔着圆桌在用眼神和动作交流。
像通敌。
许沐子紧张地左右看看,还好,手机铃声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在他挂断后,她发信息询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邓昀回复:
“在靶场看过一眼登记表。”
在这之后,许、邓两家长辈继续争执到面红耳赤的程度,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让着谁。又在其他晚辈捂着嘴偷笑的挤眉弄眼里,被其他同样醉醺醺的叔叔、阿姨们拉开。
有人站出来和稀泥,提了最后一杯酒,这场闹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离开时,许沐子随爸妈上了自家车子。
许沐子爸爸坐在副驾驶座位里,许沐子和妈妈在后排。
许沐子妈妈喝多了,小皮包丢在脚旁,揉着额头往许沐子腿上躺靠着。
许沐子摘掉毛线围巾叠成三折,垫在妈妈脑袋下面,想让她舒服些。
许沐子妈妈已经醉到头疼皱眉,还念念不忘地在骂邓昀的爸爸,还直呼人家大名:“邓适寻这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
许沐子爸爸在前排附和:“是,死脑筋!”
两辆车同时停在路口红绿灯处,许沐子如有所感地回眸,在充斥着酒气的空间里,和坐在另一辆车里的邓昀目光相撞。
他们对视着,直到信号灯变成绿色。
邓昀遇事过于平静。
平静得像一滩深不可测的死水,神秘,又深不可测。
在人生低谷期里,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对许沐子来说,邓昀这样的存在,就像是墨伽洛斯的靶场。
所以夜里失眠时,许沐子给邓昀发了信息。
那是凌晨两点钟,她问他,究竟什么样的事才算是其他叛逆的事。
信息发出去,许沐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全都是晚餐间的片段,雅思班同学的对话不断被记起。
记忆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
受情绪影响,很多当时并没有察觉出问题的一些微表情,统统成了具有讽刺意味的画面。
在同学问她看没看过那部电视剧时,她是否该玲珑地回答,“没看过,快给我推荐推荐”?
哦,不对。他们现在都不说推荐了,大概要换成“安利”“种草”,到底用哪个合适?
越想越觉得人家说得对,自己真的是个无聊的傻子。
邓昀许久没回信息,在许沐子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真想知道?”
“嗯。”
“失眠了?”
“嗯。”
“卧室是二楼走廊右侧的那间?”
许沐子依然回答“嗯”,她当时不知道邓昀想干什么,又隐隐期待这个真实性子看起来十分坏的家伙,能带给她些不一样的答案。
邓昀没挂断电话,却也没再说话。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手机里传来的净是些悉悉索索的杂音。
突然一声闷响,像物品落地的声音。
这些声音令许沐子感到茫然,她甚至产生了一些荒谬的猜想。
她想,邓昀该不会是梦游间拨了电话,然后又睡过去了吧?睡得枕头都掉到地上了?
许沐子尝试着叫了他一声:“邓昀?”
“嗯,在呢。”
“......你刚才在干什么?”
电话里的人云淡风轻地答:“跳楼。”
许沐子没理邓昀这句疯话,觉得他八成是在诓她的,又沉默过几分钟,问:“你失眠的时候除了吸烟,还做什么?”
“把窗户打开。”
“......什么?”
邓昀似乎在笑:“卧室的窗户打开,我在你家庭院里。”
许沐子吓了一跳。
她脑子里那点沮丧被邓昀不按章法的对话冲击得瞬间灰飞烟灭,穿着睡裙往窗户方向跑,匆匆跑到一半又停下来,拍着额头折返。
总不好穿着睡衣见人,她胡乱抓起小沙发上的一件薄羊毛外搭,披上,才又跑去窗边,拉开窗帘也拉开窗。
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来,庭院里几盏太阳能草坪灯亮着微弱的光。
邓昀果然在。
他穿着件黑色羽绒服,戴鸭黑色舌帽,像个暗夜杀手,嘴角带着笑,抬起拿着手机的手,对她晃了晃。
说不上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只是在某个瞬间,许沐子后颈和手臂全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得不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压住想要惊呼的冲动。
震惊过后,许沐子对着手机小声说:“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可是你来干什么......”
“约你出去喝个安眠酒。”
许沐子眼睛亮了。
从来没有人尝试理解过她的内心宇宙,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成为她叛逆计划中的同谋。
她几乎是颤栗着,重重点头,但很快又开始苦着脸犯难:“我爸妈都住在楼下,我家的防盗门非常、非常重,我出去会吵醒他们的。”
“那在楼上等我吧。”说完,邓昀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许沐子眼睁睁看着邓昀的身影熟练地跳过花坛,在空调外机的平台上接力,利落且轻松地蹬上了二楼的平台。
他站在她面前,没进来:“想出去喝,还是在你这儿?”
“你能帮我下去么?”
“差不多。”
“那你等等我。”
许沐子想了想,又补充:“我要拉窗帘换一下衣服的。”
十来分钟后,许沐子重新把窗帘拉开。
她已经乖乖地穿好了长款白色羽绒服、戴着同样是白色的针织帽子和只有大拇指能够分开的连指手套。
脖子上还围着浅蓝色的毛线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没见过谁从家里偷跑还穿这么白净的。
邓昀盯着许沐子看了几秒,偏头笑起来。
“......你笑什么!”
“穿得够暖和的?”
许沐子正从口袋里掏暖手宝,想给邓昀用,听见他这么说,她还挺不乐意,把暖手宝揣回到自己口袋里:“天气预报说的,夜里要降温。”
“是冷,多穿些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你笑什么?”
一阵风吹过,吹得许沐子眯了眯眼睛。
邓昀靠在平台旁的护栏上,抬手,用食指和中指压了下鸭舌帽前沿。
他说:“怕你穿这么长的羽绒服不方便活动,或者,我抱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