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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狂野鲁滨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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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蟾醒的时候,外面正下暴雨,雨水浇在落地窗上的样子,让他有一种连人带屋子被沉入海底的错觉。
头顶像地砖那样严丝合缝排列整齐的白色块状天花板,充斥鼻息间的消毒水味儿,还有从手背上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的冰凉液体,都说明了此刻他身在医院。
到底是睡了多久,为什么脑子一片混沌,他竟然想不起来昏睡前发生的事了。
“哟哟哟,您终于醒啦!!真是太不容易了!!我终于可以解放了!!!”伴随着震耳欲聋呼喊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放大的二哈脸。
夏清蟾试着动了下嘴,却发现喉间像被谁硬灌了五大包海盐,又干又咸还带着股腥气味。果然影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刚醒来的人哪会一连串口齿清晰地喊着“水啊水啊”的。
好在黎阳跟他心有灵犀,当即拧了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往他嘴里塞,只是这水,大半瓶都贡献给了枕头和被子。
甘露滋润过后,夏清蟾也有了吹胡子瞪眼的力气,可不嘛,躺了那么久,胡子浓得都能种菜。曾经阳光挺拔的帅哥此刻也像是个刚从无人区救出来的野人。
他表情狰狞:“你傻啊,不知道先把床摇起来吗!”说着,一边身上使劲想要坐起来,只是躺久了的小身板实在脆弱,根本使不上力。
“摇?怎么摇?”黎阳抓着病床边上的栏杆左右晃了晃,“这样吗?”
“你!”夏清蟾刚费劲巴拉撑起来的半边身子再次坠回了水塘,他磨了磨牙道,“摁铃啊,喊人来换床单,你拉我起来,我不要睡了。”
黎阳手直摆:“不行,你不能起来,还插着那啥呢。”
“什么?”
“没觉得你兄弟跟平常不一样吗,你可躺了足足两年呢!!”
“两年?!!!”
“嘿嘿,没有没有,开个玩笑。”黎阳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接着扳起了手指数起数,“一二三四...哦,今天刚好第十二天。”
夏清蟾闭上了眼,脸色的苍白,更衬得胡子黑得发亮:“找个男护士来,给我拔了。”
“嘿嘿,得嘞!!”黎阳兴奋地冲了出去,随手逮了个性别为男又穿着白大褂的进来。
夏清蟾作为这层楼最特别的病患,他的突然苏醒让医护们颇为兴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问这问那还有做检查。
纵使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的黎阳也被白衣天使们推推搡搡地挤进了厕所,等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时,黎阳已经坐在马桶上睡了一觉了。
再看病床上的夏清蟾,只见他衣衫凌乱,呼吸微弱,两眼泛红,像个被人使劲蹂(哎哟不错哦)躏过后毫无生气的破布娃娃。(呸,划掉,什么莫名其妙的比喻。)
也不等夏清蟾整理好情绪,黎阳就扑了上去,问出了憋在嘴边十多天的问题:“我说,儿砸,你到底干嘛去了,为什么一身血地躺在那儿啊?”
夏清蟾听到这话立刻拧起了眉头:“一身血?”
黎阳用力点头:“对啊,跟凶案现场似的,还好我胆子大,不晕血。可我不明白,你身上没伤啊,这血是哪儿来的?”
夏清蟾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却没有帮黎阳解惑,反而问了个更令黎阳不解的问题:“她人呢,你没看到吗?”
“谁啊?我到的时候,就你一个血淋林的人躺在床上,旁边没人啊。”
夏清蟾只觉额角抽搐疼得厉害,只好闭上眼睛伸手摁了摁太阳穴。
没有人,怎么会。
那黎阳过来是谁通知的?
怎么可能?
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碰上仙人跳了!!”黎阳一拍大腿怪叫道。
“我又不是你。”
“嘿,那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别瞒我,好好给我说清楚,让我聪明的大脑给你分析一下。”
“我不知道,别问了,我累了。”夏清蟾脑子一片混乱,实在没精力跟黎阳扯皮,干脆拉过被子蒙在头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哎你,算了,还好我大度,你就憋着吧,我不管你了,我要去跟小姑汇报情况。哎呀,都中午了,怪不得我饿了,我得想想吃点啥好。你饿不饿啊,我给你点外卖啊...”
“...”
“刚醒过来的人不是会吵着要照镜子的吗,你要不要照啊,或者刷个牙洗个脸,看你这副狂野鲁滨逊的样子,我还挺不习惯的...”
“...”
“怎么不说话,又晕了吗,哎,怎么在抖,是哭了吗,是被我的父爱感动的吗?”
“...”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好在到了护工换岗的时间,鸡婆洁癖处女座才没刚醒来又被人形哈士奇气晕过去。
锦一进来时看见的便是乱成一团各持武器的三方势力。
“你们这是在拍病房里的打戏?还是喜剧片的那种?”
“论颜值,我一定是男一号!”黎二哈将手中的小镜子面朝自己理了理打闹时被拨乱的发丝。
“呕!”病患夏一边作夸张的呕吐状一边疯狂地抽纸往自己脸上糊。
“夏先生,还刮吗?”护工一手举着剃须刀,一手拎着小方巾,满脸担忧地看着神奇康复的病患夏。
锦一拉开中间空床位上的小桌,打开保温袋,将饭菜一一码好,随后对黎二哈道:“快吃吧,不是饿了吗,三分钟一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保温袋刚打开不过几秒钟,病房里就充满了香菇的味道。黎阳丢下手里的镜子直扑过来,哈喇子流了一地:“黄焖鸡,黄焖鸡,oh,我的爱!!!”
超大份多加香菇重辣黄焖鸡,三盒香喷喷的东北大米饭,再加两罐刚从医院小卖铺冰柜里拿出来的雪花啤酒。如此完美的搭配,搁谁不心动啊。
相比之下,病患夏的清粥一碗就显得寒酸多了。
“焖烧杯保温效果一流,粥还很烫,冷冷再吃。”这话没头没尾,甚至在摆碗布筷时都没向对方递去一个眼神,但谁都知道,这是锦一对病患夏说的。
夏清蟾的视线在她身上直打转,心头有一堆问题,只是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再者旁边还有个人形二哈和陌生护工,叹口气,忍着吧,下次再问。
黎阳辣得满头大汗,两罐啤酒早就空了,但他依旧吃得欢畅:“太好吃了,就算丧尸爆发,也不能让我落下一口!!”
锦一本来不饿的,但黎阳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加满屋子黄焖鸡的香味,到底还是勾起了她胃里的馋虫,不自觉抿了抿唇:“丧尸没有,僵尸还是有很多的,要不要拉个来陪你玩玩。”说着忽觉小拇指有点疼,翘了起来怼到黎阳面前,“喏,看见没,我可从来不骗人。”
许是锦一竖起小拇指的举动刺激到了黎阳,他筷子一扔,饭也不吃了,摸出手机就是一顿戳,戳了一会后停下对着屏幕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随后便见他捧着手机来到夏清蟾的床头,又朝锦一和护工招手,于是几颗脑袋凑在了一起看向了他的手机屏幕,而屏幕正中央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崽。
一只狗子?
什么意思??
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
数十秒后,就在几人满脸疑惑的那刹,画面突变,小狗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放大的血淋林的鬼脸。
护工当即吓得大喊出声,又蹦了老高。
黎阳那个叫得意啊,叉着腰,笑得跟个烧开了水的茶壶似的。
靠,就知道这厮没好事,尽干些初中生才玩的恶作剧。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被吓尿了啊,你们胆子也太小了吧!!!”黎阳越笑越夸张,完全无视了三人的大黑脸。
锦一两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够了哦,再笑把你头打歪。”
“真的很好笑啊,尤其看到你们吓成这怂样,哈哈哈哈哈!!”
“睁大你的二哈眼好好看看,我哪里有被你吓到,也就人家小殷跟你认识时间短才中了你的招,还不快跟人家道歉。”
护工小殷配合地点点头:“就是,太幼稚了!”
黎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儿砸呢,我儿砸绝对有被吓到,怎么没见我儿砸讲话,是不是被吓晕了!!”
“被吓晕的儿砸”本人盘腿环胸坐在床头,一脸无奈:“不好意思,爸爸我什么都没看到。”说着脑袋一瞥,将视线抛向某人身上,随后很快收回,继续道,“有人很及时地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有人?是谁?”黎二哈瞪向护工小殷,“是你?”
护工小殷摆手:“不是我!”
“哦,不是你,所以是...”黎阳和护工小殷同时看向还沉浸在正义使者身份里的锦一。
“啊?什么?你看我干嘛?我不知道啊?我没干嘛啊?”
于是那二人又将视线投向床上那位。
床上那位却莫名不好意思了起来,低头轻声道:“某月亮洗手液。”
锦一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搁至鼻下嗅了嗅,这人鼻子这么灵吗,出门前洗的手,现在都还能闻到?
黎阳和护工小殷对视一眼,齐齐咧开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锦一迅速将两手藏至背后往衣摆上擦了擦,板起脸朝黎阳凶道:“你黄焖鸡还吃不吃了,再不吃我给你全扔垃圾桶里去!!”
“别别别啊,我要吃呢!!”黎阳一个箭步冲向前,三两下就将小桌上的饭菜挪到了距离锦一远些的床头柜上。
再回头时,护工小殷也进入了认真工作的状态,端起搁至一旁的粥碗,舀起一勺就往病患夏的口中送。
病患夏却不咋配合,脑袋一撇,差点让粥喂进了耳朵。
锦一抿嘴偷乐,翻出保温袋里的配粥小菜打开放到病患夏的床上桌上:“呐,宝宝肉松。”
病患夏听见这话,脑袋刷地一下又扭了回来,两眼直楞楞地盯着还贴着卡通图案的肉松罐:“宝宝...肉...松??”
“对啊,无盐无糖无酱油,最适合你现在吃了,别眼馋黎阳的黄焖鸡,这一罐肉松可比他的贵多了。还有这个,大补的猪心汤,趁热喝,冷了就油了。”
话音刚落,锦一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打着水蓝色蝴蝶结的小礼品盒,端端正正地放在病患夏的枕头边:“吃好饭饭有奖励。”
病患夏:这是在哄娃吗?
黎二哈:手里的黄焖鸡突然就不香了。
护工小殷:年轻真好。
就在二哈吃鸡,娃娃喝粥的温馨时刻,锦一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吵吵了起来,短信的得楞声跟窗外的雨一样密集。
“有事啊,有事就先走好了,儿砸有我照顾。”黎阳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说道。
“没事,等你们吃好了我再走。”锦一一面拿着手机啪哒啪哒打着字,一面漫不经心道。
话虽如此,但手机的得楞声始终没停,好奇心促使黎阳昂着脖子试图偷看,只是技术不到家,一句话都没能看到就被发现了。
“鹿晴...还有一个没看清...鹿晴鹿晴...鹿晴曛??”黎阳皱眉嘀咕着,突然一拍脑门大喊出声,“这不就是上次游乐园的长头发小屁孩吗!你俩干啥勾当呢,咋还不让人看的!!”
夏清蟾听到这仨字,耳朵高高地竖了起来,喝粥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锦一斜眼瞪黎阳:“你偷看我手机还好意思嚷嚷?”顿了顿又道,“别喊人家小屁孩,人家可比你大。”
“大?哪儿大?”
“年龄啊,他可比咱都大两岁呢。”锦一站起身勾了勾手指示意黎阳也站起来,然后比了比二人的身高差,“你是不是一米八多,快一米九了?”
黎阳叼着筷子一脸无辜:“还差两厘米一九零,咋了?”
锦一点点头又挥手示意他坐下:“那鹿晴曛也能有一米八多,感觉跟你差不多。”
黎阳更糊涂了:“你在说谁啊?”
“鹿晴曛啊,那天你们看到的小孩儿,只是浓缩版,差不多就...柯南和新一那种情况。”为表真实,锦一还点开手机,将昨天鹿晴曛发的自拍全身照展示给了黎阳。
黎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挠了挠头问道:“他也被人喂了毒药?”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吧,我没问。”
“哇哦,他长得,还挺,怎么说,就是挺...挺...哎呀不形容了,我想不出来。”黎阳没等锦一同意便抢过她的手机顺着聊天框进入了鹿晴曛的朋友圈,点开相册一张张仔细打量了起来。
“本人更好看,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差点魂被勾走,走路仙气飘飘的,还自带落花特效,就他那樱花,你晓得的吧,乍一看就跟神仙一样。”
“咳咳咳咳!!”这是某试图用咳嗽声唤回二人注意的病患,可惜回应他的只有兢兢业业守在一旁的护工小殷。
“哟,看不出来还有腹肌呐!!”黎阳对着一张被他放大到出现马赛克方块的健身照大呼小叫道。
锦一凑过去看了眼,不得不夸黎阳眼神好,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回想到那天从天而降的睡袍美男,她不由啧啧:“确实是个尤物,那脸蛋那身材绝对的标致,就是当时灯光昏暗,没能看个仔细,不过我还是在春光乍泄的时候看到了一丝腹肌的影子。”
“灯光昏暗?春光乍泄??你们干啥了,我流量多,仔细讲讲!!”
锦一白了他一眼,并隔空赏了他一个脑瓜蹦儿:“脑子里都装了些啥,能不能健康一些!!”
“咳咳咳咳!!”某病患咳得愈加撕心裂肺。
“夏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被粥呛到了,就说我来喂吧,你还不肯,要不要我去喊医生来?”
病患夏咳得脸通红,心头不断大骂,渣男渣女,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研究别人去了啊!!
而被他称作渣男渣女的两位,一个根本没在意他,一个只回头说了句慢点吃后也不再看他,接着连比带划地讲述起了奇妙的中元节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