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璨璨》岁遂

14、苏珏

　　许是父亲一直在身边的缘故，十一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直到快到晚饭的点了才迷迷糊糊转醒。

　　还未完全清醒的小姑娘感觉自己的脸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带着温沉笑意在头顶响起：“这下睡够了？”

　　小姑娘软软的唔侬了一声，因为打哈欠眼里蒙上层濛濛水汽，还被睡意支配的大脑让她本能地对姜熠伸出手，糯糯地说了句姜姜抱抱。

　　姜熠放下书把困倦状态下格外软绵绵的小家伙捞起来抱进怀里，一边熟练地摸摸头拍拍背哄着黏人的小猫崽子，一边很严肃地意识到一个事情。

　　他貌似越来越招架不住小姑娘的撒娇了。

　　或许应该自信点，把貌似去掉。

　　十一在他的肩窝里埋了会儿头，在她爹怀里醒完觉后顺势蹭了蹭姜熠的脸，给自己的撒娇收了个尾。她抬起头，眼眸乌亮，用一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姜熠，拖长调子甜甜地喊了声姜姜。

　　“干嘛？”对比于小姑娘的情绪丰富，姜熠没什么波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冷酷。

　　十一指着搁在床尾的玉桂狗包包，笑得挤出两道浅浅的梨涡，“头发乱啦，给我梳梳头，要扎花苞苞哦。”

　　姜熠：“......”
　　花苞苞是什么？能不说叠词词撒娇吗？他现在现学扎这个发型也来不及了啊。

　　“时间不够，要准备下去吃饭了。”姜熠对她的卖萌撒娇不为所动，把哼唧抗议的小猫崽子提溜到凳子上坐好，准备给她梳头。看着十一因为生气而鼓起的侧脸，他又补充了句：“下次一定。”

　　十一冷漠地哼了一声。

　　因为没扎成花苞苞，所以小姑娘被姜熠牵着下楼吃饭的时候都有点不开心。

　　恰好这是季霃推着轮椅从拐过楼梯间。

　　他对姜熠微微颔首算作打过招呼，又看着板着个脸的十一，唇角浅浅地弯起，“怎么了？谁惹我们璨璨不高兴？”

　　十一甩了甩姜熠因为省时给她扎的高马尾，气鼓鼓地告状：“姜姜敷衍我！不给我扎辫子！”

　　“璨璨扎马尾也好看。”季霃被小姑娘的童言逗得眼眉弯弯的，眸底盛满了柔软的笑意，“虽然简单了点，但是很朝气很活泼，看上去很有活力哦。”

　　“阿霃哥哥好会说话哦。”十一一下就叛变了，挣开她爹的手几步跳下楼梯，半蹲下来跟个团起来的猫崽似的趴在轮椅扶手上，笑眯眯地道：“你要不要摸摸我的头啊？我感觉阿霃哥哥看到我第一眼就想摸摸头啦。”

　　季霃一怔，随即扶额轻笑。

　　真是一个很敏锐的小家伙。

　　姜熠慢悠悠地走下楼，很放心的把闺女丢给大侄子，“十一就麻烦您带一会了，我去找季耀宗。”

　　季霃半天没动作，十一还以为他是害羞，自认为很贴心地补充了句：“没关系啦，你不要觉得害羞，我被姜姜rua惯了，你轻一点别把我发型揉乱了就行。”

　　季霃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看着杏眼弯弯的小姑娘，温声询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摸你的头呢？”

　　“直觉啦。”趴的久了，十一索性用手背垫着下巴，因为是仰头看人一双杏眼显得愈发圆幼，眸光净澈的没有半点杂质，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的懵然天真，说起话来也是不加掩饰：“直觉阿霃哥哥很喜欢我，所以让你摸摸头......不过我也很喜欢阿霃哥哥啦。”

　　说不上为什么，十一见到季霃第一眼就很喜欢他，比季霄要喜欢的多一点。

　　“那你的直觉很准。”季霃伸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感觉到掌心下因为发丝磨蹭而带来的绒绒痒意，眉目愈发舒然温柔，“我很喜欢璨璨。”

　　许是合了眼缘吧。

　　不过他们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小妹妹，还是个这么乖糯讨喜的小姑娘，多点喜爱，多宠着点，季霃觉得并不过分。

　　这么想着，季霃收回手，轻轻扶了下眼镜，“璨璨，饭前陪我再走走？”

　　“好呀~”

　　-

　　一顿晚饭吃得还算是平和，直到季老爷子问起了十一以后的去处。

　　感觉到小姑娘在饭桌下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姜熠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作安抚，转而看向季老爷子，以一种没什么商量余地的口吻道：“我还有半年退役，退役后我会把十一接到身边照顾。”

　　季老爷子也不意外，他放下碗筷，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浅啜了口，“那这半年过渡呢？”

　　十一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姜熠。

　　“十一的外婆身体不太好，不再适合照顾十一，我不会再把她送出国。”姜熠舀了半碗鲜白的鱼汤放到十一面前，语气淡淡：“这半年我哥会接过去照顾，劳您记挂十一的去处了。”

　　哦豁，老头子最后的希望也落空咯。

　　季霄咬着排骨，幸灾乐祸的想。

　　“她毕竟姓季。”老爷子声音沉下来，有些不高兴，“是我季耀宗的孙女。”

　　“这点没错。”姜熠放下擦嘴的纸巾，眼皮微掀，瞳色偏浅的眸子似盛满冰雪般的冷淡，“但我不想再把女儿放到一个让她险些丧命的地方了。”

　　哦哟我的小叔叔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季霄夹了第二块排骨，在心里啧啧摇头。

　　敢和老头子这么刚的人，也就只有这位小叔叔了吧。

　　提起这件往事，季老爷子一下拧紧眉毛，“姜熠，那只是个意外！”

　　“不是意外。”姜熠全然不管自己的话让饭桌上的话降至冰点，还视若无睹地又加了层冰：“那只是你为了保苏珏搬出来的借口而已。”

　　季霃看了眼看似在低头喝汤实则一口没动的十一，出声提醒：“小叔叔，璨璨的汤要凉了。”

　　有些话不宜在这个场景提起，更不应该当着十一的面提起。

　　季老爷子看了眼孙女，把没说出口的一句“你这个把女儿丢下几年不管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呢”给咽了回去。

　　安静了一会，小姑娘带着几分哽意的声音在饭桌上响起：“季爷爷，我不想留在这里。”

　　她抬起头，眼圈很明显的红透了，眼睫上盈着一点水汽，但没哭出来。
　　“我不想再被爸爸丢下了。”

　　十一揉揉眼，轻呡了下唇，似乎在犹豫，过了一会才小声道：“还有，刚刚你们说到的那个人...我不喜欢。”

　　听到名字，就很不喜欢。

　　-

　　晚饭最终以只有季霄一个人吃饱为结局收尾。

　　季老爷子吃过饭后就上楼吃药去了，老爷子觉得自己再和姜熠聊两句，估计就要心脏病发作进医院了。

　　季霃推着轮椅把父女两送到了大门口。

　　他看着紧紧牵着姜熠，显得异常黏人的小姑娘，语调放得轻柔和她商量：“璨璨，你先去车上等一会好不好，我和你爸爸有几句话想聊一下。”

　　十一从饭桌上下来后就一直很安静，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面对季霃的询问，她缓钝抬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的节奏都慢了那么一拍半，弧度很小的点了下头。

　　小姑娘有些不情愿的松开牵住姜熠的手，复而又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口，声音轻又软：“姜姜，别聊太久。”

　　“好。”姜熠揉了揉她的头，“五分钟，好吗？”

　　等十一上了车，季霃才道：“璨璨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应激了？”

　　姜熠拧着眉点了下头，感觉有些烦躁，下意识去摸烟但想起小姑娘不喜欢他身上有烟味又生生止住了动作，改为描进了外套衣兜里。

　　“近半年内，都不要带她来老宅了。”季霃看着趴在车窗上显得小小一团的身影，蹙了下眉，“你有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她在国外时看过，回国后还没有。”姜熠捏了捏眉心，有些懊丧自己的粗心，“是我疏忽了。”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她曾经是我的心理医生，在儿童心理问题方面也颇有研究。”季霃看了眼腕表，还剩三分钟。犹豫了那么一下，他还是道：“姜熠，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璨璨还需要来自omega直系血亲的信息素安抚。”

　　当然想过，可是......

　　“十一她...很排斥和闻昭相处。”后颈莫名有些刺痛，提起闻昭，他心里烦意更胜，“而且他是知道十一这个情况的。”

　　但他怎么做的，有没有给到信息素安抚，姜熠就不清楚了。

　　季霃的语气都严肃了不少：“你没和闻昭谈过这个事吗？”

　　“上次见面...没来得及。”都快谈崩了，压根没机会聊起这个。

　　季霃轻叹口气，该说的都说了，再多嘴就僭越了，这毕竟也是人家的家事。

　　“苏珏，现在还在老宅吗？”姜熠抬眼看着季霃身后偌大的季家宅院，眸中掠过一点讽意，“想必是被季耀宗好吃好喝的供着吧？”

　　“没有。”季霃摇摇头，“苏珏在国外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当年出事后，他就被爷爷送出国了。”

　　“爷爷本来是不想把他送出去的，但...闻家那边施压了。”季霃看着姜熠微怔的神色，勾了下唇角，“准确的说，是闻昭对季家施压，放话说苏珏要么进监狱要么滚出国，不然两家就此断了再不来往。”

　　季老爷子就算再看重苏珏，也都比不上季家利益重要。都不用权衡和纠结的，闻昭来过季家第二天，苏珏就被弄昏送上了飞往国外的私人飞机。

　　姜熠扯着唇角笑了下，笑意疏且淡，没对此事作评价。

　　眼看五分钟就要到了，季霃叮嘱了句让他多注意十一的情况，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他，正要转动轮椅准备走人，听到姜熠轻声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在苏珏手里救了十一。”

　　季霃的眼里闪过丝不明的意味，很快归于一贯的温和淡然，“小叔叔客气了，璨璨毕竟也是我妹妹。”

　　“我该做的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慢走，我就不送您和璨璨下山了。”

　　姜熠看着他转着轮椅往季宅走，虚虚地眯了下眼。

　　季霃。

　　难怪他哥会选择他而不是季霄。

　　回程路上，十一也依旧是一言不发，就坐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他溜走似的。

　　到了家后才感觉小家伙明显放松下来。

　　姜熠给她泡了半杯蜂蜜水，确定温度适宜后才递给十一。看着她小小的一只裹在毯子里，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水，姜熠莫名觉得心里头又拧又涩，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十一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贴上了自己的额头，好一会没动，半响听到姜熠温声道：“我们聊聊好吗？”

　　“如果你没那么害怕的话。”

作者有话说

　　晚安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