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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嘉业草堂 ...

  •   马车行进在去往嘉兴的路上,嘉兴与临安路程很近,不过半日时辰。

      冬日阳光再是暖和,也驱不散严寒,沿途萧索,满眼褐黄,谭若也打不起兴致来。

      此次来临安无功而返,高珊并不甘心,到是谭钧一直安慰妻子,不要着急,缘分天注定。高珊见女儿蔫蔫的样子,生了会闷气,如今也只能期望谭钧老友那边有好消息了。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到了南湖边一客栈。赵旭与顾之俊都在门口等候。

      顾之俊与谭若打招呼,她装作没看见走开了,谭钧看到女儿如此使小性子,不禁摇了摇头。

      谭若对顾之俊心有疙瘩,而谭钧夫妇因为久经世事,则要宽容许多,毕竟他与景雅交往时间不长,如今景雅又生活不错。

      赵旭让人提前预定了客房,鞍前马后跑上跑下,招呼谭钧一行安顿下来,房间位于二楼最好的朝南位置,直面南湖。

      谭钧夫妇一间,谭若与忍冬一间,房间颇为干净安静,装饰很是雅致。谭钧暗赞赵旭为人沉稳,做事周到。

      等众人收拾停当,赵旭与顾之俊早在一楼等候他们用餐。

      店家上了糯米排骨、红烧鲫鱼、酱鸭、黄豆焖猪手、青菜冬笋、糖醋藕饼等嘉兴家常菜。几人边吃边聊,谭若则待在一旁闷闷吃饭,不大说话。

      杨穆夺得凉州和云丹养马场一事已经传扬天下,朝野上下均振奋不已。

      顾之俊难掩激动心情,大赞其为不世出的英雄,冠军侯再世,谭钧与赵旭也齐声附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起杨穆时,赵旭不经意间瞥了谭若一眼。

      众人谈论西北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说到一个个城池的历史、文化和沿革等等。谭若听得很仔细,可毕竟不熟悉,听得一知半解。

      高珊母女看时间不早,便早早回房休息。谭钧与赵旭顾之俊则越聊越兴奋,很晚才散。

      第二日一早,谭家几人去赵家的嘉业草堂游玩。

      赵家世代望族,族中人才辈出,宅院足足占了一条街,绵延数里,嘉业草堂就位于南湖边。

      谭钧一行数人先去拜访赵旭父母。赵旭父亲看上去有点严肃,赵旭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颇为和蔼可亲,让人放松许多。

      谭钧对赵旭父亲早有所闻,如今能当面向其切磋请教,机会难得。坐了一会儿,赵旭让妹妹赵如兰招呼谭若前往草堂。

      赵如兰书香门第出身,人如其名,气质如兰。

      草堂共有三层,青砖黛瓦,曲院深墙,绿树掩映,面湖而立,每层足有数十开间,藏书数十万册。一排排书柜从顶到地,书籍汗牛充栋,书香满室。

      楼外湖水平静无波,心旷神怡,极目楚天舒。还有宽大的阳台,想来春暖花开季节,沐浴在阳光下看书,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赵如兰看谭若爱不释手地翻看各种书籍,笑道:“天很冷,你带上书,我带你去静庐!”

      静庐?谭若跟着她往三楼西首最西边走去,走进去一看,真是惊呆了。

      静庐足有两大间,中间摆放一个长桌,放了数十把椅子,靠窗放置一榻。拐角处放置了一盘兰花,清香满室。南面和西面都临湖,四周都有大窗户,用西域过来的透明玻璃做窗纸。房中通了地龙,温暖如春。

      赵如兰早就准备好了果品点心,泡好了茶,招呼她上榻就坐。

      对着一池湖水,坐在万书楼中,屋外天寒地冻,远处行人裹着肥大的棉袄仍然在抖抖索索。屋内却温暖如春,读书、品茗、闲谈,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父亲对男子要求严,床都是硬的,冬天被子都不允许太暖和,不管天再冷,都必须早早起来读书。但对我们姐妹却很爱护,姐姐出阁前最爱看书,但她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爹爹便建了这静庐。”

      “你家姑娘可真是幸福!”谭若羡慕道。想不到那么严肃的人会这么爱护女儿。

      “可不是,直到现在姐姐一回娘家就不想走,姐夫一听她想回来就一个头两个大,每次都央求哥哥劝她早点回去,哥哥有时两头为难。”赵如兰给她斟茶,笑道。

      赵旭这个夫子去调理家长里短!谭若想不出这是啥画面,她讶异道:“想不到你哥哥还管这事。”

      “哥哥从小就是同辈的头,什么事有他在,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大家都要找他商量。”

      原来赵旭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难怪他对顾之俊一事那么关心。

      赵如兰好奇道:“谭姑娘,你与我哥哥熟吗?”

      谭若微笑道:“不算很熟,你哥哥与我父亲表哥颇为交好。”

      赵如兰听起来有点小失望,“那……那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如果说刚来赵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今日随父母过来,见到赵旭父母,再想想其中缘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谭若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哥哥进士及第,学问自然很好。”

      赵如兰显然并不满足于听到这些,“那你觉得我哥哥这个人怎样?个性,脾气……”

      “他为人端方有礼,举止有度,行事妥帖,很得大家信任和称赞。”

      赵如兰仔细看了看她,似乎想从她守正中庸的话语中发现一二蛛丝马迹。可让她有点失望,谭若并没流露出什么情绪,也许是矜持吧!

      两人闲聊一会儿,赵旭进入静庐,他今日穿了件浅蓝圆领绣边襕衫,头发束冠,显得整个人轻快许多。赵如兰看哥哥过来,找了个借口出去。

      谭若此刻看到赵旭,也有点尴尬,问道:“我爹娘呢!”

      “你爹正在草堂看书,有几本怀瑾先生的著作,市面上很难看到,谭夫子极为高兴。你娘和我娘在一起喝茶。”

      谭若知道父亲进了草庐,就像老鼠掉进米缸里,不到非走不可的时候,他是绝对不走的。

      “你可有看中的书?”他温声问道。

      “我看了几本,粗粗翻完了,其他书还来不及看。”

      “你可以带回家慢慢看。”

      “路途遥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给你。”谭若婉拒道。

      赵旭听她这么一说,顿了顿,问道:“你觉得静庐如何?”

      他似乎不像以前那么严肃,但人反而有几分紧张。谭若笑道:“这么美这么好的地方,我总算知道什么叫真正会享受的读书人家了。”

      赵旭也笑了,“静庐春夏秋冬各有各的美景,我最喜欢冬天在这边看着雪景,一边看书一边喝茶,而姐姐与如兰却更喜欢春花烂漫时。”

      “我刚才听如兰说,你姐姐出阁后最念念不忘的就是静庐,她还感叹要是不出嫁才好,听说你姐夫还一直让你做和事佬劝她回去。”

      笑意浮上他的眼睛,“姐姐爱书成痴,出嫁后有了孩子,加上家中琐事缠身,很少有时间看书。每次回来都想好好歇歇,姐夫就经常央求我。”

      是啊!女人的一生,出嫁前的时光才是最美好最自由最烂漫的。

      谭若仔细打量他,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让人羡慕。”

      赵旭没有说话,慢慢收敛神色,目光直直看着她道:“没必要羡慕她们,你也可以一直待在这儿,做静庐的主人。”

      饶是谭若已有预感,突然听到这话,还是惊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自认还算品行端正,学业也稍初成,也无不良嗜好,想必不至辱没你。”他语气诚挚,缓缓道来。

      谭若面红耳赤,低下头去,躲开赵旭的目光。

      见她低下头去,他的心一时也是七上八下,轻声道:“我知道你这一年多来经历的风波,心有担忧很正常。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但我想请你好好想想。”

      良久,谭若微微点了点头。

      回到客栈,谭钧前来找她。“若儿,你怎么想?”

      谭若茫然无措道:“爹,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相信他这个人?”

      谭若摇了摇头,“赵旭人品和才学都是上乘,是我配不上他这个进士才对。”

      谭钧见女儿闷声不响,心中暗叹,“他今日来找过我,说他想娶你,他父母业已同意。你知道我对他极为赞赏,赵家门庭齐正,赵旭为人泰而不骄,性格宽宏坚韧,才学优异。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若能把你托付给他,我们俩也算此生无憾。”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对她的婚事表态。

      “爹,我明白,赵旭很好,对我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

      “那你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谭若慢慢摇了摇头,最后道:“女儿都听爹的。”

      谭钧露出满意的眼神。

      *

      晚上,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映得房内窗前恍如白昼。耳边传来忍冬均匀的呼吸声,她一向好眠,无忧无虑没啥心事,有时谭若都很羡慕她的没心没肺。

      谭若睡不着,披好衣服坐起来,想了许多许多。

      等天空泛出第一丝鱼肚白,谭若穿好衣服,走出客栈,走在南湖边。天气寒冷,呼气成霜,整个人都像被冻住一般,头脑似乎也更清醒。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许临海的劝告,赵旭的诉情,父亲的殷切希望,母亲的心满意足都缠绕在头脑里,就像一团乱麻一样理也理不清楚。

      这些人,这些事,这些话语,他们似乎都在急迫地说着什么,似乎都要拉她前去,感觉好像头都要炸了。

      最后,谭若沿着湖边慢慢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后又放慢脚步。看着面平如镜的湖水,微微青白的天空,吐露绚烂的朝霞。

      忽然想起那个满面污渍看不清楚脸,却有着星河灿烂眼睛的男子,她微佝身躯,双手捂面,无法抑制地痛哭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嘉业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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