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38、九月十七

　　都说刚陷入恋爱的男女犹如沉入蜜罐、无法自拔。自从首次约会完美落幕后，卢那天天过得飘忽所以，踩的步子也轻飘飘的，好似在宇宙中漫步一般，丝毫没注意到隔三岔五就要出若干个热点的社会又闹出了一件沸沸扬扬的猎奇事件。
　　从本月21号开始，每一两天就有一个将自己的妻子、女友抑或是暗恋对象七零八碎男人。这些男人素没有精神疾病，年龄在二十至五十岁不等。他们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大晚上不睡觉，拿起利器，从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的脚开始，一块快地往上身砍；即使剁不下骨头，也割了不少如同菜市场所卖猪肉的肉块。某案当事人的女儿半夜被惊骇的尖叫声吵醒，赶到厨房，见父亲已然发疯后连忙去阻止他，却不幸被误伤。
　　警方还未对这些悲剧下最终结论，毕竟犯人们虽然都生活于同片城区，但互相之间并无来往。可广大总爱架着天马上天的网友们自当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素材，纷纷编纂了好几版都市传说，相关热搜也始终居高不下。这晚，卢那送完外卖停好电瓶车，瞧见晨星正坐在店内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连忙示意想替他叫起晨星的老板别发声，随后悄悄向她靠近。
　　“监护人”兼女友的身份认证好比一颗定心丸，令晨星不再盲目尾随卢那，也尝试着学习一些日常生活的基本技能了。她今天来是为了接卢那回家，而她静坐在座位上的身姿当真天女下凡。忽然，卢那感受到了一阵不一般的视线，转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那男人相貌平平，独自默默坐在角落里切披萨，刺耳的“呲呲”声作响——他手上自顾着动作，没注意到刀切的不是披萨而是叉子；而他的淫邪目光穿过空气不断游走于晨星身上，甚至还有丝丝口水从他那恶心的嘴巴里渗出。
　　卢那当即气冲冲地大步过去，二话不说，拉上晨星就走出了波波披萨店。晨星不明所以，甩手挣掉卢那道：“卢那，你弄疼我了！”
　　卢那一瞥穿透窗户而来的下流且带有几分嘲笑意味的目光，没作任何解释，反而让晨星赶紧上车，然后再飞速离开。回到家后，晨星脱了鞋就兀自进房，一脸艴然不悦的样子。卢那连忙拉住她的手，低下头认错道：“对不起……”
　　晨星置若罔闻。
　　“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我只是……”卢那顿了一下，“刚才在店里，你对面的那个人一直在用一种很恶心的眼神盯着你看，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拉走了？”
　　“……嗯。”
　　“也就是说，我被视奸了？”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卢那还是牙疼似的“嗯”了一声，讵料晨星居然直接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
　　“我怎么笑不出来了？”晨星不以为意，“他视奸我，不正是说明我有被视奸的资本吗？”
　　“你以为这是好事吗？万一他对你做了什么……”
　　“那你呢？”
　　“……诶？”
　　晨星拨弄了下长发，“若他真要对我做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当然会保护你啊！”
　　“保护？”晨星忍不住不笑了出来，“拉上我灰溜溜地逃走，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我……”卢那哑口无言。
　　“哎，虽然我喜欢你那怂包样，但偶尔也希望你能不那么窝囊一些。像骆邱，尽管嘴上说讨厌燕熙儿，但发现她被流氓缠上后，上去就是杠，一点不拖泥带水。”
　　“电视剧怎么可能和现实比嘛……”
　　“现实确实无法和电视剧比。但我也没要求你和别人杠啊。毕竟就你这个弱鸡，肯定只有被打残的份。我只是希望面对这种情况时，你能不像个失败者般逃走，而是站出来宣布你对我的主权。再怎么样，我也不想教人误会我的男朋友是个窝囊废啊。”
　　看着晨星那双亮晶晶的明眸大眼，卢那胸口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晨星欣慰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下次，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两天后，正是台风卷席、倾盆大雨的日子。遇上这种鬼天气，没人会外出吃饭，外卖也不好送。于是波波披萨闭店，卢那也得空休息。而且由于昨天气象局发出了橙色暴雨预警，他去菜市场囤了许多货，并且也终得机会展露一把自己的厨艺。
　　晨星看了看摆在灶台上的食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哇，这么丰盛啊。”
　　“那是当然。”卢那自豪地说，“第一次为你下厨，肯定得丰盛。”
　　“最近打台风，海鲜什么的贵了不少吧？真是破费了呢。”
　　“为你破费值得。”
　　晨星眯起眼，开心地笑了起来。
　　卢那先往锅里倒油，放入姜蒜末和洋葱翻炒，等蒜姜变金黄后加入其他食材煲汤，继而清蒸蟹虾，倒上酱料，放入锅中焖。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海鲜汤便大功告成。
　　晨星急不可耐，舀起一勺汤，顾不及吹凉，只管往嘴里送，紧接着便是一声咬到舌头般的“好烫”。看得卢那连忙让她慢点
　　晨星“呼呼”吹凉了第二勺汤，细细品尝了一番，“这么鲜的汤，冬天喝的话一定再合适不过！”
　　“你说的不错。这汤是专为冬天设计的。”
　　“哦？难不成这是你自己自创的？”
　　卢那摇了摇头，“是向我以前的一个叔叔学的。”
　　“叔叔？”
　　“既是叔叔，也是同事。因为年龄差得比较大，我就喊他‘叔’了。”卢那道，“我们那时在一家工厂打工。因为宿舍条件很烂，为了取暖，也算是作为工作过后的犒劳，我们经常合资让叔给我们煮大锅汤喝。不过我们当初喝的都是素汤，偶尔才有一顿肉。我看你喜欢吃海鲜，就弄了个海鲜特别版。我本来还担心味道不太好，但幸好你喜欢。”
　　“好喝当然喜欢了！”
　　卢那笑了笑，“尽管条件艰苦，可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喝一口汤，就会觉得不管未来多黑暗，都能一起挺过。”
　　晨星双手托着下巴，如星星般明亮的双眼凝视着怀念当初那群工友兼饭友的卢那，不由自主地露出羡慕的神情。
　　“如果当初工厂没被查封，我们或许还会围在一起，边汤喝边瞎扯淡吧。”见晨星直直地盯着自己，卢那又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其实卢那你也挺有男人味的。”
　　羞红顿时爬上卢那的脸庞，“你……你干吗突然这么说？”
　　晨星托着脸道：“刚才的你，感觉特别有故事。”
　　“故事？”卢那不明，“我也就打打工……”
　　“打工怎么没故事了？凭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就该自豪呀。”
　　虽然道理是这样，但人们总是对职业怀着各种歧视，这也是卢那时常认为自己配不上晨星的原因。不过，好在晨星并不在意这些。
　　这时，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晨星拿出来看了看，表情立时一变，“卢那，来任务了。”
　　文件内容正是前些阵子闹得满城风雨的杀人事件。资料大致介绍了目前为止的死者的死亡信息和犯人们被捕后的情况。这些男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却没丝毫的悔过之心。他们说，熊芳是世上最美最值得爱的女子，没谁能与其匹敌；凡但男人，只要看过她一眼，就是死也没法不爱上她。他们还说，由于熊芳受了太多情伤，为了抚慰她那受伤的心灵并证明自身忠诚，这是最好的方法。问及关于熊芳在他们杀人后的表现时，他们却突然失控，看来即便证实了自身的忠诚，也没有任何作用。
　　警方在初受理这一系列案件时，也调查了下这位名为熊芳的神秘女子。但调查结果却表明，犯人们并无接触过该名或是任何与他们描述相符的女人，哪怕他们各个都十分信誓旦旦地报出了一长串与熊芳初次遇见及后续约会的地点，有的甚至还如写小说般绘声绘色地描述出了他们在一起时的细节。
　　不过,警方还是挖出了有用的东西。据那位从自己父亲手下幸存下来的女儿所说，她的母亲曾向她诉苦说她爸一定有了外遇，晚上睡觉总喊着“熊芳”“熊芳，”有时候甚至还拳打脚踢非常激动，说什么“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一定会让你幸福”之类的恶心话。
　　如此一来就很明显了，这个熊芳只存在于犯人们的梦中，而犯人们并未意识到这点。把他们带去做精神测试，发现他们的脑电波在回忆与熊芳相关之事时异常兴奋，记录脑电波的线条更是像被人用外力强行挤压乱扯出一个个骤落飙升、雄起雌伏的尖浪似的。不明内幕的警察当然不懂其因，可部门有相关经验，一看就知该作何处理。
　　异类的能力有施展限制，限制因人而异。比如，某个能控制他人思想行动的异类，她虽能使迫使特定对象服从她的命令，但发动能力时必须直视对方的眼睛，否则无效；再比如，一个能瞬间移动的异类，他虽能前一秒出现在这里、又下一秒却在十里开外，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欢欢喜喜地绕地球一圈，他一次性所能瞬移的距离也是有极限的，且还不提瞬移时所顺带的人的数量和总重。换言之，哪怕某异类的能力再逆天，也不能肆意妄为。由此，部门根据已有的资料数据，大致侧写出了熊芳的模样及能力：
　　杏眼，鹅蛋脸，黑长散发，相貌美艳，身高160至165，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身材消瘦，衣品不俗，心高气傲，骄纵任性，喜欢装纯玩弄男人；能迷惑人心，使受迷惑者疯狂爱上她、沦为她的奴隶；能力该有触发条件，具体暂时不明，危险等级暂定为三级。
　　卢那想，熊芳的能力既该有触发条件，那么她之所以能潜进特定对象的梦中迷惑他们，必定是因为与这些人通过某种形式“接触”过了。而这“接触方式”大概不同于一般的方式，不然犯事的男人们不可能都未察觉到。
　　“晨星，能让我见见这些犯人吗？”
　　“你想审问他们？”
　　“既然他们无法自己回忆起与疑似熊芳或其同伙的人接触过，就只能靠外人来引导了。”
　　“行，我打电话问一下组长。”晨星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施杨的号码。一分钟后，她回来道：“抱歉，组长不允许。”
　　卢那垂下眼睑。不过看上去倒不像在失落。他想了想，又道：“晨星，那我们想去犯人们和熊芳约会的地方看看吧。”
　　晨星望了眼窗外，“这风雨交加的，你确定？”
　　“犯人每个人都做了和熊芳在商场里约会的梦，这足以说明熊芳非常喜欢购物。虽然去了也可能是白费力气，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兴许是被他的笃定眼神感染了，晨星点了下头，全心全力地支持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比起临近几个遭洪涝侵袭的城市，燕川市算幸运的，虽然雨大到谨走慎行都能打湿裤腿的地步，但呼啸的东风并没有强劲到足以掀伞倒树。购物商区的不少店面闭门谢客，但银泰百货仍开着，不少特地趁凉爽的阴雨天出来约会的情侣在其中玩耍。
　　深知此趟是来办正事的，晨星没有像平时一样欢脱，而是乖乖走在他身边。根据犯人们的口供，按照和熊芳约会时的路线逛了一会儿后，她不露声色地轻声说：“卢那，其实自我们从家里出来之后，我们身后的那个男人，一直在跟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