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不语》爱初会

21、不告而娶

　　林姿讶然生愧，这朵海棠绒花可是自己亲手做的，花了两个月的功夫，自认为细腻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怎知在他眼里竟然丑！

　　夏殊在去往大学的方向上，途径一个商场，先将车泊在了地下车库里，拉着林姿上楼去买新发饰。

　　在一个专卖饰品的美妆体验店中，店员见来了一对衣着鲜亮的俊男美女，连忙殷勤地上来服务，打开玻璃柜，拿出璀璨夺目的精致头饰，比在美女的发间，热情地做推荐。

　　在林姿对着镜子一一试戴的时候，夏殊站在她身后，指尖拈着那朵海棠，刚想悄默声地将花扔垃圾桶里，却发现姑娘透过镜子在偷睐自己。他不由将花转到掌心，而后插进了胸口的左袋上。

　　姑娘挑来挑去，还是拿了一只垂丝海棠造型的发簪。夏殊轻叹了一口气，刷卡买单。

　　林姿歪头瞧他胸前的插花，嘟囔说：“分明就很好看嘛，跟你也很配！”

　　他们在商场闲逛了一圈，林姿喜欢的都比较小众，商场未必有，夏殊见她兴致索然，便带她出去了。两人来到了林姿的母校门前，这里被誉为美育教育的基地，设计师的摇篮，从外到里都流露出艺术的气息。

　　一开始林姿还以为司空见惯的景象实在乏善可陈，但时隔半年重新走进来，不少地方都变了模样。她这个向导做到一半，就迷糊了起来。

　　夏殊走了一圈，觉得比较热，将西装脱下来挂在肘间，左右环顾，“怎么没见你日记里写的那些地名和教学楼？”

　　林姿心想他是不是想来探究自己的初恋，才想到来逛她的学校。可是她初恋的地方，是在父母执教的学校，应该是他的母校才对。她写日记的时候将所有的街道、教学楼、食堂的名字都改了，就为了避免被父母发现。

　　“夏先生是在怀疑我，杜撰了一个初恋出来吗？”林姿没好气地说，他看不懂自己的情书就罢了，还怀疑其真实性。

　　夏殊碰了她“不可说”的秘密，小姑娘眼见生气了，连殊哥哥都不叫了。他只好放软了声音，“我不过是有些好奇。”

　　“人名、地名自然都是加密过的，要被家长发现还可以说是虚构的小说作品，避免被训。”林姿在奶茶店，买了一杯芒果甘露、一杯椰奶冻，转身将芒果甘露递给了夏殊。

　　所以日记上没有写日期时间，像章节小说一样，一页一章。

　　两人踏上了田径场上的裁判梯，登高远眺，和煦的春阳照耀在大地上，耳畔是渺远的风声和快活的呼喊，四处透着青春与活力。

　　“那iflojx是几级密码，我连个姓也猜不出来。”夏殊轻啜了一口芒果甘露，清甜可口，还有一丝椰香。

　　林姿咬着吸管，抬眸看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是猜出来了，我立刻就转嫁给初恋。”

　　“猜都不让猜，就那么宝贝他？还敢威胁我？”夏殊语气不善，单手扯了扯领带，将袖子撸上去，露出了强劲的手臂，似有雄竞力敌之意。

　　林姿撇下眼，盯着他挂在肘间西装，那口袋上的海棠绒花摇摇欲坠，她将椰奶冻换到右手，左手去取绒花。

　　探身的瞬间，左手突然被他握住。

　　“不要他了好不好，我不会比他差的。”夏殊强势地分开她的手指，与她五指交扣。

　　林姿眼睁睁地看着绒花掉落，从不锈钢楼梯上滚了下去，懊丧地叹了一口气。

　　夏殊见她一脸失神，又暗悔自己心浮气盛，急于求成让她为难了。他松开了她柔若无骨的手，无声息地说：“对不起。”

　　两人从裁判梯上下来，都不知道该往何处走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我去开车，你在校门口等我。”夏殊捋下袖子，扣上了袖口。

　　第一次的约会实在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夏殊心想，他要尽快将那个iflojx给忘掉，否则连个约会都不能好过。

　　夏殊选择了一个自己比较常去的中餐厅，预备在自己熟悉的场域里展示自己的殷勤小意，至少可以挽回下形象。

　　这里装潢可谓是金碧辉煌，美轮美奂，高端典雅又不失传统格调，是林姿喜欢的风格。

　　夏殊做在临窗的位置上，将ipad用消毒液擦拭了一遍，才请林姿点餐。林姿见里面的美食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一下子有了选择困难症，刚想将iPad交给夏殊点，却见他站起来道了一句“失陪一下。”

　　林姿点了点头，忽然想到自己也该去洗手间将口红抹掉，否则等下杯子上都是口红印，也太难看了。

　　幸而餐厅的男女洗手间分别在东西两侧，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她对着镜子卸掉了口红，又仔细洗了手，从手绢擦干。才走到咨客区的过道，就被一个美妇人张开手臂挡住了去路。

　　“您好，麻烦让一让。”林姿有些诧异，尽量放柔了声音。

　　那美妇人约摸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头栗色的波浪卷，衬着高额深目的面容，肤色较深，有一种热带风情。一身立体剪裁的范思哲高定礼裙，包裹住风韵窈窕的身姿，肩头还搭着黑金色的短款外套，眼神中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感。

　　“林小姐，好本事啊，才认识夏殊不到一周，就跟他领了证。”她久居富贵圈，有一种财势堆叠起来的隔膜感，瞥向林姿的样子，堪比养尊处优的皇太后盯着卑微的灶下婢。

　　林姿一时还判断不出她的身份，只是本能地微蹙起眉头。

　　她挪动肩膀，将卷发撩到后面，眼眸划过一丝鄙夷的微光，“我儿子不告而娶，这场婚姻在我眼里是不做数的。”

　　原来她就是夏殊的母亲。

　　在林看来夏殊的爷爷、祖姑母、小表弟都是极好相处的人，万万没想到，他的母亲竟是这种强势无礼的风格。

　　林姿捏紧了身侧的绣花包，深呼了一口气，面似平湖地说：“结婚只要国家认可，夫妻双方认同，就行。阿姨眼里的不做数，抵不过事实如此。”

　　陈茹皱眉：“你有什么资格喊我阿姨。”

　　林姿心头有一丝委屈和怨念，但看在夏殊的面上，她还是忍了下去。先笑了笑，“论理我该喊您一声妈，但毕竟没有经夏先生正式介绍，我不能冒昧。我喊您阿姨是出于对您年龄的尊重，既然您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也不知道您贵姓，那我就叫您女士。”

　　陈茹冷嗤了一声，自顾自地欣赏腕上的玉镯，唇边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奶奶一个精神病，你爸一个孤儿，你哥一个囚犯，你一个无业青年，凭什么嫁我儿子？就凭你一身古代青楼姑娘同款的衣服？”

　　她的声音不小，在恬静悠然的餐厅里格外刺耳，吸引了附近就餐的人们纷纷往这边侧目探头。

　　林姿用力扣着身前绣花包的带子，指节凸起的部分隐隐泛白，她语音艰涩地说：“女士对我们林家的认知存在偏见，我奶奶患的是阿尔兹海默症，不属于精神疾病。我爸是孤儿出身不错，可他二十九岁就成了名校教授，桃李满天下。

　　我哥虽然一时误入歧途，但他也是夏先生的同行，论技术能力与夏先生势均力敌。我也不是无业青年，而是线上平台的汉服卖家。我们没有您说的那种衣服。”

　　“你是不是想说，你出身书香门第，父兄都是精英，你还是自主创业的达人，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就算你奶奶是我公公的旧情.人，你与我们夏家也有天壤之别，妄想攀龙附凤，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钱。”

　　陈茹双手抱臂，踩着八厘米高的鞋，居高临下地睨她，似乎想用一双锐眼将她踩到地心。

　　林姿左手捏着右胳膊，暗暗施力，试图将心中的愤怒强压下去，这里的公共场合，她不能与夏母闹将起来，让夏殊为难。

　　她高扬着脖子，迫使自己正视这位不肯接受她的婆婆，耐心地给出自己的理由：“我选择嫁给夏先生，不是为了攀附什么。如果夏先生是一个高高在上、让我惴惴不安的人，我不会喜欢他。如果需要我从世俗的层面上仰视他、迎合他，我也不会嫁给他。”

　　陈茹看她仿佛在痴人说梦一般。夏殊那个性子，不开口三冬寒，一开口冻死人，受过他冷待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几，谁不在背后骂他冰疙瘩一个。

　　“也只有你这种没见识的小姑娘将客气视为温柔，把礼貌当做喜欢。”

　　“尽管涉世未深，但礼貌客气与温柔喜欢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女士。现在的你，就既不礼貌也不客气。”林姿知道眼下得罪夏殊的母亲很不明智，只是她是个受不得委屈的性子，想说什么就说了，底线就是不动粗。

　　她的眸子里翻涌着不甘与坚决，理直气壮地反问夏母，“我是卖衣服的，夏家是卖月饼的，夏先生是卖机器人的，我们不都是合法经营的商家？除了目前市占额的不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夏女士难道是根据彼此盈利多少，来衡量儿媳是否与儿子匹配？”

　　陈茹听得发笑，但并没有否认这个观点，“话虽不能这么说，但事实如此。你就是配不上夏殊。”

　　林姿听到她这么说，反倒是踏实了，敛尽了心中的戾气，缓和了语气，“据说国内资产过百亿的企业有两千多家，那女士尽可以按各家企业年报找一找价位合适的儿媳，再问一问夏先生要不要娶。在女士眼中，婚姻是比较级，在我心中是唯一级，没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