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死于话多》秋遇安

17、借将军的人

　　苏清野与檀佑几乎同时垂眼感觉到了这小春屋外的异样。
　　游戏真正开始了。
　　“喜欢？”檀佑的声音温和，接过她手上的面具，笑了。手指慢悠悠地抚摸着，注视着这面具。
　　小姑娘审美是够奇的，墙上这么多精美绝伦的面具，她偏偏看上了这样一个怪异的面具——傩。
　　苏清野一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扬起，还能不明白檀佑的意思，扬扬下巴：“既然瑶姑娘喜欢，那就送给瑶姑娘当见面礼如何。”
　　瑶果儿便是惊喜：“多谢先生了。这东西宝贵，不然我还是花钱买下来吧。”这面具她确实喜欢，瑶果儿自己有时候也还是觉得奇怪，对于精美细致的东西谈不上多么感兴趣的喜欢，但对于这些有特色，甚至可以说有些奇怪的丑东西，能够一见钟情的喜欢。她说着，便是要掏出腰间的荷包。
　　“不必。”檀佑开了口，将面具覆盖在了她的脸颊上，手臂绕过脸颊，将红丝带系在了脑后。随后再是抬起左手，一把直直的抓住了射进来的箭。
　　他面上没有多少的情绪，手腕转动，直接将手中的箭物归原主。
　　一声惨叫传来，下颚线微动，他这才微微勾起了唇瓣。
　　苏清野侧过头看去：“将军今天心情不错啊，赏了个痛快。”
　　瑶果儿不想透过那两个洞看人，声音被面具隔着，闷声闷气的：“我现在不想戴，我拿回家收着。”她抬手将面具推上了头顶，本就小巧的一张脸，如今戴着面具，显得更是巴掌一般大。
　　有脾气，想看，他也不拦着，杀个人罢了，正好，都说养的小孩像主人，将她这娇娇的性子好好改改，可别像那木桶男一般，整日只知咧着个大牙笑。
　　他唇角的笑意越发深，看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看起来脆弱极了。这若是轻轻划上一刀，不知是如何的美妙。
　　手臂一抬，直接将面前的人往后一推，迫使着她往后踉踉跄跄的退了好几步，正正好这般一瞬，几只弓箭与她飘扬起的发丝交叉而过，瑶果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支箭从眼前划过，整个人重心不稳的转上一圈，这才定住了身子。
　　檀佑瞧着她的青丝划过白皙如玉的脖颈，青丝绕颈，一黑一白，柔顺的青丝如今如同锋利的刀剑，要人命。她一双眸子带着惊恐，水灵灵的，还真有那死的不明不白，错愕有委屈的可怜感。这般绝美的画面让人喜爱，但可惜了，他还不想她死。
　　瑶果儿看向墙上插入的弓箭，这若是落在她的身上，怕是能被插出几个窟窿眼。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几次绑架，但都是不要命的，最多就是找她爹敲诈几箱金子，甚至为了讨好她爹爹，还好吃好吃的伺候着，毕竟若是被她爹爹查出来了是何人所为，能是要了他们祖宗三代的命。
　　经商富家人，没几个是手上干净的，赚大钱，谁也不能保证每一笔都是干干净净的。被人得罪了，想要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常见的，雇个杀手将人杀掉，又或是制造一些意外死亡，又或是让这人在这个世道混不下去，对于有钱人来说，这些东西太过简单。就算是自己要去故意得罪别人，这些幕后人都会找上一个替罪羊，而他们自己依旧会是平明百姓眼中好善乐施的好人。
　　瑶果儿被家中人保护的极好，她没有往后要经商的心，瑶老爷也就没让她常同那些经商之人打交道。各个都是老狐狸，果儿去，怕是往后的每一步都是被算计的一干二净。
　　“来，过来。”檀佑朝她伸出了手，在这静谧的房间里，他似乎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
　　瑶果儿也没有犹豫，上前两步搭上了他的手，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顺势一压，欺身而压，两人滚倒在了地上。
　　男子的身躯高大健硕，身体相贴甚至能够感受到肌肉起伏的好身材，这可不是他穿着这一身白袍能够看出来的。女子的身躯比他想象之中更加的娇软，如同小猫一般微微发抖的将脑袋埋在他的身前，乌黑的发丝将她的脸颊遮住，不过隐隐约约的露出她细腻半透的脖颈，他饶有兴趣的顺势揽住她的细细的腰身，几只弓箭唰唰从上而过，他的脑子里却是想着，这般娇弱模样，玩起来，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模样。
　　两人相贴，一人思想龌龊着，但一人怕的浑身有些冒冷汗，看这射的箭数，来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苏清野已是往后退上一步躲在了门后，悠闲自得的又是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目光落在墙上被射坏的面具上，轻启红唇，慵懒的吐上一句：“看来，得多用上几个人头来换了。”
　　“瑶姑娘，会弹箜篌吗。”他挑起眉眼看着被檀佑搂在怀里的女子，便是头一次遇到檀佑乘着人家姑娘害怕发愣，占人便宜的。那双手将人护住，不让人抬起头，自然人家姑娘也不知道那几只箭已经射完，被蒙在鼓里蒙圈的呆着。
　　瑶果儿被他这一句话给点醒，她愣了下，有些呆的看了眼身上的檀佑，又看向苏清野，不明所以：“嗯，会。”
　　苏清野又将目光落在了檀佑的身上，带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意：“那就借一下檀将军的人，弹个曲子给我们听听了。屋后有一箜篌，乃是异国所得，姑娘去弹，是它的荣幸。”
　　瑶果儿强扯嘴笑了笑，疑惑的目光也随着落在了檀佑的身上，现如今这情形，怕是正常人都不会有那闲情雅致去弹箜篌，也没那闲情雅致去听曲的。
　　檀佑的目光一直欣赏在她这张脸上，她回头，四目相对，他便是淡淡点了下头。瞧她方才怕成那副模样，想来若真是看了什么刀光剑影，那不得真就怕的缩了身子，炸了毛。她虽是狸猫，那也是娇生惯养，养在金笼里的，怕人正常。
　　见檀佑点头，再疑惑瑶果儿也定了心，檀佑，护国大将军都在这，他心系百姓，定是会护着自己的，没什么好怕的。
　　“好。”她乖巧应下，让人莫名的好心情，自家人就应该听自家的话，这才最乖的。
　　檀佑起了身子，伸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苏清野笑笑：“娇儿，将瑶姑娘带去，你也跟着好生学学，这箜篌之音，可不多得。”
　　娇儿点头，走上前将瑶果儿带到了屋后。
　　后山之景是碧绿湖水，雨水落下，湖中一圈一圈荡漾着波澜，庭楼上，一切犹如幻境之梦，屋中有小石，有小潭，有花丛，还有一棵风铃木，如此雅景如同虚幻，让人不知是应该欣赏楼下的好风光，还是应该沉寂于眼前的仙界。箜篌所在屋中央，瑶果儿走去，坐在一旁。对于珍品，她向来珍视，乐器出于乐师之手，能做成如此珍品，那定是被人真心以待。
　　挑手而起，指尖拨动琴弦，清越悠扬的箜篌之声流泻而出，枝头花朵轻颤，为之而舞动。音色空灵，一弦一动，将这虚幻之景显得愈发如同梦境。
　　她的琴艺绝非寻常之人能够弹奏所出。苏清野听着曲，姿态迷离：“将军可是捡到宝了，这琴艺可是我都比不上。”
　　大家之女，如何差，那从小学的都是常人接触不到的，更何况是瑶果儿这种身份，又是江南女子，对这些东西本就有喜爱，那更是学的通透。别说是弹个箜篌，任何一个乐器拿来，她都能够轻松驾驭。
　　长了一双巧手，能弹奏出妙曲也是合他心意。檀佑轻笑了一声，对这夸奖极大的取悦到了内心，哪怕这箜篌不是他所教，哪怕是那木桶男出的钱财，但谁让这孩子从今往后是他的了。
　　“阿不，”男子慢悠悠扯着笑，拿起了旁边的红色雨伞，“她的新名字。”说罢，出了屋门。
　　苏清野扬起头，笑了，笑得无声，但明媚又张扬，如同蔓延的藤蔓开着毒花，高雅的伸出舌尖舔了下指尖：“这才是好游戏。”
　　一场，前所未有，属于高位者的游戏。
　　躲藏在竹林之中的人此刻高度警惕着，莫名其妙的箜篌之声，虽是美妙，但在此刻，伴着雨声，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显得格外的诡异，如同地上生长出来的无数手臂，从脚踝一直摸向脖颈，缠绵着，让人呼不出气也吸不入气。
　　地上被一箭锁喉的人，此刻的血液被雨水冲开，形成了一小滩的血坑，血腥味徘徊在清新的竹子香中，在此刻格外应景。
　　屋子中如今已经安静到了极致，王老板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若是杀不死檀佑，那明日他就会暴死荒野。再是抓上几支箭胡乱的射入了房间，依旧无声。
　　难不成人已经被射死了？
　　十几个人互相对视一人，便是弯着腰，一步跟着一步的往屋中去查看。停步在门口，王老板警惕地推入一人进去查看。
　　半晌，人进了屋却半晌没有出来，甚至没听见任何的声响。
　　这……
　　王老板脸色差了起来，一片惨白，但他今日本就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态来的，拔出腰间的刀，转头示意着，一口气将十几口人带了进去。
　　愚昧的蠢货才会觉得人多致胜。
　　檀佑站在雨中，身形修长，白衣红伞，欣赏着滑稽的一群肮脏老鼠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往里躲。
　　那张温润之脸，确实美貌，让此景有着无法形容的宿命感，仿若江山社稷有这般才人应是福气，可奈何，这是个运筹帷幄，玩弄权权的天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