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酒馆经营指南》灯似

77、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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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奈下意识想要去查看那个给她带路的塞勒涅族的情况，只是还没有走出去两步，便脚踝一紧。

　　凉意顺着脚踝攀爬上皮肤，林奈低头去看，是那水幕当中的水凝成了一股一股的，顺着她的脚踝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水绳将林奈整个人拖着后拽。

　　林奈整个人被拖拽着从水幕中穿过，微凉的水顺着那动作灌进了林奈的耳朵里，她下意识闭上眼，晃动着脑袋，想要将涌进耳朵里的水晃出来。

　　那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有什么穿过了耳膜，在脑子里搅来搅去一样。
　　好在那样难以忍受的感觉也只是在一瞬间，水幕很薄，林奈很快就被水流甩在了地上。

　　风吹过。
　　林奈打了个寒战，她站起身，往身后看去。

　　荒凉又寂然。
　　林奈站在那儿，四周并没有明确的路，但好像往哪儿走都能走到海边的雕塑前。

　　林奈默默握紧了法杖，抬脚朝着前方走去。

　　四周，有风声，也有浪声。
　　唯独没有半点活物的声音，鸟叫声或是虫鸣声，都没有。

　　这让人心底生出苍茫感来，好像这一处，本就是一处死地。
　　而林奈，是这一处死地唯一的活人。

　　不知为何，林奈对这样的情景充满了熟悉，好像从前经历过一样。
　　她凝了凝神，将脑海中有些纷乱的念头尽数摈弃，加快了步子。

　　海浪声越发抓耳。
　　林奈身上的湿衣服被风一吹，贴得皮肤更近，微微的凉意蹿遍了全身。

　　她停在了那个人鱼雕像前方。

　　林奈仰起头去看，人鱼雕像十分惊喜，那张脸，似是神祇一般端庄完美，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林奈不过匆匆瞥了一眼那尊人鱼雕像，旋即就低下头。
　　人鱼雕像的眼睛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闪耀着诡谲刺眼的光。

　　林奈不过看一眼，心神似乎就被那一双眼睛揪住，心跳一下有些失常，收回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缓了缓神，才抬脚往前走，想要离那人鱼雕像更近一些。
　　与人鱼雕像越近，林奈心中涌起的那股牵扯之感便越明显。

　　还没有完全走到人鱼雕像前，林奈便感觉自己要被那股牵扯扯碎，分成数片，有什么似是要从她的脑子里涌出来。

　　林奈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她微微弓下身，像是想要将身体里的疼痛压下去一般。

　　一秒两秒，林奈松开手，她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可是视线却仍是灼灼落在人鱼雕像上。

　　一步，两步，三步。
　　一双柔软白皙的手落在了人鱼雕像的上方。

　　人鱼雕像，是柔软的。

　　不像是用石头雕刻而成的，反倒像是什么活物一样柔软，甚至带着温度。

　　林奈猛地抬头，再一次看向了那双蓝宝石做成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似也活了过来。

　　盯着蓝宝石时，林奈感受到了对视的情绪。
　　她的呼吸止住，只是心底涌上来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连林奈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林奈怔怔收回手，指尖从眼尾扫过，是湿的。
　　那不是先前站上的水，而是林奈她自己，在蓦然落泪。

　　一声极小的噗嗤声响起。
　　林奈看向了声音响起的地方，那是人鱼雕像手中捧着的瓶子，瓶口蹿出了火苗。

　　那个，林奈先前见过的，留下一堆谜语的女人。
　　在火焰当中，渐渐显形。

　　“这一份礼物，原本没有想要这么早送给你。”女人眉眼弯着，像是在笑，可是声音却是冰冷。

　　只见她弯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臂，指尖对着林奈。

　　“难道，你不想她吗？”那女人问。

　　林奈蹙眉，她不明白那人是在说什么，可手却是不受控地向上伸去，指尖相碰间，林奈四周景色突变。

　　她恰然四顾，自己好像置身海中。

　　是人鱼族的宫殿。

　　可是……
　　海里怎么会着火呢？

　　林奈飘在空中，看向那海底燃起的大火。
　　火舌所到之处，海水被一瞬间烹干，只留下带着潮热的水汽。

　　而宫殿中的人鱼，则是有些慌乱地逃窜。
　　他们往宫殿外游去，高大强壮的男子留在最后，将孩子，女人，老人护在最前面。

　　留在最后的人鱼尾巴已经被烧焦了。
　　原本好看绚烂的鳞片被烧得灰蒙蒙的，上面像是布着划痕。

　　有些的鱼尾更是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大块的皮肉被剜去，露出了血红的伤口。

　　快游啊——

　　林奈想要喊，可是声音却淹没在喉咙里，她被一团水死死困住，半点靠近不得。

　　正在努力逃命的人鱼族中，突然有人鱼哭了出来。
　　伴随着那哭声，有人喊了出来，“前面是结界！她要把我们困死在这儿。 ”

　　她……
　　林奈一滞，顺着那些人的视线向前。
　　她只看到一个背影，可是即便只有一个背影，林奈也认出了，站在那儿的人，就是在火焰中出现的那团影响的主人。

　　林奈握紧了手中的法杖，身体中魔力涌动，像是想要冲破困住她的水牢。

　　“别费劲了。”鬼魅一般的声音几乎是在林奈的耳边响起，那声音淡淡，带着两三分嘲讽的意味，“就算你挣脱了又怎么样呢？外面不过是投影，你以为，你救得了他们吗？”

　　“阿奈，当时在黄金大陆，我再一次找到你的时候，不是同你说了吗？这些帮着你离开塞里利亚的人鱼，最后的下场好惨啊。”

　　“你知道的，人鱼一族，生得妖冶昳丽，鱼尾闪亮，似是有细细的珍珠在鱼尾边上坠了一圈，可是他们一个一个却是死得比谁都难看。”

　　“几乎没有人的鱼尾是完好的……不，不，应该说，几乎认不出来谁是谁了。他们被烧成了一团，枯骨焦躯，纠缠在一起。”那人声音微顿，像是在笑，那零星的笑声落在林奈的耳朵里，无比刺耳。

　　“阿奈，他们可以不死的，倘若愿意告知我，你离开的方向，这群人鱼，我没什么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可是他们，偏偏不愿意。哪怕是火舌烧到了身上，他们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是从哪一道出口离开的。”
　　“那我只能让火烧死他们了，我看着他们，男人护着女人，老人抱着孩子，尽数被火焰吞没，也是很伤心的。无论怎么说，人鱼族是你创造出来的第一种生物，我还记得，那时候你领着我去看第一条人鱼的时候，那高兴的样子。看着他们死去，我也很不忍心。”

　　林奈身边，渐渐有水泡涌起。
　　那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林奈面前。

　　那身影和前方那个纵火烧死人鱼一族的人影没什么不同。

　　林奈看向身边的那道人影，握紧了手中的法杖，默然没有说话。

　　“阿奈，你说他们图什么呢？”那道人影摇了摇头，“就算他们死光了也没有吐露出你的去向，可我仍旧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你的踪迹，在黄金大陆上。”

　　“哎呀呀，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和你说过，你在黄金大陆上时待着的那个村子的下场吧？”女人的脑袋微微往前勾，她浅绿色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红色，带着两三分魅惑。

　　即便林奈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随着女人的话，她的心仍旧是揪紧了。
　　眼睛也一阵一阵的发干，名为悲伤的情绪，随着不远处投影里的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只见女人努了努嘴，“和他们差不太多。只是那群人类，可比不上这群人鱼这般耐疼。”

　　只听她啧啧啧了两声，“那叫声，可太惨了，就算是冷硬如我，也听得有两分歉疚。”

　　林奈眼前有些模糊，她并不知道面前的女人说的是谁，那个村子是哪个村子。
　　可是她已经落下泪来了，就好像，现在她见到的那群人鱼，和女人口中的那个村子，与她十分亲近。

　　可林奈只是安静地落泪，并没有展露出什么崩溃的情绪。
　　女人看着有些不满，她直起腰，看向林奈，“真可惜，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的大杀招，应该等到你记起来再给你看的。”

　　“不过，也没什么，阿奈，我了解你，你是不是已经打算将记忆尽早找回来了？”女人笑了一声，她凑近了林奈，“我不介意现在就告诉你，你找回记忆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前往拉图兹森林，然后……”

　　她顿了顿，突然伸出手，修长的手掌推开了裹着林奈的水牢。指尖顺着林奈脸颊的弧度一点点向下，向下。

　　“然后，你会想方设法救活我。”她笑了一声，“阿奈啊阿奈，你用了那么多的方法，耗费了那样的心思，不惜从塞里利亚逃离，只为了将我引离塞里利亚，然后在提莱蒙顿大陆将我杀死。”

　　女人的话音顿了顿，她笑了起来，起初还是浅笑，到后来，便是抑制不住地大笑。
　　林奈冷漠地看着她，直到她停下了小声，林奈轻声道，“如果我杀死了你，又要救活你，那一定是为了彻彻底底地杀死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能让你的幻影四处游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