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妄想心音-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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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的地标，无论身处何地都能一眼望见的五栋大楼，如同巨大的墓林般耸立在混乱的中心处，尖叉样地向天空发起挑衅。而如同被拱卫着般的，五栋大楼的中央，是港口黑手党的权力核心。乘坐上如经络般贯通了整座大楼的电梯，便可以直达顶楼。武田寿三郎站在透明的防弹玻璃前，看着地面迅速向下落去，缩小成一个华美的沙盘，他俯视着整个横滨，向前伸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模型崩裂，地面浮起，城市在他握紧的掌心中碎裂成块，就像曾经的老首领做的那样，将横滨握于掌中。
“叮”。
顶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顶层被打通做成了一个长廊，他踩在厚实的长毛地毯上，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里没有窗户，全是硬核的防弹材料，长廊尽头便是首领办公室。厚重的大门隔绝着外界的视线。门的两侧各站着一位荷枪实弹的守卫，在他靠近时，举枪对准了他。
“这可是老夫的爱枪啊，暂且交给你了。”
武田寿三郎在门口站定，解下了腰间的配枪。警卫并没有吭声，只绷着张脸将其收起，拿到一旁进一步检查。而右边那位则拿起探测仪向他示意。
“请您配合一下。”
“啧。”
他举起双手，任由警卫员扫过他全身，大衣被解开来，警卫抖起他的衣服，拿着仪器贴着身体又再次检查了遍，仪器没有报警。这是他从前前代首领时代起便熟记于心的流程，每次被传唤，首领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强调尊卑守则，即使他已经当上了干部，也只是个干部罢了。
“您可以进去了。”
两人互相示意，冲他点了下头，就又端起枪做他们的雕像去了。
他没有理会这些个下等职员，冷哼一声推开了门。
占据了整个墙面的落地窗常年通着电，通过镀光伪装成灰色的墙面。明明还是白天，房间内却透不进一丝光，唯一的光源来自首领的办公桌上的铜制台灯，简直就像是强迫人往那里看一样。胆小又虚张声势的小鬼，他在心里嗤笑着。在前前代首领任职时，他曾有幸站在窗前，感受着那将整个横滨握于掌中的壮美。
之后首领病重，玻璃就再也没断过电，然后首领就死了，换了个私家医生上位，贪生怕死之人总是死得比较快，这就第三代了。而他还是个干部。
他如他所愿的那样看向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桃心木办公桌，那后面坐着港口黑手党新的统治者。
他走上前，向着那个比他小了快两轮的小鬼跪下。
“首领。”
“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吧，武田君。”
第三任首领比之前的两位都要来得年轻，但是那又如何呢，年轻就可以活得久了么？那个位子可是会杀人的，若没点本事要不了几天便会被吞吃殆尽，尤其是这种幼稚的小鬼。年轻的首领大人有着张稚嫩的脸，套着得体的黑西装也没让他看上去成熟多少，前任首领的围巾挂在他脖子上就像个不合时宜的装饰。他有成年了么？他听说过曾经的干部太宰治的威名，但那不过是森鸥外的把戏罢了。黑手党可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啊。
“是的，首领，我很抱歉。”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他才提交了上个月的业绩报告，这个时候发难傻子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那又如何呢？他抬起眼，扫过首领纤细的脖颈，脆弱的喉结被包裹在绷带下。首领露出来的手腕、脖子上都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就连左眼都被裹了起来，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了么？他满怀恶意地想着，前任首领在与Mimic的恶战中不幸牺牲，他那只眼睛怕不是也没了吧。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国外的落魄组织会对港口黑手党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他看向首领的身后，那个以服从的姿态站着的男人——中原中也。
十分不凑巧地，他在混乱发生前几天就去国外出差了，于是本可以轻松碾压的敌人不得不填入了大量的人命去镇压，最后就连首领都亲自上阵，结果再也没回来。首领尸骨无存，连死讯都是唯一活着回来的太宰治通知的。等到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已经是内部斗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了。大家面上哀痛，送了首领最后一程，葬礼结束后就撕破了脸。
“组织这次损失惨重，必须尽快选出首领，不然群龙无首怕是会出乱子。我们绝不能让别的组织看了笑话，要守住前代打下的基业啊！”
武田寿三郎站出来高喊道，所有人都一脸意动，试问，谁不想当首领呢？自葬礼前港口黑手党便人心浮动。组织内部派别林立，在不损害组织利益的情况下互相竞争，这是森首领也默许了的事。但是森首领已经死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那五栋大楼想必会浸满鲜血吧。但这都是必要的牺牲。太宰治没有任何武力，哪怕他有着恶魔般的智慧又如何呢，他会最先死在混乱中，带着他的势力一起。剩下的尾崎红叶无心首领之位。于是五大干部之外的人便也动起了心思，要知道森鸥外上位前可是个毫无根基的医生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曾经错过了一次，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次么？混乱吧，厮杀吧，仇恨吧，他在心中下着恶毒的诅咒，留下的会是他一人的黑手党。他是经营了最久的干部，他已经等待了太久了，也该轮到摘下那果实了。
“如果说首领的话，是我哟。”
那个被所有人一致忽视的，早早判了死刑的年轻干部，轻飘飘地说道。他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上，明明是被排挤的，却仿佛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嗤笑着众人的丑态。
“什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是啊是啊，年轻人可不要乱说话啊，快给叔叔们道个歉，这事还可以算了。”
“我说，我是首领哟，”他无所谓地重复了一遍，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个皱巴巴的纸片来，“啊，在这里呢。”
他抖了抖纸，捏着两个角提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那是不知从哪个笔记本上扯下的一页，发黄的纸面上还能看到从背面透过来的旅游日志，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了字，字迹略显潦草，仍能看出来是前代的笔迹。
“兹，
吾徒太宰，以过人的智慧带领港口黑手党前行，传首领之位于此人。
——鸥外。”
静默，然后第一个人说话了。
“你开什么玩笑？森首领已经不在了，没人会继续纵容你了！”
“就是，别以为拿着个破纸就可以肖想首领之位了！你以为这种伪造能骗得过谁？组织里随便一个技术人员都可以做出一打来。小鬼就是小鬼，我看给你当干部都是胡闹。”
“好歹装个样子吧，干部大人不会没见过银之神谕吧，那可不是这种破烂货啊。”
“没办法啊，森先生明明都快要死了，突然说要写什么诏书，别搞笑了，我们是黑手党啊。其实那张传单就不错嘛。也不至于泡一泡水就烂成这样。”
太宰治收起了纸，在掌心揉搓着，合十了双手，搁在桌上。
“太宰干部，你是在侮辱先代首领么？”
“我早就想说了，其实是你杀了首领吧！那时候只有你在，那么多人围剿一小队人，结果只有你活着回来了，谁知道是不是谋杀！”
“太宰大人，虽然您是干部，也不能乱说话啊。”
“哎，”年轻的干部哀叹着，似乎是在后悔自己的愚蠢，他像是放弃了般，将纸团了团随手往后一丢，“我就知道森先生没安好心。”
“喂！别乱丢啊混蛋太宰！”
纸团被某个人接住了。
“没办法，他们这么说呢，该怎么办呢，中也。”
那个号称森鸥外最忠实的部下的男人，站到了太宰治的身后。
太凑巧了不是么，若不是畏惧于他的武力，首领的位置哪轮得到那个小鬼？所以说，中原中也不过是条不会认主的狗罢了，听从命令又不甚忠心，那又何必呢，若他有这份武力，就绝不会屈居人下。
而现在，他还要跪在这个小鬼的脚下。
“上个月的赌场收益减少了30%，”年轻的首领漫不经心地翻动着财政报表，像是在看什么胡编乱造的垃圾小说，“武器库也受到了几次袭击呢，最新式的武器被劫掠一空，完了还炸毁了仓库，啊啊，真是凄惨。”
武田寿三郎低垂着头，他抹了抹眼睛，声情并茂地哭诉着：“我有愧于您啊，首领，但是那也是没办法的啊！前代首领去世得匆忙，很多工作都没安排好，底下的人都跑了几波了，一年了，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来啊！”
“哎，那还真是辛苦，你说可怎么办呢？”
首领将报表一丢，手肘撑在桌子上，搭着手看他。
“不必忧虑，首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您的。我痴长您几岁，在港口黑手党也多干了几年，算是对组织上下有所了解，只要您需要，都可以交给我，我会尽我所能帮您打理好港口黑手党的，为了您的命令，就是刀山火海我都闯得！”
“呵，不听话的人丢进刑讯室不就好了。”
“中原干部！首领办事的时候没有你插话的份吧。你是想以下犯上么？那个时候你没有派上用场也就算了，现在还想阻止我尽忠么！”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冲着中原中也怒吼道，他可以看到中原中也强压着的怒火，攥起的拳头上闪着暗红色的光，但是那又如何，他是无法在首领面前无故殴打另一个干部的，凌驾于干部之上的只能是首领。
“就凭你这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么。”
“我自然是对组织一片忠心，倒是你，你还想对港口黑手党置之不理么！继续这样下去会怎样你知道的吧，还是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呢？”
“哈？”
随着中原中也的步伐，地面向前凹陷，皲裂出一个放射状的大坑。
“呀，这就是你的干部么，”男人站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弯下腰，凑近了看他，“好逊啊。”
“什？！”
谁也没看清那个男人是怎么出现的，他就像个自异界维度中现身的幽灵，在偶然的时空交汇中落到这里。他有着和首领相同的样貌，穿着相似的黑色西服套装，只是外面换成了件过于宽大的长款外套，虚虚地挂在肩上，将整个人都罩了进去。他单手插在兜里，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他低着头，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在脸颊上，额发下露出截白色的绷带，遮住了与首领对应的另一只眼睛。若是和首领站在一处，简直就像是对双胞胎。
武田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蹬着地面往后退了两步，肥硕的身子在地毯上扭动着。室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他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男人站在原地，缓缓直起了身子。
“真没意思。”
冷汗浸湿了武田的背，他偷偷伸长了脖子看向座首。首领还坐在那里。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有什么目的！”
武田寿三郎顿时有了底气，站起来厉声喝斥。
“唔，武器还好用么？你不会以为那些小动作没人发现吧，所以你才不行啊。在前前代的时候，你就盼着他去世很久了吧，真可惜，是森先生上位了呢。然后你看，森先生也死掉啦，你到现在都没坐上这个位置呢。能让你当那么久的干部，真是眼瞎啊，”男人摇了摇头，冰冷的眼神中一片漠然，“好废啊，真的太废了，我就这审美的么，这比A还不如啊。”男人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走向首领。
武田感到了羞辱，一股莫名的愤怒袭上心头，恨不得给他一梭子子弹。他向腰间掏去，只摸到了空荡荡的腰带，他早已没了武器。
“站住！你是谁？”
中原中也戒备地看向他，是太宰治？不，就凭太宰治的体术不可能骗过他的感知，而一切的异能在作用到太宰身上时都会失去效用。他可以确信，真正的那位太宰治就坐在他身侧。那么，是异能体么？还是幻术？总之是敌人对吧。他发动了异能，泛着红光的重力场荡开去，文件浮在了空中。
男人仿佛无知无觉般，向前迈了一步。
无事发生。
“你……”
他脚步轻快，自在得仿佛在花园散步一般。首领没有阻拦，于是他便径自在一片沉默中轻巧地坐到了首领的桌子上。
“管一下你家的狗啦，首领大人？”
“喂！你说谁是狗啊！混蛋太——”中原中也猛止住了话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到底是？”
“太宰，我叫太宰治，是新上任的干部哟。”
“喂，怎么回事啊，太宰！”
两个太宰治同时看向他，霎时间，中原中也感到了双倍的窒息，大脑一片空白，清醒过来时已经退回到了首领身后。算了，爱咋咋地，他不管了，他自暴自弃地想道，太宰治总会发生些奇奇怪怪的小意外，不，也许不是意外。他的表情崩坏了一瞬。
“开什么玩笑！五大干部里才没有你这种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冒充首领大人？以为这样就可以如愿了么，干部之位可没有空缺！”
“哎呀，”无人理会他的吠叫，自称太宰治的男人凑近了首领，从他怀里摸出把枪来，“真的有呢，这是当上首领后的习惯么，太惨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啊，毕竟这时候总有人想着要冲进来杀了我呢，中也靠不住嘛。”首领大人自动忽略掉嘈杂的蛞蝓背景音，扯扯他的绷带，又捋了捋头发，捏起一束来捏在指尖。两张相似的脸挨在一起，像是在照镜子。
“之后就没了么？”
“之后他们进不来啦。”
头发在指尖绕了个圈，又弹了回去。
“喂，警卫！警卫呢？有袭击！首领大人，快让警卫杀了他！”
“噗，他叫你呢，你们的干部就是这样满员的么。”
“是森先生的干部。”
首领抱怨着，推开了他。
“没错没错都是森先生的错啦。”
男人坐直了身子，终于再次把目光赏给了他。
武田寿三郎察觉到不对，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挂着一样的表情，冷眼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不可燃的垃圾。男人转动着枪，缓缓按下，“咔哒”，上膛了。
直觉尖锐地啸着，他猛地转过身向大门冲去，他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个错误，那个该死的小鬼早就察觉了一切，阴险地布下陷阱只为了将他就地处决。不，他还没有输，还没有结束，只要逃出去，只要和手下们会合，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只要启动计划就好！他会把那个臭小鬼拽下来的，他会坐上那个位置。对，胜利者是他，是他的港口黑手党！
“看啊。”
枪响了。
男人凉凉地说道。
“位子这不就有了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妄想心音-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