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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二章 ...

  •   第二章

      那白衫人将水盆破开一口后,便悠然自得地坐于椅中饮酒,浑不将周遭众人目光放心上,只做不见般,待那水渐渐流尽,他忽的又一甩袍袖,将那水盆掀翻,一下盆中银针,铁蒺藜等物俱是散落于桌上,噼里啪啦的碰撞有声。
      白衫人笑着对毡帽人道:“兄台方才道,这便是中土功夫了,却是差矣,中土武功,非是在下那两下三脚猫能言说的了,其中更有诸般变化,及不可轻易告人之事……”说着,忽的拾起桌面上一枚银针,指着道:“……兄台且细看,这玩意儿可与寻常的有何不同否?”

      毡帽人接过,细细一看,不由大惊,只因这银针虽是细若牛毛,却也可看出,非如圆柱针身,乃是成三棱型,凹凸有致,捏在手中时便能知晓。又过了会儿,毡帽人却觉出些异样来,竟是捏着银针的两指酸麻不已,渐渐地更是没了知觉!
      他大惊失色,猛地扔下银针,捂着手盯着白衫人道:“这……这……却是何意了?”
      白衫人轻笑着,自袖中拿出一包物事道:“兄台适才已中了针上之毒,须得服下这药物方能大愈,且因兄台不会武,便也不能以真气逼出,故两日之内不可饮酒…”言罢,将桌上一干酒瓶酒罐俱是拿到自己这处,似笑非笑地接着道:“这些酒水,还是在下代饮了吧。”

      毡帽人听罢,一时哭笑不得,便将那包物事服下了,过了会儿,手上麻痒之感渐消,不再那般叫人难耐时,方松了口气,心中却仍是暗自惊骇不已,只因自己手上也并无伤口,仅仅触了这银针一下,便已中了其上剧毒,可见这毒物甚是厉害!
      此时那白衫人已是将桌上银针并三枚铁蒺藜收好,放入随身锦袋,见了毡帽人神色,便指着地上水道:“你可知那银针为何如此了?只因这水里,浸泡了‘毒王’所发,淬了‘春日宴’之毒的铁蒺藜,水中更是剧毒无比,那银针泡在水里一时半会儿就这般毒了。”
      毡帽人听罢更是惊异不已,看着地上似是清澈无痕之水,很是不可置信,然方才自己之遭遇,却又叫他不得不信,一时对中土诸般不可言说之物,俱是起了敬畏之情。

      白衫人见状,似是不以为意般笑着道:“兄台也不必过于忧虑,若是寻常之事,江湖上的这些,原也不会沾惹上身了,只须小心行事,方可高枕无忧……”他边说着,边饮酒,眼角扫了扫门帘处,轻声道:“……且看兄台带着这许多人手,个个非寻常人物,想来便是中土之事再诡异,兄台也应是不惧怕这些的了……”
      毡帽人闻言心中一禀,正色着拱手道:“多谢尊驾提点,我定会铭记于心。”
      他此时已是知晓,这白衫人非是寻常人物,便连称呼也变了,心中敬畏之余,更是起了招揽的心思,只觉若是能得此人帐下效力,定是要事半功倍的,便思忖着如何开口。

      白衫人见状,也是心中有数,对这毡帽人身份多有疑虑,却只做不知,转头去边饮着酒,边望着门帘处。毡帽人见他并无言语,心中焦急,已是想先开口,然过了半会儿,却听白衫人笑道:“唉……终归是来了,只是未曾有我想得那般快,可见也不过如此……”
      毡帽人闻言,不解地道:“何谓‘来了’?可是外边尚有一路的朋友?”
      白衫人放下手中酒杯,微拂了下衣角尘土,站起身来轻笑着道:“正是有朋自远方来,本是该多款待些个,只是这一来,却要和兄台别过了……”言罢,众人只见白衫一晃,那人已是到了门边,一手掀起门帘,正要出去时,忽的顿了顿,又回转了来,笑着道:“哎哟,我却险些忘了,这处也该料理干净了,方能绝了后患……”

      毡帽人尚未回过神来,白衫人却已双手轻扬,只见那双手掌带着残影无数,片刻间就是一片银芒闪过,待他欲相询问时,方大惊失色。只见周遭众人已俱是倒的倒,坐的坐,隐隐有黑气迷蒙,再无方才那热闹气息,整个驿站正如死城一般!
      此时只听外边一阵马蹄声响起,正是自远方而来,毡帽人却无暇理会,只环视着周遭,过了会儿,惊得“啊”了一声,瞪视着歪倒在地上的小二。
      门帘外一众遂毡帽人同来的侍卫,直至此时方醒悟过来,里见已出了事,待他们掀帘一看,便更是大惊。众人忙着将毡帽人围住,警戒不已,其中一人往驿站中歪倒之人鼻下一探,顿了顿,见那歪倒之人喉中正中一枚银针,心中更是惊骇欲绝,强自镇定地又连连查看了几人,见均是如此,便对毡帽人轻声道:“主上,这里的人已没救了……”

      毡帽人闻言只觉心中一突一突地跳着,又是惊恐又是赞叹,连自己也不能分辨此时是何等样的心绪,望着门边白衫人,见他似是毫无所觉般,仍是望着门帘处,仿若能望穿这粗重麻布一般,直直透过门帘看到了帘外风沙无数——
      毡帽人竟是愣住了,一言也不能发,心跳越发的加剧,惊恐之意却渐渐地淡去了,只因他已知晓,若是这人要杀他,方才便已出手,不须等到现时了,且已这人手段,取其性命也是轻易,此时悔恨也是晚矣,便是胡思乱想更是无用,不若坦然以待。

      那边众人正是暗自惊骇,踌躇不定时,门外马蹄声已近在眼前,只听“吁”的数声,似是有人翻身下马。白衫人听着门外动静,转头默默看了毡帽人一眼,忽的似无意般轻声道:“兄台若是要命的,此时便莫要出去,不然我可保不得你性命……”
      这话尾处,已是翻卷在门帘外的沙尘中,合着一片黄土飞扬,听不甚清——
      白衫人出去后,那一众侍卫般人物便松了口气,只觉方才那短短一瞬,竟是已浑身冷汗淋漓,不由面面相觑,心中对那白衫人更是惊疑不定。

      此时只听门外一声喝道:“好啊,竟是叫你伤了我诸多弟兄,今日终归是给我逮着了,且看你中了‘毒王’的暗器尚能撑得多久,还不快束手就擒,省的一会儿吃苦头,可莫要哭着讨饶,那时爷爷便要狠心只做没瞧见了!”
      跟着便又听一人轻笑道:“你弟兄不中用,难道还是我之过了?且今日要不要你饶,还是未可知呢……”这一句方言罢,便只听一阵金铁交加之声骤起!
      时有夹杂着一两声痛呼,却惟独只闻那一众后来之人座下马儿嘶鸣不断,不见那先前白衫之人有一丝声响,似是不发一语地出手中,隐隐暗藏杀机。
      此时风声呼呼,早已将门外一片嘈杂隐没其中,却叫人更是不堪这静默。

      驿站里一众人边细听着外边声响,边在心中忐忑着,不由犹豫是否该出去,便有一人上前道:“主上,那一伙人不知是哪里的,穿白衫子的也不是什么善类,此时不走,只怕要惹上麻烦,不如……”这人已是说得明白,只待毡帽人示下。
      那毡帽人究竟是见过诸般阵仗的,此时已稍能静下心来,思及方才白衫人言语,略犹豫了会儿,便摇头道:“那位想来已对我起疑,然我却见着他行止恣意,如你们所说,也不是什么善类,便是觉出我身份,也未见得会如何……”
      那一众侍卫闻言却是大惊,只听那毡帽人却笑道:“……且他手段高明,若是想取我性命,大可不必顾忌什么,一枚银针就能叫我苦不堪言了,然他方才好意告知我不可出去,想来却是不想杀我的,此时便如他所言,暂且在这处歇着,便当做是个历练也好。”
      众人听他这般说了,也只得纷纷坐下等待,听着门外打斗之声不断,正是度日如年。

      毡帽人细细分辨门外声响,只觉刀剑交击之声有之,风沙翻滚之声有之,喝骂告饶之声有之,均是混杂在呼呼风声里,听得不甚分明。这般直过了一炷香时分,方听得传来一声轻笑,在这肃杀之中竟是清晰地透过门帘而来,然这悦耳之声,此刻听来却如梦似幻般,隐在一片风沙中,叫人乍一闻,浑不知身在何处,惶惶不已——
      那一声轻笑过后,外边竟再无声响,紧跟着卷帘翻起,那一抹白衫赫然现于眼前,带着些尘土,带着些凌乱,带着杀意和鲜血的悲戚决绝,却是镇定自若地立于门边。

      白衫人扫了眼驿站里,终是看着毡帽人,淡淡地道:“兄台为何不趁着这时机走了?”
      毡帽人顿了顿,正色道:“想来你不会害我,便听你一言了。”
      白衫人闻言眉眼微舒,带了些笑意道:“可惜如今也只得你这般的氐凉人士,肯听信我言语了……今日之事,还望兄台莫要轻易说与他人知晓,这一众人,我本也是要取他们性命的,然念及兄台无自保之术,便留下他们也罢,权作见面礼了……”
      这一番话可当真放肆之极,竟是将人命做儿戏般言论,一时众人俱是心中一禀,却也知晓他所言非虚,此间之人也确是捡回条命,不由冷汗潸潸而下。

      只听那白衫人却是话锋一转,轻声道:“兄台在氐凉是何等身份,我并不真知晓,却也不管那许多,今日之事,我们便都当做没的吧,也省去一番气力,还望兄台多加小心,只因这般境况,想来若兄台定要一意孤行,日后便绝不会少……”
      众人听到这,却也不由莫名不已,只觉这白衫人心中所想却是叫人捉摸不透了,一会儿如杀神临世,一会儿又慈眉善目。毡帽人直视着白衫人,虽不言语,心中却直如翻江倒海般。
      白衫人言罢,再不多看众人一眼,直直放下门帘,便走了出去。
      众人皆是一愣,未料到他这般行色匆匆,毡帽人略一顿,便也跟着掀帘出去。

      此时只见外边约有十来骑人马,俱是一片人仰马翻,马上之人早已倒在黄沙上,有的双目圆睁,有的七窍流血,想来是死得透了。那些马匹尚且有不知晓主人情境的,自在一边来回踱着,蹄下黄沙弥漫。毡帽人看得心中巨震,只听马厩处有马儿嘶鸣不已,一淙黄沙翻滚,一裘白衫飘飘,转眼便是行出好远,融进风沙里去。
      毡帽人心中一动,奔行着高声喊道:“敢问尊驾名姓……”
      那马上白衫人也不知听未听见,只驱赶马匹去得远了,那一片黄沙之中,直呛得人睁不开眼,风也是越发的大了,只听得有叹息之声而来,渐渐不可闻。
      那叹息中似是有隐隐话语暗藏道:“……敝姓陈……表字不述……待有缘自知……”
      毡帽人眯眼细听,看着远去之人,默默地不语而立。

      清翎十一年,十月。
      皇帝年迈之余,哀叹人生有期,不能安享荣华,自此苦心钻研仙佛之道,不问朝政,只练仙丹,望能得道飞升,而朝中竟隐隐露衰败之象,正是大潮将起之势。
      此时与中土比邻的氐凉竟忽的不如往前臣服,便连供奉也不及往年丰足。
      如今清翎乃是鼎盛之邦,鱼米之乡,历来皆是稳居霸主之位,然便因着这些得天独厚的利势,竟叫人失了戒备之心,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不独他朝使然。

      这些年清翎歌舞升平之时,氐凉早已虎视眈眈,如今竟也趁虚而入,不愿再做那附庸小国。皇帝不问朝政,便只得由丞相大臣之流做决,思及氐凉兵精粮足,且有着些蛮夷之人的粗鄙拼劲,中土之兵较之其大刀阔斧之姿,倒显得平庸温良了。
      那些大臣们商议良多,便想出了和亲之策,将皇帝三女嫁去他乡,做那权宜之计。
      然事已至此,却非是一朝一夕便可挽回之道,水滴石穿,皆是平日里懈怠之意,方致成今日边境大患,颇叫人抚掌叹息。

      清翎十一年,十一月。
      且不论庙堂如何,江湖中自其年三月之始,便已蠢蠢欲动。
      只因竟有传闻道,那碧水云天竟还未绝了根,尚有当年姚烬绾门人流落江湖,如今身怀门主玉佩,正是当日一令千人从的信物。
      这一事很是激起了轩然大波,惹得江湖中人心惶惶,俱是去寻传闻中那人。

      这般一石激起千层浪,也是为着那“千机锁”一事,尚未有个定论,人人心中念着的绝世宝地,也还未曾露郭真章。若是如往常那般,渐渐地淡去那“千机锁”一事,也便罢了,现如今却平白生出个变数来,且据传,此人与当日姚烬绾生的颇为相似,很是有些渊源在其中,便更叫人心中痒痒,恨不能立时擒住那人,便可得知“千机锁”下落。
      秋末冬初,这翩翩来迟的寒意,也未能将这热潮冷却半分,反倒是一传十十传百,自此便源源不止,人人念着绝世神功荣华富贵,越发的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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