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孤**柔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上官宜只觉心花怒放，便道：“如此，我便也不拘这些个俗礼了，绾绾觉着可好？”
　　只听“啪”的一声，陈昭绾还未答话，林源手中的杯子便裂了条豁口，他也不语，直用千刀万剐似的眼神盯着那杯子，陈昭绾微觉奇怪，看他一眼，见无甚大碍，便道：“如此甚好。”

　　上官宜殷勤地端茶倒水，心中却寻思着，看这两人似是不在意那怪客，应是与那物事无关之人，那日在酒楼中，只怕也未曾识破自己这谎话。可这一日来心神不敢有一丝放松，此时虽心中稍慰，仍是绷紧了心思。
　　待看到陈昭绾，心中却不由一荡，只觉此人甚妙，只可惜却跟了个瘟神般的人物，想到此，便瞥了林源一眼，这人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还是莫打那主意，没的平白给自己寻了个麻烦。

　　思通这一关节，忙收起醉态。该为时当为之，不该为时便不再有念想，当得是一句果断刚毅，冷静谨慎，此人也算是个人物了。
　　上官宜终是心中不安，试探着道：“两位此次出游，踏遍桃源胜地，当真是妙哉。”
　　林源心中一声冷笑，便也不动声色道：“却比不上上官兄了，为贵师门殚精竭虑。”
　　上官宜面子功夫真正深厚，全当补药吃下：“恩师待我甚厚，如今为其尽绵薄之力，擒得此人，我也只觉心中宽慰，不算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片苦心栽培，此次回去，定要陪伴他老人家安享晚年，再不插手江湖上诸多繁杂事宜。”
　　此话一出，陈昭绾几要破功，忙端起酒杯掩饰地抿了一口。
　　便在三人心中各有思量时，变故陡生！
　　只见那怪客忽大吼一声，一拳直捣那画舫底部，这一拳力道竟如此之大，打得那船底一下便破了个洞，顿时湖水涌入一发不可收拾。

　　三人俱是心思敏捷之人，那怪客第二拳还未打出，上官宜便已拿出折扇，抢上一步直逼那怪客面门。
　　他心中其实是大惊，这一日给那人服食七里飘香从未停过，却不知什么时候让他脱了掌控，更不知是那人用了什么样手段，竟解去了七里飘香之效！
　　那怪客在酒楼时因要拿着那扁长匣子，便将之作为兵刃，众人本不知其原来的功夫，到底是怎样的，又是使得什么顺手兵刃。此时他没了束缚，也不用护着那匣子，功夫竟凭地又高深了几分，他舞动双掌，只见残影不见人，兼之招式中夹杂了拳法，剑法，刀法，花样百出，一双手掌直如百般兵刃，变化无常，只十几招之间，便将上官宜逼得大惊失色。
　　林源本站在一旁，此时脱口而出道：“百刃拳！”

　　原来那怪客所使功夫，却是极怪的一门功法，内外兼修，待到外家功夫练得一双肉掌坚如金铁，配以内家真气，直可做兵刃来使。而他这拳法，正是彷如十八般兵刃，样样皆可，使剑便是剑，使刀便是刀，使棍便如棍，再看那怪人，原是双臂极长，垂下竟直过膝部！
　　这拳法原是多年前，一位江湖老人所创，如今已销声匿迹，不想此时竟在这画舫上，又见到了这古怪拳法的传人，一时上官宜和林源都是面色一变。
　　陈昭绾见那上官宜却是要落败了，脚下一晃，已到了那怪客身后，极快地伸手直逼他大椎，这一招乃是使出了“无花折花手”，角度刁钻，狠辣无比，若是真被他捏住大椎，只怕要被废了半身，怪客识得厉害，只得回身招架。
　　上官宜正被逼得连连叫苦，见陈昭绾出手不凡，心中一喜，忙喊道：“绾绾快助我擒拿此人……”这话却是还没喊完便没了声音，正是陈昭绾待到他心神放松之际，脚下又一晃便到他一边，一伸手便点了他天突穴。上官宜顿时只觉胸中一闷，内劲竟一下直如被放空，在这一瞬，又被点了哑穴，连哀嚎一声的时间也无，便歪倒在一边。

　　那怪客却是招式未使老，见陈昭绾转为制住上官宜，硬生生地将击向他的那一拳收住了，那边林源却是大惊失色，忙上前挡在了陈昭绾空门大开的右侧，只待那怪客若是一拳上来，少不得便要咬牙接他一招半式。
　　却见他硬是收住，到也松了口气。这“百刃拳”绝不是好对付的，便是自己出手，只怕也只有三五分把握，直恨恨地瞪向陈昭绾：“你作死啊！若是不想活了爷自给你个痛快的，到也不用去麻烦旁的人……嫌活得不爽快吗？！”
　　陈昭绾惭惭一笑，刚才也是凶险，他内劲却是不能硬接那怪客一拳的，若是真挨到了，只怕当场便要见血。林源已抱拳对那怪客道：“先前多有冒犯，多谢前辈手下留情，绾绾是爱胡闹了些，却是小孩儿心性，望前辈莫怪。”
　　他见那怪客使的拳法来历不小，不知是何人所授，却是定与那多年前的江湖老人很有几分渊源，也不能再如酒楼时那般平辈相称，叫他一声前辈到不算亏了，且他感激那怪客手下留情，那种境况下，便是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他却是不能责怪于那人的。

　　那怪客负手于身后，冷笑一声，却不看他们，只对歪倒在地上的上官宜说道：“区区七里飘香，便以为能困得住我，当真浅薄，像你这般卑鄙小人，我杀你都嫌脏了手。”
　　几人说话间，那湖水已渐渐漫上来，湿了几人鞋袜。
　　林源出去一看，那船家早吓得坐倒在船舷上，哆嗦着连跳水逃跑都忘了。
　　便笑着拿出一锭银钱给那船家，说：“小哥不必管我们，自去上了岸便是。”
　　那船家一愣，拿了那银钱，便再不停顿半分，“扑通”一声便跃了水里去，这些船家都是水性极好，自是不在乎这般浅水。
　　这时陈昭绾也走出来，身后跟了那怪客。
　　林源顿了下说：“前辈，那上官宜却是要带着一起走吧？有些事只怕还要着落在那人身上。”那怪客却也不说话，直如没听见一般。林源自去进了舫中，将那上官宜提在手上，那人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只因无法动弹，便拿眼珠来回扫几人，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此时画舫上已是水漫金山，眼见便要沉了。
　　陈昭绾随手拿了个杯子，用来时的法子跃回了岸上。
　　那怪客略带惊讶地看了他眼，再看眼提着上官宜的林源，一思量，便回身对着船上挂着画幅的桅杆击出一拳，直将那桅杆断的干脆无比，他脚尖一挑，将那桅杆一抛，落在了湖上，一提气飞身而上，那桅杆颇长，怪客落在其上，足下又奔出两步，便跃到了岸上。
　　那两人俱是无比轻巧地上了岸，可苦了剩下的林源。
　　他手中提着一人，而他轻功却并不如陈昭绾那么好，若是平地也就罢了，可这水中却是半点马虎不得，再以来时之法上岸，怕是不行了。心中恨恨，便瞪视着上官宜，一咬牙，提着他跳进了水里，途中数次将那人按进水下，很是给他吃了番苦头，直叫那上官宜面色惨白。
　　待到了岸上，却见陈昭绾抿唇，似笑非笑地看他，那怪客更是眼含嘲弄之色，不由更是在心中将姓上官的全都劈了一百遍有余。

　　三人提着上官宜回了客栈，林源换下沉重湿衣，顿觉好些，他不想在这时浪费了内劲去蒸干衣物，以便若有异状也好应对。
　　待陈昭绾去唤了那怪客，几人便在林源房中围坐下。那怪客对别人均是爱理不理，唯有给陈昭绾却有几分好脸色，真是怪哉。陈昭绾又给上官宜补上一指，却是用的“无花折花手”里的点穴指法，寻常解法均是无用，这才放心将他踢在床边。
　　几人将酒楼中事一说，便不可避免地谈到那“千机锁”之事。
　　林源问道：“前辈是如何会被那些人觉着是带着那物事了？莫不是有人所托？”
　　那怪客待他们说到这事，面色一变，双目寒芒一闪，厉声说：“你们也是看中了那物事吗？枉我觉着你们不算奸恶之辈，原来也是一般人物，终究逃不过利欲熏心！”说着便要拂袖而去。
　　林源忙叫道：“前辈！前辈请留步！在下虽有所求，可却并无恶意，请前辈且坐下听在下一言！”

　　陈昭绾一忖，也说道：“……晚辈初入江湖，不懂什么规矩，但也知道一个道理，便是‘双拳难敌四手’，前辈就算是武艺再如何过人，若是遭人群起而攻之，且不论这些人里，或还有如上官宜这般卑鄙之人，只怕前辈……”
　　这话已是说得极明了，颇有些放肆，林源不由一惊，顿时心神戒备，只怕那怪客突然发难。
　　却见那怪客顿了顿，转身时，脸上竟带了丝悲戚，道：“……不错，你这话却是并未说错的……唉……双拳难敌四手……”他回转了来，又坐下，自顾自地说，“……便是我早知会如此，却也并不曾后悔过一丝半分。看在你我也算有缘，我也只能告诉你们，那物事并不在我这里，其真正所在，如今我也并不知晓。”
　　林源一听这话，只觉其中竟是有端倪可循，那怪客，是曾经知晓那物事所在的！刚要开口，便只见那怪客挥了挥手，说：“你们不要再问我关于那物事之事了，便是我命丧于此，也不会再泄露半分……”他面露悲戚，语意却甚是坚决，“……只因我曾答应过一人，决不再将此事外传，那日酒楼里的事情，你们也都知晓了，乃是我自愿放出消息，让那些人寻上门来。”
　　说完，竟拿出一把匕首。
　　林源更是警觉，可还没等他说话，却见寒光一闪，那怪客竟将自己左手么指挥刀而断！

　　一时几人皆惊，看着那怪客。
　　只见他仿若无所觉般地说道：“今日对你们说了这许多，已是违了我发过的誓言，断这一指，是为了应那破了誓的报应。唉……我当日却是应了那人，若破此誓，必遭千刀万剐，如今这条命却须先欠着，待我替她除尽了肖想那物事之人，便会自行了断！”

　　这一番话说来，只让人不由肃然起敬，且不论他这般做法的对错是非，单为他信守誓言的那份决意，便是林源极想知晓那后事，却也住了嘴，并不再问。
　　他想到怪客口中屡次提到的“那人”，顿觉此人也是个痴人，竟能为了那人去受这千般苦楚。又看着陈昭绾，心中不由一震，只觉若是换了自己，怕也是如此，便是为了这人连命都不要了又如何，就算过得苦不堪言，也是心中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