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一张由车祸引出的茶几》一瓶陈醋

5、冰蓝色的温柔

　　无论对谁来说，手术室外的时光总是最难捱的。三个小时过后，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
　　紫堂几乎是在灯灭的同时跳起，等到门开立刻冲上前去，“怎么样，我师父怎么样？”
　　医生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准备后事吧。”
　　紫堂眼前一黑，快要昏过去。“你骗我，对不对？”她抓着医生，目光中盈满乞求，“你骗我对不对？那个死老头让你骗我的对不对？他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还活蹦乱跳的对不对？”
　　医生显然见多了这种事，很平静的挣开紫堂的手，“病人现在是回光返照期，我劝你去看他最后一面。”说罢离开。
　　紫堂脚步虚浮，走进手术室。
　　幸村略略迟疑，准备跟上时，却被护士叫住，“幸村君，该查房了哦！不许乱跑了。”
　　停住，转身，微笑，点头。“好。”
　　随即跟着护士回房。只是，幸村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还和他无限接近的少女，正在与他一步步远离。

　　无数透明的软管插在李松身上，尽人事的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师父。”紫堂站在窗前，声音带着颤抖。
　　“小寒啊。”李松的神智清晰，声音不像平时的中气十足。“你知道的，我没有孩子，我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嗯。”紫堂回答。她一直都知道师父对她有多好，这个世界，只有师父对她知根知底，她早已把他当成了父亲。紫堂对李松的感情，甚至比对这个世界的父母还要深。
　　“这些年，我已经一步步的把自己的财产过到你的名下，就算是以后不想上学，也可以不愁吃穿。我的一身本事都传给你了，这上面，我没遗憾了。”
　　“小寒，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我想告诉你，这辈子，你只是紫堂寒，不是柳乔。纵然背着前世的记忆，但你和前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不用一直活在前世的阴影下。不要总把自己当做二三十岁的成年人，重新活过也没什么不好。”
　　紫堂点头。师父临终的嘱咐，她只能答应。
　　“这辈子，其他的事就不说了。我也就两个遗憾了。”李松声音渐弱，“没能看到你嫁一个灵魂比你小二十多岁的小鬼，是我的第一个遗憾。第二个遗憾，是到死，都没能回到祖国。”
　　他慢慢闭上眼睛。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站在樱花树下对他羞涩微笑的少女，“让她等了我二十多年，我该去陪她了……”
　　心电图趋成直线，李松永远长眠。
　　“师父……”指甲陷进肉里，泪水却始终没有流下。

　　紫堂没有坐车回道观，而是走着。现在的她，完全凭着记忆在走，完全没有思考。
　　渐渐的，天阴了下来，下起了小雨。渐渐的，小雨变成了大雨。雨帘朦胧了街道，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

　　在训练时下起了大雨，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和越前的比赛半途夭折，不二心里有种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的感觉。
　　“呐，手冢。你和越前比赛的时候也像我这样的吗？”
　　“你知道了吗？”
　　“嗯，不知怎么的……”无论领先多少，他都会一下子赶上。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告别了手冢，不二难得一人独自撑伞回家。
　　雨很急，路上几乎没有人，车也很少。不二却很享受这样既喧闹又宁静的气氛。
　　转弯，不二家已经可以看到了。步子加快了一些。不经意间，一抹浅紫色的身影闯入眼帘。
　　不二睁眼，显出冰蓝色的瞳。这个人没有打伞，也没有想避雨的样子。脚步虚浮，看样子体力快要耗尽摔倒了。
　　这个认知让不二疾走几步，恰好接住少女撑到极限而倒下的身体。少女纤细的手死死地攥住不二的手臂，力道大的让他吃惊，灼热的手掌几乎要烫伤了他。
　　“喂，你没事吧？”不二担心的问。
　　少女显然意识模糊，只是不断呢喃，“师父，不要离开我……”最后，更是直接昏倒在不二怀里。
　　“喂，振作一点。”不二轻拍少女的脸颊，入手的高温让不二有些慌。“糟糕，发烧了。算了，带回家先让姐姐处理一下吧。”

　　浑身发冷，发软，连动动指头都很困难。这是紫堂醒后的第一感受。
　　“太好了，你醒了！”很熟悉的温柔嗓音，紫堂下意识的向声源看。茶色的头发，微微眯起的眼眸，精致秀气的脸，温柔和煦的微笑。不二周助？那张漫画中无比熟悉的脸现在正微笑着，暖暖的笑容仿佛阳光一样，温暖了紫堂的心。
　　“在街上捡到你的时候你突然昏倒吓了我一跳，因为离医院很远而且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就自作柱状把你带回我家了。”
　　所以，现在是在，不二家？这个认识让她脸红心跳。等等，捡到她……那么说，意识完全消失前看到的冰蓝色瞳仁，还有那个跟师父一样温暖的怀抱，都是不二？于是，脸红心跳的程度再次增加十个百分点。好在发烧，紫堂的异样并没有让不二发觉。
　　“谢谢你救我。”轻声道谢，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不二笑道：“不客气。你发烧了，嗓子沙哑很正常。你的湿衣服我请由美子姐姐帮你换过了。嗯，对了，我叫不二周助，你呢？”
　　紫堂的脸继续烫着。“我叫紫堂寒。”
　　“嗯，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失礼。在你昏迷前一直说着‘师父，不要离开我’。在昏迷中也一直喊着。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呢？”明明是很失礼的话，明明是不关于自己的问题。但一想到雨中那抹纤细的身影，不二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问了出来。
　　沉默片刻，紫堂佯装无事道：“没什么。只是师傅今天出了车祸，去了天国而已。”
　　不二默然。难怪她会抓他那样紧，连掰都很难掰开，是把他当成过世的师父了吧？这样瘦弱的肩膀却要承担生离死别……下意识的，不二抱住紫堂，让她伏在自己胸前，拍着她的背，轻声说：“想哭就哭吧。压在心里会更难过的。”
　　紫堂一愣。
　　在手术室外有幸村陪着焦急等候的时候没有哭，在手术室里听师父交代遗言的时候没有哭，看着护士把师父的尸体推到太平间的时候也没有哭。然后，在这个少年温暖的怀抱里，紫堂紧紧攥着不二的衣服，仿佛真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失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