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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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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帝斜倚在龙椅上,单手支颚,眼神淡然,不辨喜怒:“你说老大命中带七煞?”
嘉卉长公主心里咯噔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皇上,这是怀恩寺的高僧一显大师所言。他说齐王的八字只是不适合早婚,旁的没什么影响,只要三十岁后成婚,一切都可化解。”
安庆帝没说话,只是依旧用那种淡然的眼神看着嘉卉长公主。
嘉卉长公主顿觉如芒在背,心跳加速,有些后悔自己今日没看黄历,贸然进宫。
应该从长计议,想个更周全的法子的。
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晚了,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补救。
她不着痕迹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刺痛感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抬起泪盈盈的双目,伤心地说:“皇上,华容那孩子有多喜欢齐王,皇室谁人不知?齐王乃是人中龙凤,又对华容温柔体贴,作为母亲,臣心里也是极不愿拆散他们的这对好姻缘。可眼看齐王身体一直不见好,臣不能这么自私,只顾着华容。毕竟齐王他也是臣的亲侄儿,是臣看着长大的。”
这番唱作俱佳,真情流露的话让安庆帝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他清楚,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齐王一向讨长辈欢心,跟嘉卉的关系也很好,最近也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况且华容和齐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极为般配,京城达官贵人都知道两家要结亲的事。这个节骨眼上,若不是真的有什么顾虑,他这个皇姐是不会进宫跟他道明这一切,隐晦地表达出取消婚约的意思。
毕竟这桩婚事黄了,对华容的影响更大一些。
而且齐王最近这阵子的状态确实有些诡异,无端溺水,昏迷数日,醒来后身体也一直时好时坏的,太医们看过后都得出的结论都一样,齐王的身体没问题。
这一切倒是跟那和尚说的有些对得上。
“起来吧。”安庆帝终于发了话。
嘉卉长公主心里松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眼眶发红,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安庆帝打量着她:“这事齐王知道吗?”
嘉卉长公主轻轻摇头:“他跟华容一向要好,臣怕他接受不了,没敢告诉他。不止他,华容那边臣也没说。”
安庆帝不置可否,只是对福安说:“宣齐王进宫。”
他也好一阵子没见到过这个儿子了,正好寻机看看,他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转。
“等一下,齐王身体不好,让他乘坐轿撵进宫。”
嘉卉长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涌现出一丝悔意。这宫里除了帝王和受宠的后妃 ,外臣入宫基本上都只能不行,今日陛下却主动开恩赐轿撵,可见有多宠爱齐王。
只是想到刘昶都已经开始咳血了,嘉卉长公主的悔意顿时又消散了,再受宠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
齐王府,刘昶接到了安庆帝的口谕,心里大喜。
这次他不但要彻底打消父皇和嘉卉长公主的疑虑,同时还要给自己争取十年的自由。
所以装病也要装得逼真一些,方能瞒天过海。
刘昶让人端了一盆积雪进来,屏退了仆从,抓起一团雪就往胸口塞。
温热的肌肤一接触到冰冷的雪,激得刘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旁边的小春子看得脸色煞白,眼泪直往外滚:“殿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快,快,拿出来。”
说着就扑上去抢他手里的雪块。
刘昶侧身避开,喝止道:“站住,我自有打算,你在一旁安静地站着。”
小春子不敢动了,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刘昶,恨不得以身代之。
刘昶淡定地又抓了几块雪团塞进衣服里。
屋内烧着炭,气温本就比外面高不少,很快这些雪块就融化成了水,蜿蜒而下,将刘昶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
湿漉漉又冰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刘昶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没继续往自个儿身上塞雪球。
不过这个手段反应还要时间,倒是可以画个病号妆,加强效果。
只是敷粉装脸色不好这类的手段太低级了,还很容易弄巧成拙,被人看出来。
思忖片刻,刘昶抬了抬下巴道:“小春子,你去弄点胭脂过来。”
“啊?”小春子的嘴巴张得鸭蛋那么大,“殿下,您拿那个做什么?”
今天殿下真是太奇怪了,太让人猜不透了。
刘昶白了他一眼:“让你去拿就赶紧去,别啰嗦,我等着用呢。”
小春子自然没这玩意儿,刘昶催得急,他只能去找府里的大丫鬟借了胭脂一用。
刘昶接过胭脂,对着铜镜,熟练地擦到脸上,涂抹均匀。
小春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家殿下何时学会用这些女人的东西的?
刘昶从镜中看到那副惊讶的样子,挑眉笑了笑。
他会的可多了,毕竟他在现代可是做了三年的超级网红。作为一名名人,难免需要直播或是参加一些线下露脸的活动,这时候往往需要化点妆。
刘昶脑子聪明,跟着化妆师学了一点点。虽然不算特别精通,但糊弄一下小春子这种外行还是可以的。
可惜铜镜照不清楚人的气色。
刘昶放下胭脂,拍了拍自己的脸问小春子:“我气色看起来怎么样?”
小春子还震惊于他家殿下的“多才多艺”,被问道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讷讷地点头:“挺,挺好的。”
刘昶满意了:“好就对了。走吧,记住了,我是怕父皇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担忧,所以特意涂抹了点胭脂增加气色。”
是这样的吗?小春子似懂非懂,只能迷茫地点头。
刘昶看着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笑了:“过来,给你家王爷挑件合适的衣服。”
“是,殿下。”小春子赶紧命人拿来干净的中衣和蟒袍替刘昶换上。
因为天气冷,刘昶又在外面披了一件深色的大氅,这才坐上了马车匆匆进宫。
这时候,皇帝和嘉卉长公主已经喝了两盏茶了。
嘉卉长公主肚子里都是茶水,无时无刻不想往恭房跑。
若是平常,能够与皇帝长时间相处,叙叙姐弟之情,她求之不得。
但今天皇帝的心思她捉摸不透,因此她心里很没底,也不敢胡乱开口惹帝王不悦,只能不停地喝茶来缓解不安和紧张的情绪。
在嘉卉长公主的千呼万盼中,刘昶总算来了。
他穿着一袭华贵的紫金蟒袍,腰系朱红白玉带,身姿修长挺拔,面色红润,宛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优雅公子,风神俊朗中又透着皇族与生俱来的贵气。
嘉卉长公主蹭地站了起来,错愕地看着他。
是哪个杀千刀的,骗她说齐王身体不好,快不行的了?
他这样子分明跟从前一样,哪像是个得了怪病的人。
嘉卉长公主下意识地看向安庆帝,想解释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完了,皇上肯定会生气,觉得是她故意骗他。即便不治她个欺君之罪,只怕以后也不会待见她。
刘昶仿佛没留意到嘉卉长公主瞬间煞白的脸,恭敬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嘉卉姑姑。”
安庆帝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长子,须臾,笑道:“免礼,听太医说,你身体一直不大舒服?”
刘昶连忙道:“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只是身体略微有些不适,没有大碍的,过阵子就好了。”
安庆帝笑着点头:“那就好。你这都半个多月未曾上朝,也不曾去衙门当差了,身体好了,那就早些上朝,帮朕分担一些。”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受累了。”刘昶垂眸,规规矩矩的,还是以前那副讨喜的模样。
安庆帝瞥了一眼旁边坐立难安的嘉卉长公主,没提婚约的事,而是道:“你母后一直很担心你,既然进了宫,那就去看看她。”
刘昶乖巧应道:“是,父皇,那儿臣去坤宁宫了。”
安庆帝挥了挥手。
刘昶老老实实地退出了永宁殿。
他走后,永宁殿寂静得落针可闻。
嘉卉长公主受不住这种无声的沉默,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替自己解释:“皇上,不知是哪个心怀叵测之人陷害臣,臣昨日派人去太医院打听到齐王咳血了,因此才贸然进宫求见皇上。这并非臣的本意,请皇上明鉴。”
安庆帝缓缓踱步到她面前,声音冷冷的:“皇姐,朕相信过你的。”
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嘉卉长公主疯狂摇头:“没有,皇上,请您一定要相信臣,臣绝不是有心的,这背后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离间皇上与臣的姐弟之情,请皇上明察。”
啪!
一只白色的汝窑瓷杯重重地摔在了嘉卉长公主的面前。
紧接着她的头顶传来了安庆帝暴怒的声音:“让大理寺还是刑部查?皇姐是想全京城的人都看咱们皇室的笑话吗?还是想史官将这事记下来,以供后人瞻仰?”
嘉卉长公主连忙否认:“皇上,臣绝没有这个意思。臣真的是被人误导了,才会闹出这么个笑话,求皇上宽宥。”
安庆帝已是极不耐烦,转身走回龙椅前,掀袍坐下,唤道:“福安,送嘉卉长公主出去,以后没朕的传唤,嘉卉长公主不得入宫。”
嘉卉长公主绝望地趴在地上,遍体生寒。
今日之后,她的尊荣将不复存在,所有人都会知道皇上厌弃了她。
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她?
就在嘉卉长公主被宫女拖到门口时,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地说:“奴才见过皇上,齐王殿下在永宁殿外晕倒了。”
“什么?他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安庆帝起身疾步往外走。
嘉卉长公主嗅到了转机,连忙挥开拽着她的宫女:“本宫自己走。”
然后大步追上了安庆帝。
安庆帝飞快地出了永宁殿,便看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刘昶这会儿躺在雪地中,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几个宫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了起来。
福安跟在后头瞧见安庆帝难看的侧脸,连忙吩咐:“快将齐王殿下扶进永宁殿的偏殿。”
几个太监连忙将刘昶扶进了最近的一间屋里。
福安也上前帮忙,只是他的手刚碰到刘昶的手腕便吓了一跳:“皇上,齐王殿下的手冰冷冰冷的,估计是冻着了。”
“生炉子,怎么伺候的?”安庆帝大怒。
宫人们赶紧捧着炉子、炭火进来,又端了些热水进来。
福安最懂安庆帝的心思,知道他这会儿是真心疼齐王,连忙接过宫女手里的水杯,亲自给刘昶喂了一些热水暖身。
只是刘昶已经陷入了昏迷,水灌进他的嘴里大半都吐了出来,流在两颊和下颚。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连忙拿着帕子去擦。
只擦了一遍,洁白的帕子就被染红了。
福安骇了一跳,起初以为是血,定睛一看,原来是胭脂。
齐王怎么会在脸上擦胭脂呢?
安庆帝也发现了,他蹙眉:“将他的脸擦干净。”
太监赶紧动手。
胭脂擦掉后,露出了刘昶那张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
安庆帝眉头紧锁:“齐王身边的贴身内侍呢?”
“在外面候着,老奴这就让人将他领进来。”福安连忙道。
安庆帝点头,坐在一旁,蹙眉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刘昶。
很快,小春子就跟在太医的身后进来了。
安庆帝直接问道:“齐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为何要在脸上抹胭脂?”
小春子哭得眼睛都红了,打着咯说:“回皇上,殿下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太医们也看不出究竟。今天接到圣旨,殿下高兴坏了,不想让皇上担心,所以特意命小的寻了胭脂抹在脸上以遮掩他苍白的气色。”
安庆帝闭上了眼睛,等再度睁开时,看向刘昶的眼神多了一丝温度。
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替别人着想,事事以他这个父皇为先。
罢了,事关昶儿的性命,宁可信其有。
安庆帝出了偏殿,对上嘉卉长公主担忧的眼神,缓缓开口:“婚事作罢,就当没这回事。以后有好的,朕再替华容赐婚。”
大悲大喜,大起大落,嘉卉长公主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多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