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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看你只用眼睛 ...


  •   我该怎么形容你,一场瑰丽而愚蠢的梦。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是一个秋天。我的脑子里盛满了金色的幻想,金色的浆糊,我坐倒数第二排,不靠窗也不靠门,普通、平庸的座位。
      你是刚进班的转校生,“转校生”这三个字天生附着神秘色彩。班主任在台上说这些什么我已经遗忘,你在干什么我也已经遗忘,我一直都很擅长遗忘。
      我唯一记得的便是我拿起一个当时很喜欢的小蛋糕,问坐在最后一排的你:吃吗?
      你似乎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撑着头的手,不为接受,而是你要上台自我介绍了。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你摇了摇头。
      我看着你在黑板最上方写下路双镜三个字,手指修长有力地握着粉笔。很特别的字体,介乎行楷与行书之间;很特别的名字,都不难看,也不难听。
      我一下子就记住你了,然后很快地忘了。
      现在回忆起来,你还是没吃我的小蛋糕。

      我还记得和你相熟的时候,那是一个物理晚自习。彼时你是我的前桌,我们坐了半个星期后终于发现彼此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我们聊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兴趣爱好到密室逃脱,从学习成绩到恋爱经历。期间物理老师点了三次名甩了无数次眼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我们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我们对视,我们大笑。
      有点可惜,不然我那时就能实现和你殉情的梦想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问你,我们班最帅的男生是谁,你没回答。我补了一句,不准说自己。
      你似乎是笑了笑,摸了下头发说:我不帅的。
      平心而论,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你的眉眼非常出众,身材也是,虽然口罩下的全脸并不算好看,但依照我对男高中生的偏见,你应该自信地说自己最帅。
      从那一刻起,你在我心中的定位变成了值得一交的朋友,而不是同学。

      我记得有一次你看眼睛去了。
      那天的晚自习只有一个半小时,是英语。
      你走前我和你说我要喝茶百道,茉莉奶绿加芋圆半糖温热。听听力的时候我一边转笔一边大题,顺带抽个空思考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坐第一排靠门的位置,余光中出现了个黑影。我一抬头,你拎着两杯茶百道向我走来。初秋的风吹起你的外套衣摆,你在我的目光的沐浴下向我走来,直视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浸满笑意。
      我大抵是小声说了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慢”之类的话,你躲在门口给我使眼色,问我姗姗在干什么。我说她在讲台上坐着,啥也没干。
      你点点头,把茶百道背到身后打报告,跳过来的时候还给我比了个耶。
      什么是心动。

      我记得我说过,我很擅长遗忘。
      我忘记了我们的感情是如何升温,可能是日复一日的、大量的、高频率的交流吧。所以说啊,不要聊太多,容易迷失自我。
      分享欲是浪漫。
      坦白说,路双镜。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已经对你彻底失望,不太记得后面的事情了。所以说啊人的记忆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记忆美化效应在你这儿完全失效诶。
      那我挑着写点吧,真不记得了。

      我记得和你一起去上音乐课。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你没忍住,把写字垫板和作业一起给我,摸了个学校的篮球就去打。
      我看你投了两个三分没进后忍不住笑出来,你有点无奈地上篮。
      毫无疑问地进了,我象征性地夸了你两句。
      可能是现在的记忆中有一丝滤镜吧,当时你的眼睛像是有星星。
      我们说说笑笑,去往音乐教室。
      就算你带了作业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和我聊了一堂课的天。

      我记得有一次隔壁班的同学打碎了篮板,用高抛球。
      那个大课间几乎所有高二的男生都去篮球场参观,你也不例外。我和陪我打羽毛球的同学告别冲向篮球场围观,在人群中目光锁定住了你。你恰好回头,向我走来,看着我笑。
      你说:你帮我记着,我一定要打碎一次篮板。
      我点了点头,捡起了一块碎玻璃,恰好像是心形的玻璃,剔透晶莹,折射出微光。
      我喜欢少年感,
      那种张扬的、恣意的、耀眼的,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因此我喜欢你当时闪闪发光的眼睛。
      你找我要去看,然后我把它递给了你。
      下课后我找你要回。
      我说:我的玻璃呢?
      你说:我知道,它是心形的。
      你不还给我,你说你把它丢掉了。

      我记得有一次中午午休时,我和闺蜜吃完饭路过篮球场。你站在一号场篮筐下抱着手臂看比赛,我走到你身边问你怎么不上去打。你的眼睛里还有笑意,卧蚕好明显,你弹了一下我额头说:“我吃饱了饭怎么打,会胃下垂的。是不是傻。”
      后来我索性就和你一起看比赛,你给我讲他们的打法,给我讲这个是拉杆、那个是干拔,你场上的兄弟,你场下的兄弟,我围观的小姐妹都频繁往这边看,我不明所以,结束后和你一起离开了篮球场。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们都怀疑我们俩在谈恋爱。
      所以啊,什么是暧昧。
      就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有点什么,可我们知道我们间的距离。

      我记不清每一个相处的细节,也记不起那些故事。
      我记得你妈妈来值班的那天,我抱着物理题痛哭流涕自言自语说我不理解,你从走道经过,薅了把我的头发说:“你又不理解什么?”
      我起身企图和你平视,但185的你和173的我身高相差确实有些大,你垂下的眼睛,上挑的眼尾似乎戳中了我心中的某些暗涌。
      我恼羞成怒一边喊着你是傻逼吗一边追上去要捶你,你跑得飞快,像兔子也像风。
      夜色是沉沉的,心脏是漂浮的。
      你躲在你妈妈身后说要她把我的名字记下来,以校园暴力的罪名。
      我飞速告状说是你先敲我脑袋校园暴力我,你当着你妈妈的面揉我头发,说这是你妈不是我妈。
      那天回家后我鬼迷心窍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将化妆镜调到一个俯视我的角度,也就是你看我的角度。正如牛顿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看我的眼睛和我看你的眼睛是一样的效果,意思就是那个角度下我的眼睛很漂亮,睫毛纤长,眼波流传,我很满意彼时的光。

      我记得有天午睡起床,你很懵懂但也很烦躁。
      我借着看钟的名义回头看着你,看着窗帘缝隙投下来的、洒在你身上的光,我忘不了你睫毛上的金光。就像我记得你,记得你咳嗽的声音、你不经意的小动作,记得你的脚步声、你的背影,记得你喜欢在椅子横梁上练打板的声音,记得你左手的和弦右手的指法。
      你把我拉去小卖部,和我吐槽你同桌的脚臭。
      我说我把我的香水给你。
      买水时我刷不出来卡,你当时在距离我六七米外的地方,我本想让后面认识的人帮帮我。但他直接大声喊:“你找路双镜啊,路双镜!快来帮顾淮舟刷卡。”
      那罐旺仔牛奶是我喝过最甜的一次。
      那一天你身上充斥着我的银色山泉味。
      从肩颈到手腕。
      由内,而外。

      我记得每一次去找你问物理题时,你永远都是一边嘴欠一边耐心地给我讲了一遍又一遍。我记得你讲了四遍的电桥法,也记得那无数个带电粒子在磁场中偏转。记得那些个日,记得那些个夜,记得你在我的物理小册子上把我未批改的所有错题都给我圈出,写好正确解题过程,再在标题处写上大大的几个字:不错不是顾淮舟。
      我给我当时的同桌说你好坏,他说我们像谈恋爱。
      那些笔记我没有擦,那个本子我没有丢。
      还有那句你当写草稿一样写下的:“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我记得我总是假装生气,为什么呢。
      因为你说我生气的样子非常生动。
      我记得有一次你犯贱成功后我回头打不到你反而还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你的笑声完全掩饰不住。帆哥问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你说我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你就是喜欢欺负我,只想欺负我一个人。
      我假装没有听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没什么。
      帆哥在那里反复重复:路双镜,你好怪啊,你在说什么。
      我和你对视。
      你翘着椅子,口罩外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记得我每次去问你题时,不管你有没有事都会放下它。
      我一个朋友说,同样是去找你问题,你对她的回复就是:“不会做,自己想。非常简单”,你对我的回复就是:“这么简单都不会,是不是傻?”然后给我详细无比地讲一遍。我托着腮看你在那里画粒子的运动轨迹,看你的漂亮手指捏着笔、指甲泛出月白,看你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濒死的蝴蝶,看你的眼睛,看你的眉毛,用我的目光贪婪地吻你。
      我还没有意识到你停笔了,然后那支笔就敲在我头上了,你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羞恼地要我看题别看你。
      还有一次我带着培优作业去找你,你当时坐最后一排靠走廊。我溜到你同桌的位置上霸占了它和你的抱枕,把它搁在课桌上扭头看你做题。你停住了很久,红色爬上耳廓。我看着它变红,开始疑惑。你不看我只是转笔,你说:“你能不能不要看我,你看我我做不出来。”
      我想不出为什么,只能说好吧然后转头无所事事地玩你的书包肩带。
      我闻到你身上好闻的干净气味,是我后来无数个夜晚都回想不起来的味道。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我似乎没有和你聊过月亮,但想起你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月光。

      我记得每次别人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都会提起这件事儿。
      我唯一一次和异性单独出去玩,尤其是在本人刚确定对你的心意不到一周。
      我那天其实很惶恐,因为我的吉他真的很一般,而你非常厉害,对我期望过高。
      你和我说不要急不用赶,你堵车了还没到。我背着吉他站在轻轨站出口却遇到了同班同学,他问我是不是才下课或者去上课,我说我在等人却也不说等谁。
      我只是笑。
      他看着我穿着衬衣和粉色大衣,戴着从来没戴过的蝴蝶结突发奇想:“不会是在等男朋友吧?谁啊?”
      我还是笑。
      他更疑惑了:“我不会认识吧。”
      我要他赶紧走开,却在他离开的时候说:“如果你多等一会儿说不定会看到好玩的事情。”
      你来了后告诉我你带上了你最爱的一把琴,你的泰勒。
      你和平时不太一样,鸭舌帽和beats耳机,少年感拉的满满的。你提着琴的手背有青筋,是我这个手控的xp,想牵。
      过马路时你看手机没注意红灯,我情急之下拉住你的手要你看路。
      短短的十几秒我没有松开你的手,你也没有挣脱。
      我没有想到马路对面还是我同学,他震惊又犹豫,不敢给我打招呼的手抬起又放下,我假装无事地放开你和他打招呼,暧昧的沉默蔓延开。
      想起那天我俩对着弹了两个多小时后你姥姥给你打电话要你回家,你抬起手腕把apple watch放在耳边,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很俏皮可爱地一声喂?
      刹那间,心跳如擂鼓。
      我听你姥姥要你回家吃饭,问你和谁在外面玩。你说你不回去了你要和我吃饭,说和几个兄弟在一起。
      我当时笑着弹了两个和弦捣蛋,眼睛弯弯,心思也弯弯。
      我总说我爱上你是因为你给我弹水星记,你看着我的眼睛笑着唱“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远才能和你接近。”
      其实比起水星记我更喜欢你弹未闻花名时的温柔,喜欢你弹fight时的神采飞扬,喜欢你弹风之诗时没有落在实处的眼神,虚虚的落在我身上,落在我的爱身上,轻如鸿毛,重若泰山。
      我喜欢上你是在许许多多个瞬间。
      许许多多个瞬间。
      那天快分手时,我说我请你吃海底捞。
      但该死的iPhone6s瞬间掉电到5%,我遗憾地摇摇头说只能下次。
      那时你说没关系还有以后,我想,是啊,我们还有很多个以后。
      可那次却是最后。
      我记得你和我分两个方向走,走出一段路后我回头看你的背影,看你挺直的身姿,肩宽腰细腿长,你走向夜色掩映,我走向灯火人家。
      后来我无论什么时候和你走在一起,都有一种天色将暗未暗的感觉,可能也是那天的后遗症。

      现在想想,有的人觉得我爱你爱得不得了,最后恨你恨得要死,恨不得杀了你、吃了你。有的人觉得我也就是一点点高不成低不就的喜欢,后来却连恨都不恨,更不屑。有的人觉得我根本看不上你,一时鬼迷心窍过去也就过去了。而我其实也只是慢慢地怨,浅淡的讨厌和喜欢,咒你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怕你真淋雨没人为你打伞。
      我和你其实已经结束很久了,但我有时提起你却还是像昨晚才一起打电话到凌晨一点又被家长抓包。
      有人真的睡着了,有人装睡装得不敢抬头。
      只有月亮知道。

      是,我承认我有时候是会怨恨你,去回想那些你做错了的事;但我也会忍不住去想那些很好的,很幸福的事,我时常怨恨你一会儿,又爱你一会儿。听上去很矛盾,但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分裂。这些都是因为我既做不到真正憎恨你,又不愿承认自己仍留恋着一个过去的幻影,不愿承认时至今日我还是会听水星记。
      看不清,留不住。
      比起爱着你,我更喜欢看着你。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看了你无数次。不是看到你,看上你,看中你,看破你,只是看着你,一种没有期限的状态,以你为起点,时间和空间都无限延伸。不是爱着你也不是恨着你,心有七情六欲,可我看着你只用眼睛,一种漫长的注视,一场无目的的尾行。

      我听着走马写完了这篇东西。
      陈粒在那里不知疲倦地唱着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
      你看。

      我该怎么去形容你。
      一场瑰丽而愚蠢的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看你只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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