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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黑衣来客 ...

  •   李见深脸色已是黑如锅底,众人不由甚是同情,这桩事虽然江湖中流传甚广。但这样明明白白,于大庭广众中提起,委实让摘星门难堪。不过他涵养甚好,到了这个时候,仍是一言不发。

      萧红裳瞥了他一眼,道:“这件事,虽然传闻甚多,但内里其实另有隐情。若要追根溯源,还牵扯了一段皇室秘辛。”

      “先帝子嗣众多,储位之争也是异常激烈,李湛能登基为帝,可谓极其侥幸。当年先帝最中意承继大统之人,是排行第二的太子李宏,可惜太子体弱,早早便病逝了。先帝伤心不已,转而又将皇孙立为太子,然而,皇太孙七岁时也因病夭折了,先帝受此打击,从此缠绵病榻,两年后便龙驭归天,李湛乘势而上,这才登临帝位。”

      玄叶道,“这一段掌故,我等虽身在江湖,亦有所闻,然而,庙堂之事与江湖毕竟还隔着一层,这两者难道有什么联系?”

      萧红裳一笑,“诸位可知皇太孙名讳?”
      不等众人答言,又道:“皇太孙生于拂晓,天边霞光万道,祥云缭绕,故而单名一个 ‘瑞’字。”

      王岩道:“李瑞,李瑞……”低头沉吟了半晌,惊道:“李瑞,木子瑞,如此说来,难道这天合庄庄主竟是…?”

      皇室中人死遁的例子甚多,然而皇太孙当年也不过七岁,三言两语之中,已然可见其背后血雨腥风之势,不死不休之局。

      玄叶点头:“偌大一个天合庄,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尽皆化为灰烬,这般雷霆手段,若是出自朝廷之手,倒确然有几分道理。”

      梁州穆氏与太子一脉向来走得极近,怀帝既然连已经死遁隐退的李瑞都不能放过,这把火想来迟早要殃及池鱼,穆晨轩一代人杰,行事向来勇武果决,与其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倒不如当机立断放手一搏。

      萧红裳转头对李见深道,“你师傅徒然背了这许久的骂名,此事今日大白,这段公案当可了结了。”

      李见深已经面如白纸,“师傅他,他为何从不辩白?”

      萧红裳道:“此事牵涉甚广,皇室虽已式微,但我们江湖中人,不到万不得已,亦不愿与官府发生冲突。”

      窗外忽然传来嘶哑的男声,“江夫人此言不错,可笑李济半点便宜未沾,倒空负了一生骂名。替人抚养孩子,反遭横死,可见天道之事,不过是骗那些愚夫愚妇,实际半点做不得数的。”

      这声音近在耳旁。室内这些人,个个在江湖中都算得上一流高手,此刻被人无声无息欺近身旁十丈之内,竟浑然不觉,不由大惊失色。

      这男子话音未落,只闻破空之声连连,室内已至少发出几十枚暗器。

      众人只闻衣袖迎风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梅花镖黄蜂针透骨钉之类的,便叮叮当当,先后落了一地。

      浴雪阁中这间厅堂,原是为了宴客所用,地方极大,足可容纳近千人,此时厅堂中虽有四五百人,却丝毫不显拥挤。

      厅的正面足有十六扇门,门上镌着精美木雕,并灵芝如意等吉祥之物,两旁俱是落地长窗,阳光透过窗上冰裂纹路射入,落下细碎光影。

      此时事发突然,早有人以掌风将长窗隔开。

      窗外站着一位黑衣男子,此人从头到脚,被一块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双眼处露着缝隙,隐隐透出一线精光。

      当下便有人叱道:“阁下是谁,如此藏头缩尾,岂不叫人耻笑?”

      黑衣人嘿然一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赚那些虚名作甚?”

      他慢慢踱进厅里,步子极慢,却好像带着一股莫大压力,厅里铺着一色水磨方砖,此时他闲闲走来,方砖上便出现了一道道细纹。

      众人大惊,纷纷掣出兵器。

      这黑衣人不慌不忙,双袖一招,他那袍子极是宽大,双臂一展,便如平地来了一阵飓风,吹得众人立足不稳,风中又隐隐带了一阵馥郁花香。

      前面几人登时手足酸软,兵器纷纷落地。

      林九一惊:“这是悦意花的香味,大伙快闭气。”

      然而他提醒得太晚,一屋子人早有大半都被放倒,瘫软于地起身不得。

      萧红裳轻叱一声,一掌拍出,她虽然看似纤弱,武功却着实了得,手掌到处,但见四面八方都是掌影,将那黑衣人上下左右尽皆封堵,纤纤十指如雷如电,带起空气中杀气如霜。

      黑衣人扭转身子,他看起来身姿魁伟,行动起来却极是灵敏,脚步轻转,不退反进,双掌缓缓推出,萧红裳漫天掌影一敛而空,而他那一双手掌却如泰山压顶,带起罡风无数,向萧红裳压下。

      萧红裳十指顿生变化,宛如兰花,花瓣妖娆绽放,每一瓣都恰好点在掌风袭来之处,十指点完,那如山岳般袭来的掌风,内力杀意尽皆消解,空余一双肉掌,竟是再无威胁了。

      萧红裳双手拂动,如抚琴,如拈花,姿势优美绝伦,然而指尖却有嘶嘶剑气,激射而出。

      黑衣人躲闪不及,急急将双手护在要害,只闻铮铮,金铁交鸣之声,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倒退,嘴角流出一线血丝,他衣袖尽裂,手腕之上居然套着一对黑黝黝的护臂,莫怪竟敢以徒手接下萧红裳的剑气。

      萧红裳立定,暗自调息,她看似占了上风,实则也并不轻松,这御气为剑的功夫虽然杀伤力极大,却甚耗内力,她平日并不轻用,只是这黑衣人行迹鬼祟,功力又高深莫测,她这才痛下杀手,只望能一击制敌,不想只是轻伤了此人,心下震惊不已。

      两人这一番交手,迅若闪电,功力稍逊之人,几乎都来不及看清招式。

      黑衣人对萧红裳道:“江夫人,你在此盘桓许久,李府后院想必也早已遣人搜了数遍,如今既未得手,此事还望你撇开手来。否则……”

      那否则后面的字音越来越小,渐渐便听不分明了。

      萧红裳脸色大变,她虽已嫁人生子,然而二十年未出江湖,自问此事鲜有人知,这黑衣人却对她近况了若指掌。

      她向来聪明机警,已知今日事不易为,不如暂且放手,以待来日之机。嫣然一笑:“思思是我故人之女,阁下今日不管所为何事,都不得伤她一分一毫,否则——”
      水袖拂出,坚硬的紫檀木椅喀啦一声,簌簌碎了一地。
      这一手功力,至精至纯,现下武林中能使出这般功夫的,绝不会超过二十人。

      黑衣人暗自心惊,旋即笑道:“江夫人之命,敢不从耳?”

      他声音嘶哑,如那铁器摩擦交击,令人听而生厌。

      萧红裳暗暗皱眉,却不再多言,纤足一顿,如来时一般,飘然遁去。

      黑衣人两句话退去大敌,心中大是得意。转头对李见深道,“你爽快些,交出东西,我也不为难你。”

      李见深皱眉,“不知阁下索要何物?”

      黑衣人见他装傻,冷哼一声,手臂暴涨,向他抓来,李见深长剑出鞘,斜斜削去,黑衣人袍袖一吸一卷,如同泥鳅般滑溜,避过剑锋,五指改抓为拍,李见深只觉一股大力沛然袭来,登时长剑落地,身形摇晃,踉跄后退几步方才立稳。

      黑衣人如影随形,五指如龙爪,瞬间便掐住他咽喉。

      摘星门弟子大惊,纷纷欲跳起救人,然而那黑衣人袖中花香着实厉害,一干人调息良久,气海仍是空空荡荡,便有千般想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见深面色惨白,方才那一撞委实不轻,胸口气血翻腾,至今不能平息,不过他倒也硬气,虽然要害为人所制,脸上却仍是一副宁为玉碎的表情。

      黑衣人眼珠一转,将李思思捉至手中。
      他阴阴一笑,“你若不交东西,每过十息,我便脱她一件衣服,也不知思思姑娘今日的衣衫够不够脱?”

      李见深惊怒交集,他情急之下,武功倒比平常高了数倍,长剑嗡鸣,挑起数朵剑花,向那黑衣人当头洒下,一时室内剑气森森,龙吟霍霍,却始终未能沾上那黑衣人一片衣角。

      交手之间,十息已到,黑衣人果然说到做到,只见他并指成刀,嘶嘶两声,李思思外衣落地,李见深阻拦不及,长剑攻得更急,如狂风骤雨,黑衣人却从容不迫,仿佛闲庭信步,一丝儿雨点也不曾打到。
      转眼间,十息又到,黑衣人手指轻弹,李思思中衣落地。

      十月的江南,天气还不甚寒冷,李思思外衣中衣落地,便只余一件肚兜,双臂未着寸缕,肤光如雪,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其时江湖风气大是开放,比之前朝女子出入都要掩面,已不知好了多少倍。然而女子于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肌肤,于名节终是极大妨害。

      李思思却恍若未觉,一双眸子只痴痴地望着李见深,眼中波光盈盈,清泪泫然欲出。

      黑衣人终于不耐,“她终究是你嫡亲妹子。你真想让她名声扫地么?”

      这话不啻平地起了惊雷。

      李见深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黑衣人微微冷笑,“李济这厮,貌似多情,实则痴情,他对你父亲痴心一片,虽然驰援未及,到底还是救了个小的。李氏皇族身负凤凰之血,但凡嫡系血脉,身上皆有一块红梅胎记。”

      握起李思思右足,撕去罗袜,那皓月般的足底,赫然可见一朵殷红梅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黑衣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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