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峪哥哥》不透

36、离魂洞

　　连皓醒的时候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昨夜做过的几个零碎的梦：妈妈在厨房做晚饭，酱油用完了，让他到楼下小店买酱油……初一2班女生红着脸递给他一张贺卡……他胆战心惊地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生怕头顶的法国梧桐上掉下毛毛虫……

　　这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在此之前，只要有梦，就会有青峪哥哥。

　　连皓闷闷地差着帐篷，憎恨起这个地方来。那么幸福那么甜蜜的梦，到这里第一天晚上就被生生打断，之后就完全变了样，现在索性没了！赶快离开这里，说不定能继续下去甚至回到过去。不过他知道回不去了，回去了也没用，因为他很清楚很明白——那些都是自己的幻想。

　　连皓把东西塞进包里，准备去帮焦誉弄早餐。

　　“想看看他吗？”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连皓前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东西。

　　“想看青峪就不要出声，别吵到焦誉，听我说。”声音又响起，连皓站定。

　　“他在离魂洞，是你把他放进去的。不记得了吧？”

　　连皓摇头。

　　“离魂洞就在你昨天去的悬崖下面，那里叫鬼崖。下去十二尺有块岩石可以落脚，旁边就是离魂洞。”

　　连皓看看正在煮早饭的焦誉，说：“焦誉，我去方便一下。”

　　“别走太远，不要乱碰东西，不要追野人！”焦誉交待。

　　“好。”连皓走远一点。

　　“想见他吗？”声音充满诱惑。

　　“你是谁？”知觉告诉连皓，这个声音不怀好意。

　　声音没有回答。安静片刻之后，连皓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古装青年。

　　“封周逸！”连皓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萧连，你还认得我？”封周逸哼了声，认得我，为何认不出青峪呢？青峪的外貌并未变多少。

　　“封周逸，你是……”连皓头皮发麻，不大愿意承认自己的猜测。

　　“鬼。”

　　“鬼你白天还出来！”连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认知——鬼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没。

　　“能量够用就可以。”封周逸这些年也不尽在睡觉，还学了不少现代的东西，知道现在灵力被唤作能量。

　　“你……你……想干什么？”这家伙处心积虑要杀萧连，那两次意外，可能就是他干的！连皓甚至怀疑，前几天下山时踩到石头崴了脚也是他设计谋害，“那野人是不是你变的？”

　　“正是。”封周逸的笑容说不出的讽刺。还以为真找到野人呐？想出名想疯了吧？

　　连皓眉头微皱。装什么不行？装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连皓很想看看青峪哥哥，但不敢信封周逸的话。

　　“因为青峪想见你。”封周逸表情都没变一变。

　　“什……么？”青峪哥哥想见他？难道他跟封周逸一样，成了孤魂在世间游荡？可如果是这样，他为何没跟封周逸一起出现？“他……为何不来？”

　　“他在离魂洞。没有石戒开门，出不来。”

　　连皓捶一下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都不知道封周逸说的是真是假。

　　“离魂洞里放着历代堡主和夫人，个个宛如在世时一样，你不想看看他吗？”封周逸挑一下眉，“而且，青峪在里面千年了，他说很孤单，想出来，你不帮他吗？”

　　青峪……连皓心不由一疼，我帮你，我帮你！

　　“本来我昨日引你们去鬼崖，就是想救青峪，可你怕危险，又走了。”封周逸趁热打铁。

　　连皓心里内疚，沉默不语。

　　“想好没？”封周逸催。

　　“好！我去。”连皓重重点一下头，他本来就想再见见青峪哥哥的，只是封周逸的出现让他迟疑。既然青峪想见他，需要他，不管是不是真的，不管封周逸有没有搞鬼要害他，他都要去！

　　“我没有石戒。”连皓看向封周逸。

　　“焦誉手上那枚就是。”

　　“哦！”连皓不是很意外，那戒指看着就不一般，“怎么用？”

　　“你下去就知道了。不过你要是实在太笨，我不介意到时指点你一下。”封周逸满脸不屑。

　　连皓哼一声，转身就走。谁稀罕！

　　“等等！”封周逸叫住他，“不能让焦誉进去！”

　　“为什么？”连皓回头。

　　“让青峪看你们卿卿我我吗？”封周逸抬眼，“况且，他不是焦家长房长子，不能进去。进去会有危险。”会有危险是真，但跟是不是长房长子无关。

　　会有危险？那还真不能让他进去，连皓盘算着该怎么说服焦誉。“会有什么危险？”他问。

　　“我没进去过，不知道。只是听姨娘提起过。”封周逸看看发楞的连皓，急忙补充，“不过你应该没问题，可以以堡主夫人的身份进去。”即便是讽刺，封周逸也是极不情愿这么说。但为了骗他进去，只能忍一忍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连皓向焦誉走去。

　　早饭已经煮好，焦誉正在灭火，看连皓来了就说：“我好象听到你在跟别人说话。”

　　连皓坐下，整理一下思绪，说：“焦誉，我遇到一个鬼。”

　　“什么？”焦誉睁大眼睛，“怎么不叫我看看！”

　　连皓笑笑：“怕吓着你。他说青峪的灵魂被困在离魂洞，让我去救他。”

　　“他……告诉你离魂洞在哪里吗？”

　　连皓点头：“在昨天经过的悬崖下面四米的地方。”

　　“昨天……那野人正是要引我们去那里！”

　　“对！”

　　“它想害你！”焦誉不想让连皓去。

　　“那……只是我们猜的。”连皓几乎肯定封周逸想害他，但他不想让焦誉担心。青峪哥哥有可能需要他，他不可能不去！况且，他很想很想青峪。

　　焦誉沉默着把饭盒递给连皓。他知道青峪在连皓心里的分量，非常非常不愿意让他去，不是因为吃醋，而是怕连皓遇到危险。

　　“你……可以把石戒借给我吗，你手上那只？它是进入离魂洞的钥匙。”连皓吃两口野菜糊糊。
　　“你一定要去吗？”焦誉看了看黯淡无光的戒指。

　　连皓点点头：“焦誉，我会很小心的！我带了两条很长的绳子，绑在腰上慢慢下去，应该很安全。”

　　“你一定要去，我陪你！”

　　“不行。你在上面看着绳子，否则不安全。再说，万一我有什么事，还要你把我拉上去。”连皓咕嘟咕嘟几口喝完了糊糊。他现在已经到了对不管什么味道的食物都没有欲望的境界，吃东西纯粹为了生存。

　　焦誉想了想，觉得连皓说得在理，就没再争辩，拿着饭盒洗去了。在连皓和青峪的世界里，他是多出来的一个人，连皓自然不会因为他而改变“救”青峪的决定，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考虑到他。

　　“焦誉……”连皓蹲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焦誉，没事的，下去看看而已，我一定生龙活虎地上来，你等我。我还没吻够你，焦誉……”他把焦誉的脸稍稍扳过一点，吻他的唇。

　　“走……吧。”焦誉站起来，舔舔嘴唇。惹得连皓又抱住他一通热吻。

　　到达鬼崖时太阳正斜斜地挂在半空，可惜断崖面北，近崖的山谷照不到太阳，云雾升腾，看起来还有点诡异。

　　连皓分别在两棵一人粗的树干上绑上绳子，然后把绳子另一头缠在自己腰上。

　　“我放你下去。”焦誉拿着绳子走到崖边。

　　“焦誉……”连皓走过去紧紧抱住他，抬头又吻。“焦誉，我爱你！”他松开手，朝焦誉笑笑，“来吧。”

　　连皓双脚着地后惊讶地发现所站之地只有一堵石壁，压根就没山洞！难道又上了封周逸的当？他抬头往上看，焦誉正趴在崖边往下看。即便上了当又怎么样？只要他叫一声，焦誉就会拉他上去。从前几次的遭遇来看，封周逸除了能整出点虚像弄出点声音，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朝焦誉笑笑说了声没事，安下心来仔细看自己面前的石壁。很普通的岩石，浅黄色，上面没字没图，也没有奇怪的纹理供人想象。跟这整面悬崖一样，普普通通的花岗岩。连皓从上到下，从左及右细细看了一遍，真没发现什么特别。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石戒，跟这岩石一个样。会不会存在一个凹槽，正好可以放下石戒，然后触动开关打开一个隐藏的石门？连皓一边用眼睛扫视，一边用手摸索。正感叹工作量太大时，封周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笨，进来过两次了，还不会！还要我来教你。”

　　“少罗嗦，说吧。”

　　“摘下戒指，面对石壁举着，对……就这样，慢慢变换角度，慢一点，好，继续变……”

　　突然，连皓面前有一块两米高一米宽的椭圆形石壁渐渐虚了，就像逐渐提高了透明度一样，但依然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似乎里面还是一样的岩石。

　　“快进去！”封周逸急切地说，“过会儿就没了！”

　　连皓往前走了一小步，快碰到那发虚的石壁时不禁想脑袋会不会撞个包。还没来得及感受那面石壁，他一下觉得不一样了。

　　他正站在一个蛋形的大空间里。这里看不到地，但他正站在“地”上，看不到壁，但他知道哪里是壁；有的地方有深浅不一的蓝色漩涡在缓缓移动；一面壁前排着两排“人”，一般都一对一对，也有单独的；另一处壁上有一块两米高一米宽的椭圆形区域，也是虚的，不过看不到外面，似乎外面是无穷无尽的相同的空间。

　　连皓静静站着，消化着自己看到的一切，也看着那块椭圆慢慢变实。就在它完全变实前一瞬间，白影一闪，封周逸站在了他面前。

　　“这里就是离魂洞。”封周逸好象踏实了很多，大大咧咧站着准备指点江山。

　　连皓没理他，直接朝那两排“人”走去。青峪哥哥，应该在这里。凭着直觉，他走向第二排最右边的两个“人”。

　　他的心越跳越快，手心也渗出汗来。他已不是萧连，隔了千年不知该如何面对青峪。待靠近那两个“人”，连皓紧张得腿都在颤。

　　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他的青峪哥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青峪的脸上有纵横交错的十几道疤痕？

　　连皓跑过去跪在青峪身边，颤抖着手抚摸他的脸，难受得整个胃都在抽痛。青峪哥哥，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连皓抚摸着青峪的脸，一遍又一遍。青峪哥哥……青峪哥哥，我来了！

　　封周逸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看着一个巨大的浅蓝色漩涡靠近。到了，到了，快到了！他心里窃喜。

　　漩涡缓缓地靠近连皓，直到把他完全笼罩。连皓软软地倒下，躺在青峪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