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一点似伤心》一点江心是伤心

13、第 13 章

　　眼见近在咫尺的浪头就要扑下来。
　　卿星挥袖，沉喝一声：“长。”
　　巨大藤蔓破土而出，托起了卿星与温河的骆驼，疯了般地向上迅速蹿长。
　　卿星与温河升上去的高度正好惊险地错过浪头扑下来的高峰。
　　卿星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腰间忽然被温河一揽，只听他说道：“反应太慢了。”
　　卿星抬头，面前还有一个约四十丈的浪头，温河将她提上了仙鹤，海浪扑下，中间形成了一个略有缝隙的圆圈。仙鹤急速冲了出去，水浪不停洒在卿星脸上，仙鹤垂直贴飞过一堵又一堵水墙，终于在最高浪头扑下之前冲上了天际。
　　卿星向下一看，瞬时不见了沙漠，一片蓝色汪洋。
　　正在此时，卿星听得头顶上雷声阵阵。
　　抬头一看，乌云滚滚。
　　温河面色一沉。
　　“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卿星在仙鹤上左右四顾，指了指形似一座山的地方，“诺，那里像座山，行不行？”
　　话音刚落，雨点便砸了下来。
　　温河道：“像山不一定是。不过，先去那儿吧。”
　　刚刚的飞行几乎已经耗尽仙鹤全力，加上现在的狂风暴雨，不管那是什么，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最近的落脚点了。
　　仙鹤飞近，只见层层云雾之后，下方果然是一座草木葱茏的山体。
　　卿星惊道：“桃花山？！”
　　为何桃花山会在这儿？
　　温河皱眉，雨势过大，也顾不得许多。
　　两人降落在这座酷似桃花山的山上，找了一处巨大的芭蕉叶挡雨。
　　仙鹤化作符纸飞入温河袖中。
　　“你说这里是桃花山？”温河看向卿星，“桃花山的从前。”
　　卿星扒开芭蕉叶点了点头：“确实与桃花山的从前无二。”
　　温河顿了顿，继而道：“这幻境之中我们所要面对最难以逾越的，便是自己的心魔。桃花山的从前，可发生了什么事？”
　　卿星看着面前的瓢泼大雨，眼神茫然一片：“师傅是不是想问，桃花山从前看着好像丰茂些？”
　　温河没说话。
　　卿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弱肉强食，若我不伤害它们，它们就要伤害我。”
　　温河看向卿星，微眯眼：“所以——你就将那些想害你的妖都处置了？”
　　卿星眼底闪过冷光：“不错。”
　　温河目光越过卿星，看向茫茫无际的雨帘：“除了颜惑，你可曾尝试过信任桃花山上其他人或妖？”
　　卿星唇角弯起一个笑：“没有，从未有过。”
　　温河叹了口气：“仙途漫长，若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你将会无比孤独，这样的孤独你可能忍受得了，卿星？”
　　卿星回头对上温河的双眼，声音平静无波：“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不要说是孤独，就算是断手断脚，哪怕跪着，卿星也要走完。”
　　一双眼中分明带了几分决绝，还有几分与年纪不符的苍凉。
　　静默了片刻，温河伸手轻拍卿星的肩。鼻端扫过熏香，卿星无意识捏紧的拳头蓦然放松。
　　“你既拜我为师，就会罩着你。”温河道，“让你去拼个你死我活，倒也不至于。”
　　卿星鼻子微酸。
　　“乖，别那么剑拔弩张了，炸毛的猫儿。”温河半是玩笑半是安抚地道。
　　卿星一颗心仿若坠落到柔软云端。
　　这里是桃花山，这里有温河。
　　他们就陷在这个幻境里边不要出去好了。
　　卿星私心企盼。
　　雨停了，圆月透过云层撒下淡淡光辉。
　　卿星忽然睁开眼，她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她看向身旁的温河，似乎已经睡熟。
　　“卿星。”
　　熟悉而缥缈的声音自前边不远树林深处传来。
　　“卿星，卿星。”
　　她站起身，只见树林中影影绰绰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裳飘飘。
　　那女子就在不远处，背对着她，一根木簪束发，清雅绝然。
　　“卿星，随我来。”她声音中带着浅浅哀婉，回头看了卿星一眼，转头迅速向林中跑去。
　　卿星不由自主追了上去。
　　穿过重重树林，来到了一片空地旁。
　　空地上方乌云滚滚，一位女子站在草坪上，另一边对峙着一个男子。
　　卿星低头，见树林边隐蔽的草丛里有个襁褓，襁褓中婴儿被一个金光罩罩着，一双灵动水汪汪的眼睛转啊转，正呀呀发出不完整的音节。
　　前方女子一声白色衣袍，道家束发，眉间点着一点朱砂，五官小巧美丽，而一双眼中却有道不尽的哀怨风情。
　　她看向对面男子，语音有些不稳：“若不是你，我原打算踏上修仙之途。”
　　对面那男子一身白衣，身姿飘逸，面容却仿佛在一团雾中，叫人看不清。只听他道：“我下凡之时不知你是我的情劫，被你迷惑，实非得已。”
　　女子轻轻一笑，笑容凄艳：“我是你的一个情劫？”
　　“你诱我破戒，大错已铸成。”男子顿了顿，语声转为阴狠，“今日若不处决你，我便再回不了天庭做不了神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卿卿，对不住了。”
　　不要。
　　卿星向前一步。
　　之间那名唤为卿卿的女子惨笑一声：“若能再来一次，我绝不要遇上你。”
　　男子声音冰冷：“可惜，天雷劫一下，你便灰飞烟灭，再永无下辈子了。”
　　不要——不要——
　　眼泪涌上卿星眼眶。
　　男子举起一把青冥色的龙纹剑，上方天空黑云翻卷，云层间雷声阵阵。
　　一道闪电击在男子剑上，男子一剑挥向那名叫卿卿的女子。
　　银白色闪电向她击了过去！
　　“不要——！”卿星拔腿狂奔向她。
　　雷击在卿星身上，疼痛蔓延四肢百骸。
　　卿星趴在地上，听那男子冷哼一声：“第一击有人救了你，看谁还能再救你一次？”
　　卿星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无论你是谁都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不想牵连无辜。”女子挥手，将卿星带离两丈远，一道雷霆再次向她劈了过去。
　　卿星伸手挥袖，女子面前长出一道巨大的青藤，截住了即将劈到女子身上的天雷。
　　藤蔓被劈得粉碎，卿星左臂传来一阵揪心的疼痛。
　　女子震惊地看向卿星：“你——”
　　卿星费力抬头看向她：“你不能死——”
　　第三道天雷滚滚而来，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卿星一跃而起，向着女子的方向扑了过去。
　　雷劫只差那么一点儿便要击到卿星身上。
　　一个力道拦住卿星的腰将她拖了回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卿星奋力拍打着眼前拦着她的那只手，往手上奋力一咬，接着颈边一痛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前最后一眼，是那道雷电正好劈到女子身上。
　　卿星觉得很难过，再来一次，她仍旧无能为力。
　　救不了自己最想救的人。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对上温河一双眼。
　　温河淡淡道：“前方天雷滚滚，你却还要拼命冲过去，病的不轻。”
　　卿星低头道：“我在幻觉中看到仇家了，发誓要跟他同归于尽。”
　　温河伸手到卿星跟前：“所以这就是你同归于尽的结果？”
　　温河手上一个浅浅的牙印。
　　卿星无辜地眨巴眼睛：“我不是，我没有。”
　　温河一手指向远处：“你看看。”
　　卿星顺着他所指看了过去，那是一棵枯树。枯树后是一轮巨大的红色太阳，旁边一块石头，石头下方是龟裂的土地。
　　咦？不对。
　　卿星环顾四周，四周都是龟裂的土地，放眼望去只有几棵枯树，和一些不知是何动物的枯骨。
　　卿星叹了口气：“又换场景了么？”
　　“方圆百里几乎寸草不生，只有枯树和尸骨。”温河淡淡道，“所以这里若是冒出一个什么东西来，那定是饿极了。”
　　卿星脊背发凉，瞬间打起了精神。
　　温河放出仙鹤：“你去四周打探一下，一有任何异状即刻回来禀告。”
　　仙鹤振翅向天空飞去。
　　不一会儿仙鹤就飞了回来，在地上两个爪子并翅膀地向温河比划。
　　“哦？”温河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仙鹤。
　　仙鹤拼命点头。
　　温河道：“知道了，你再去打探打探。”
　　仙鹤领命飞走。
　　卿星疑惑道：“它在说什么啊？”
　　温河道：“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卿星跟上温河。
　　向着荒原西边进发。
　　走了许久，太阳渐渐落山，换上蔚蓝天幕，一轮弯月和壮美星河。
　　卿星看着蔚蓝的星空突发奇想：“师傅，你那个很厉害的冰蓝长枪有名字吗？”
　　温河脚步一顿，又继续走：“戟雪涅云枪。”
　　“戟雪涅云枪。”卿星玩味，“那可以变出来给徒儿看看么？徒儿只是看看。”
　　温河脚步一顿，转身面对卿星，“戟雪涅云枪”立时凭空幻化于他手中，通体蓝色光华流动，宛如蓝色琉璃冰晶做成。
　　卿星上前两步，心怀期待地看向温河：“我能拿一拿么？”
　　温河唇角勾起微笑：“过来试。”
　　卿星小心翼翼地握住冰蓝长枪两端，触感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冰凉。
　　温河松手。
　　长枪“砰”一声落到地上。
　　卿星刚刚仿佛提了个十几斤的铁球。
　　不会啊。
　　她看一眼温河，温河抱袖旁观，示意她继续。
　　卿星弯腰，双手去提长枪，用力、用力、用力。
　　长枪纹丝不动。
　　卿星站起身搓了搓手，再接再厉又试。
　　运足了全身的劲使劲往上一提，长枪如片鸿毛般，卿星用力过猛砰地仰栽在地面上。手中长枪嗖忽消失。
　　卿星啃了口沙，含糊道：“师傅你耍我。”
　　“耍你好玩。”温河勾唇转身，“走罢。”
　　卿星跟上：“话说师傅，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温河道：“你有没有听过，荒漠中有一种酒泉。”
　　“酒泉?就是喝起来像酒的泉水？”卿星随着温河爬上了山丘，极目望去，只见下方亦是一片龟裂的土地，唯一不同的是，前方不远处一泓碧蓝如宝石的池水，月色下闪着粼粼波光。
　　温河变出两个水晶杯。
　　酒泉入口，卿星只觉得香醇甘冽，就多喝了几杯。
　　温河阻止道：“醉了就看不见接下来的奇景了。”
　　卿星脸色微红：“什么奇景？”
　　温河一手拉过卿星，两人躲到山丘边。
　　温河道：“火焰蝶成群聚集的奇景。”
　　只见蔚蓝天空下无数双翼金黄如火焰一般的蝴蝶成群结队而来，降落在酒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