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枯目

37、生死

　　奉天看着方静施慢慢好起来，陌飞云已经回天地盟三天了，一切都还算是顺利。他已经派人送信给陌飞雨，立刻将陌飞云带回。
　　这边他已经接了圣旨，命他尽可回宫，不要再在宫外就留。奉天算算日子，确实应该回去验收以下成果了。这边倒也好，到时候带着陌飞云回京，一切也就这么完了，关于他的一切，也都再不会在这江湖上留下。
　　陌飞云大仇已报，陌纤云虽不知去向，可是封啸云当年的事也算是完了。
　　方静施昨日过来辞行，奉天本不想答应，可是既然他是悄悄奉了太子的命令过来，皇后那边也确实不好交代。也就放他走了。
　　沐潇匆匆忙忙过来，见到奉天便叹气。奉天皱了皱眉：“什么事这样忧心？”
　　沐潇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早就猜到，飞云他不会这么等着被你带回来，我方才受到探子那边的消息，他前日便派人将两个孩子送走。又将飞雨困在虎丘塔，现在外面一团乱。江慕白带着魔教一众人，逼着擎天堡，华山派，洗玉门和天地盟这江湖四大门派出来对质。他们以为我们这边放了假消息，如今找不到江寻玉，洗玉门只说不是死了便是卖到别处。江慕白如今冲着陌飞云而去，飞云竟然当众承认他习过凤凰诀，惹得现今武林一片混乱。”
　　“飞雨为何会听他的话？又有谁能困得住他？”
　　“飞云的手段你难道还不清楚，他想要困住谁，谁又逃得了？况且影卫都是他调教出来，想要找到那两个孩子谈何容易？”
　　奉天震怒，一掌拍碎了桌子。陌飞云这样忤逆他，难道是真的一心求死不成？想到这里，奉天深吸一口气。他的命，奉天自己尚且舍不得就这么交给别人，陌飞云他自己却为了什么要做这么决绝的事？
　　“立刻在各大派中放出消息，派人去天地盟，一定要保住陌飞云的命！”奉天这么说，却已经准备启程了，“备马，去天泽那边，立刻调派一部分人马过去。”
　　沐潇大惊，“不可！这样一来，就算是救出飞云，我们也自报身份了，到时候想要镇压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奉天顿住，咬牙想了片刻。是啊，这么为了陌飞云是否真的值得？他方才一惊之下竟然这么又是考虑。可是陌飞云的命，他到底要是不要？
　　他一挥衣袖，转向沐潇道：“你去请他调一队精兵过来便可，我亲自带人过去，救人便可，至于天地盟，就让他灭了吧。”
　　沐潇心中一震，领命而出。他从来以为奉天不会这么坚持冒这样的险，可是如今，竟然为了陌飞云一命，打算亲自去救人。
　　奉天掩藏的太好，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不会有弱点的人，可是他却实是有许多放不下。奉天与陌飞云关系如此特殊，今日一看，到底是谁骗了谁，似乎还说不准。
　　这样一想，陌飞云这一命，确实是不得不救的。
　　陌飞云这两日渐渐调养，也好些，加上紫影丹，如今已经能试着运气。他是收敛心神，多半时间都在静坐，心中空明。
　　封十七看他神色都要比之前好，安心不少，可是陌飞云派人给魔教送去一封信，这信上写的什么他不清楚，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
　　直到今日，他才惊觉陌飞云想干什么。魔教突然放松对各大派的压力，在江南分堂盘踞。
　　“剑儿，如果如我所想，你是想与他决斗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莫说是你现在有内伤，就算是好好地，我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封十七过来，陌飞云知道他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想清楚他想干什么。
　　陌飞云睁开眼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平静道：“就算我安心养伤，也活不了多久的。况且这一战，我不一定会输。其实我没有想到，江慕白对江寻玉如此执着，可是既然江寻玉已经死了，他想报仇也是自然。我只是不想天地盟毁在我的手里，当年我爹尚且为了这一切，连命都不要。如今，我只剩了这半条命，又有什么舍不得？”
　　“总有办法的，天地盟和其他几派联手，怎么会输给魔教那些乌合之众？”封十七想着安慰他，可是现在情势如何，陌飞云又怎么会不清楚？
　　陌飞云摇了摇头，“大哥长我几岁，又是当初我爹收养，该叫你一声哥。飞雨是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我们也算是兄弟三人了。以后天地盟的事，也就交给你们二人了。你比我更适合留在这里，飞雨更像是江湖人。”
　　“别说了！我这个做兄长的什么也做不了，才是惭愧。”
　　“你知道为什么各大派都受魔教牵制么？”陌飞云突然问，封十七被他这样一问，也是一愣，“不光是魔教阴狠手段，还有突然现世的高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在江南有着许多的买卖，而各大派在江湖上一旦有了地位，也都是疯狂牟利，因此魔教一旦发难，他们也就慌了神。加上现在又来威胁，谁能不怕？”
　　“原来如此，可是关乎生死，总不会坐以待毙。”
　　“我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我与魔教对阵，无论输赢如何，总会有人来相助天地盟，现在武林盟刚经过天玄门一战，死伤不少，难以应对，情有可原。可是这剩下可以来帮忙的，到时候也全都站在我们这一边。无论如何都能保住天地盟。”陌飞云说到这里，封十七已经佩服不已。可是接下来的话，陌飞云没有说下去。
　　只要现在保住天地盟，将来以奉天和沐潇的手段，可以轻易毁了其他几派在江南的经营，就算不能尽毁，也已经不复如今富庶张狂。到时候奉天也就没有理由毁了天地盟，陌飞云一死，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念在他忠心一片的份上，放过天地盟上上下下一命吧。
　　陌飞云闭上眼，低声道：“我已经决定如此，就不必再多说了。”
　　封十七说不出是怎样的震惊，这样的谋略，这样的心思，他自问对陌飞云真的不了解。可是他多少还是看得出来，他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保住天地盟么？还是，他想保住的，还有别的更重要的，无法开口告诉任何人的？
　　他觉得陌飞云太可怜，可是又有谁有资格可怜他？
　　陌飞云想要保住的是奉天的身份，不能让他在江湖上暴露出身份来。至于奉天，会不会怪他？又会不会……
　　陌飞云不禁笑了笑，他听见封十七带上门的声音，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脑海里又回到那一幕。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穿着一身浅蓝的精美衣服，头戴金丝发冠，整个人就像是个发光体。他从马车上跳下来，眼中带着一丝好奇，看着他这个乞丐一般的流民，眼睛清澈得几乎透明。那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他当时想。
　　决战的消息不日便传遍江南，当陌飞云一袭天地盟盟主管用的深蓝长袍出现在天地盟外落仙坪上时，可谓是一片哗然。
　　他此刻丝毫看不出身上受了内伤，一身气魄，锐不可当。江慕白却是出人预料的长了一张俊雅不凡的脸，若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以为他是那家大户人家的优雅公子。他手拿折扇，扇上绘着江河山川。
　　陌飞云皱了皱眉，敢把江山拿在手里，不可谓不狂。
　　江慕白对着他拱了拱手，那一身白衣随风飘摆，好不飘逸潇洒。陌飞云冷笑一声，拿起那把许久都没有用过的大刀。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高手，江湖人称无情刀。这样一来，众人也都猜，这个江湖上炙手可热武林盟主，原来就是那个血洗许多江湖败类的神秘人。
　　“无情刀，久仰大名。不过也难怪，练了凤凰诀，就是再多情的人也要断情绝义，不知道封小盟主是否也是如此？”
　　江慕白此话一出口，陌飞云便警惕起来。他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既然教主依约而来，那么今日比武，也就按照约定的来。你赢了我，凤凰诀给你。我赢了你，魔教立刻撤回七子山。”
　　“你不怕我反悔？”江慕白放声大笑。
　　陌飞云倒是丝毫不乱，“反悔？凤凰诀在我手上，我怕你什么？”
　　“好。”江慕白合起折扇，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身银亮，恍如一条光带。
　　奉天是万万没有想到陌飞云竟然用了决斗这么一个混蛋到了极点的混招，恨得牙痒痒，带着人快马加鞭往落仙坪赶。
　　他没有花多少气力便找到了地方，外围魔教的人与天地盟以及水一方觉木这些年轻一辈僵持着，眼看着就有动起手来的意思。
　　觉木见到奉天带了人过来，大喜之下连忙喊道：“慕容施主！你来得正好，盟主身上有伤，我看他支撑不了一百个回合，就要撑不住了！”
　　奉天对他一点头，掉了马头上了落仙坪，他骑在马上，远远盯着前方战局，那二人如此显眼，局外没有人敢过去，实则是有些石破天惊的意思。
　　奉天四下看了一眼，正道实力不输魔教多少，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奉天一个手势，身后的一队精锐便拿着长枪杀进去，魔教人全是白衣白衫，好认得很。
　　奉天眯着眼看着那二人，江慕白身手了得，陌飞云虽然身上有伤，但权利力敌自不可小觑。江慕白在速度上占了上风，却输在力道上。奉天看出道道，当初陌飞云与自己比试时，输在兵器上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是个左撇子。
　　正思量，陌飞云微微皱眉，奉天一惊，唤了一声：“飞云！”踩着马背冲上前去。
　　陌飞云被一掌弹开，支着大刀呕了一口血，他来不及擦，回头去看搂着他的奉天，眼中全是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