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夏天》林寒风klp

1、第 1 章

　　亲爱的，我梦到我们的婚礼了。
　　白纱长长地拖到地上，珍珠花冠闪耀幸福光芒，在天空中撒下彩纸和麦粒，周围的人都在高呼：“祝你们幸福！”弟弟将白玫瑰的花束递到我手上，母亲激动得掩面哭泣，我挽着父亲的手臂在圣歌中前行。
　　等在花架下的人啊，愿我们的爱情至此长久，请张开手臂迎接你的新娘吧！

　　他刺痛地抽回手指，一颗鲜红的血滴落在白玫瑰无暇的花瓣上。怔怔地望着伤口出神，身旁人已经将他的手指拿过去，对着细小的伤口微皱起眉，道：“够了，塞米（Sámi）。花束我已经整理过许多次了。虽然是送给罗丝玛丽（Rosemary）小姐的礼物，你也用不着这样小心翼翼。”车厢里并没有带医药用品，他将受伤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吮吸。
　　塞缪尔（Samuel）望着那对褐色的眼睛，歉声道：“对不起，路易（Louis），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只是。。。”
　　路易抓住他的双肩，将额头抵在他额头上，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道：“知道了。你是想家，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所爱的亲人们身边对不对？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陪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旅行。但是马车已经驶过了普雷斯顿，公爵府近在眼前。塞米，答应我，不要再难过了好吗？”
　　塞缪尔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天蓝色的双眸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形：“我答应你。但是和路易一起待在伯恩利的这一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这一点我一定要说明。天啊，想到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还有我最亲爱的罗丝玛丽姐姐，他们都在家里等着迎接我归来，你又陪在我在归途上，我想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害怕了，路易。”
　　是吗？
　　路易伸手遮在他眼睛上，挡住了车窗外急速后退的绿荫，微笑如英格兰夏天最明媚的一道阳光：“那么就睡一会儿吧。假如塞缪尔勋爵你一脸憔悴地回家，我可担待不起。”
　　听话地闭上眼睛，塞缪尔在梦中仍带着微笑，像是已经尝到了家中为欢迎他归来特地准备的香甜蛋糕。是啊，确实如此，有路易在他还不曾害怕过。
　　路易。。。
　　年轻的塞缪尔勋爵念着朋友的名字进入梦乡，等他再次醒来，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公爵府邸查特史沃斯（Chatsworth）庄园前。
　　出人意料，没有热烈的欢迎和亲密的拥抱，整个庄园静悄悄地，连管家也不曾出门迎接。
　　塞缪尔望了路易一眼，后者道：“大概在忙着为你准备接风晚宴，我们先进去再说。”
　　可是大厅也一样寂静，只有天花板和墙壁上色彩浓艳的油画迎接旅人的归来。塞缪尔不由抱紧了怀中巨大的的白玫瑰花束。
　　看出他的不安，路易轻轻揽了揽他的肩，安慰的话还未出口，一阵风带着压抑的啜泣声从外面传来。塞缪尔一把将花束塞在路易手里，朝那个方向跑去，情急之中撞到了拐角处安放的古旧钢琴。路易叫了一声“塞米”，扔了花束急忙跑过去，他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很快消失在静静地摆着银制餐具的餐厅后。
　　循着哭声一路过去，是庄园内的小教堂。塞缪尔静立良久，颤抖的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推那扇熟悉的门，还是路易赶过来替他打开大门，教堂内的情景叫他们都吃了一惊。
　　眼前是一个白色玫瑰的世界，到处都装饰着这种象征爱情与纯洁的花朵，教堂正中由此铺成的石床上躺着美丽的罗丝玛丽小姐，她的微笑依旧动人，像是看到了幸福之光近在眼前，只是她的眼睛闭上了，永远不再睁开。
　　没人会怀疑这就是那用长久的睡眠安静等待她的王子的拯救之吻，执着而顽固的睡美人公主。那种微笑浮现在她脸庞上，是不是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心爱王子的马蹄声？
　　“姐姐。。。”
　　怀抱着年幼救世主的圣母玛利亚依旧如从前那样慈爱地看着他们微笑，画像下另一位母亲却哭泣到颤抖不已。
　　“噢，塞米！”
　　“母亲大人！”塞缪尔快步跑过去，母子俩相拥而泣，一脸沮丧的兰开斯特公爵（Duke Lancaster）也站在旁边拈着一块红格子手帕抹眼泪。
　　“罗丝玛丽姐姐她。。。怎么会这样？”
　　路易以为是错觉，但塞缪尔问出这句话时他明显感觉到公爵古怪地看了自己一眼。
　　他走过去，摘下帽子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发生这样的事我很遗憾，公爵先生，请您节哀。”
　　公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答腔。
　　倒是塞缪尔的母亲朝这位尴尬的年轻人伸出手，路易接过恭敬地吻了一下：“您也一样，尊贵的卡希雅公主（Princess Cassia），请您保重自己的身体。”
　　塞缪尔的母亲点点头，声音轻柔，道：“谢谢您的关心，基德敏斯特男爵（Baron Kidderminster）。您经过长途旅行一定十分疲乏，我这就让管家带您回房间休息。至于塞米，我不得不把他留下，这可怜的孩子需要一点安慰。如果您稍晚一些想见他，我可以让他晚餐前到您的房间去。”
　　路易再次行礼，道：“感谢您周到的考虑，公主殿下，那我先退下了。再次对罗丝玛丽小姐不幸的意外表示遗憾。”
　　塞缪尔从母亲怀里探出一点头看他，天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冰蓝的泪水，路易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金发，很快收回手，步出教堂。
　　然而在门口，一声叫喊迫使他停下脚步，公爵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因为快步行走而气喘吁吁。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公爵先生？”
　　“路易.德.基德敏斯特，”兰开斯特公爵严肃地看着他，胖脸上那双鹰一般的犀利灰眸和那头僵硬的深褐色短发一样，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他唯一的儿子身上，路易为此暗自庆幸。“我问你，在你父母双双因为政治阴谋被关进伦敦塔之后，是谁尽心竭力游说国王和议会保留基德敏斯特男爵称号，由你继承爵位？”
　　路易太阳穴上的神经跳了一下，但他还是恭敬地答道：“是您，公爵先生。”
　　“那么在你名下没有一块领地没有一分财产的情况下，是谁供给你的生活，并且资助你读完伊顿公学后还有机会前往牛津深造？”
　　“还是您，公爵先生。”
　　“那么请你告诉我，路易.德.基德敏斯特，”公爵望着他的眼中充满冰冷的厌恶与恨意，“请你告诉我，对于施惠于你的恩人我，你为何要伤害我最心爱的罗丝玛丽？”
　　路易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挨个数着墙壁上一溜装饰性盘子，这时门忽然打开一条缝，有人轻声溜了进来。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他没有点上蜡烛，反而朝床另一侧挪了挪。黑暗中一个身影很快爬上来，跪在亚麻床单上，天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路易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你没有下去吃饭，我替你拿了一份牛肉腰子派（steak kidney pie）。”
　　路易听到他声音沙哑，鼻音很重，几乎要说不出话，于是起身拿开了塞缪尔手里端的餐盘，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看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不，塞米。我不需要吃东西，我只需要你快乐。”
　　塞缪尔在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哭起来，哽咽着道：“我刚刚在灵堂前哭得太久昏睡过去，看到了罗丝玛丽姐姐。我看到她用钢制餐刀割破手腕后高高抬起，鲜血像瀑布一样淋了我一身！她对我说，塞米，这样就好了，只有这个办法，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只是太伤心了，塞米。”路易紧紧搂住他，“也太累了。那些幻想等你好好睡一觉就会消失，也许一杯柠檬水能让你好受一些。”
　　“不，别走。”塞缪尔嘶哑的哭声更像一只咽呜的小猫，他紧抓住路易的睡衣，眼泪弄湿了他的衣襟：“你知道的，我可以。。。可以感觉到那些痛苦，以前就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可怕的景象！罗丝玛丽姐姐。。。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
　　路易替他理了理头发，把那一头柔软的金发抓在手里。他感觉到勋爵呼吸中起伏着的巨大痛苦，以往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剧烈，或许以后也不再会有。那可是他除自己和父母以外最爱的罗丝玛丽姐姐。路易心中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那对深邃的褐色眼眸里闪过光芒：“或许亲眼验证能解开你的疑惑，塞米，这样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所有让我痛苦的人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十倍。请问，还有什么比摧毁公爵府一切荣耀和罪恶的唯一继承人的意志，更能让这座庄园陷入绝望？
　　就选这次吧，亲爱的塞米，从今天开始，你要准备好堕入地狱。
　　将擦着眼睛点头同意的勋爵紧紧拥入怀中，他温柔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守灵的女佣坐在椅中打瞌睡，心碎的双亲也早已在泪水中被搀扶回房间，苍白的蜡烛烛光摇曳，救世主之像的阴影倒映在墙上，巨大而狰狞，仿若恶魔撒旦。
　　塞缪尔抱着从钢琴旁捡回的白玫瑰花束，默默地走到石床边。有一瞬，路易以为嘶哑的哭泣要再次响起，但他只是把花束放到闭目沉睡的美人胸前，天蓝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
　　“姐姐，不管你为了谁离开我们，如果那是真的，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拿过合十在胸前的双手中的一只，取下洁白的手套，捂住嘴，微弱的哭声还是爆发出来。
　　“姐姐！”
　　苍白细嫩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深厚的划痕，外浅里深，接着黑褐色的痂。
　　哭声惊醒了看守的女佣，她惊慌地立起来，看到了塞缪尔：“塞缪尔少爷！”
　　路易示意她不要出声，以免打扰了塞缪尔的悲伤。女仆赛莲娜（Serena）在这个家已经做了许多年的佣人，担心一直哭会加倍负担塞缪尔羸弱的身体，就趁路易不注意，偷偷溜出去，往主人卧房跑去。
　　公爵和卡希雅公主很快闻声赶来，看到塞缪尔都大吃一惊。
　　“噢，塞米！你怎么还在这儿？”
　　伏在姐姐尸体上哭泣的勋爵忽然停住，他他亲手放置的花束忽然掉落在地上，塞缪尔转头惊恐地看向他母亲：“母亲！您能不能过来一下？这怎么可能？我感觉到姐姐的。。。”
　　见他指着的位置，那位母亲难以自制地用手绢捂住面庞，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是的，是的！我知道，有三个月了。。。我们也从尸检医生那里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并且认为这就是迫使你姐姐犯下不为上帝接纳的罪行的直接原因。”
　　公爵挥手赶开了赛莲娜，教堂的门关上，他忽然发现了站在阴影里的路易。
　　“你怎么在这儿？你还敢来这里！”公爵如同一只暴怒的公牛，恨不得顶着犄角朝路易冲过去。
　　尽管穿着睡衣，路易还是礼貌地行礼致意道：“公爵先生，我是应贵公子的要求陪同他来悼念一下他不幸的姐姐。”
　　“你居然提了罗丝玛丽的名字！”公爵冲过去提起他的衣领，尽管路易足足有超过六英尺，但在兰开斯特公爵用上等牛排铸造的犹如狗熊一般的身躯面前还显得太瘦了。
　　“就是你这个混蛋！就是你让罗丝玛丽怀了孕，迫使她为了家族荣誉和自己的名声不得不结束自己的生命！”
　　路易挑起了眉毛，好像觉得有趣：“您说什么，公爵先生？”
　　塞缪尔从他母亲身边跑过来，眼里的惊恐还没有退去，攀着狗熊的一条前肢，试图将路易拯救出来：“爸爸！您在说什么？”
　　公爵突然松开了手，从睡袍里取出两样东西，举到塞缪尔眼前：“塞缪尔.汉诺威.兰开斯特，你听好！——我和你母亲本来决意要对你隐瞒这件事，这种丑恶和虚伪我可真不想让我们的小塞米见到！——你的朋友路易和他的父母一样，是个十足的恶棍和伪君子！”
　　塞缪尔跳了起来，急忙看向路易，后者一如往常平静地微笑着，这微笑的魔力令他立刻安心下来：“你在说什么呀，爸爸！”
　　“我们知道这很难令人信服，每当要揭开一个深得人心的伪君子的真面目时往往发生这种事，当年你这位朋友的父亲老基德敏斯特男爵已经给过我这个教训。”兰开斯特公爵道，“但你看过这个以后，一定会改变你的想法。”
　　公爵将一枚纯金戒指举到塞缪尔眼前，卡希雅公主转过身去，拿着手帕掩面哭泣。
　　“这是我们发现你姐姐的尸体时在她左手无名指上找到的，当时上面沾满了血，真是个可怕的场面。很显然这是订婚戒指，你看看里面刻印的字母。”
　　塞缪尔接过象征爱情纯真的金戒指，见到圆形戒指里面刻着“L&R”的字样，不知怎么他的胃抽搐了一下，把戒指还给他父亲：“L不代表就是路易，也可能是指里奥（Leo）或者（Lee）!全英格兰有那么多绅士以L开头命名，艾塞克斯伯爵（Earl Athics）家的吕西安（Lucian），您不常说他是一个下水道流出来的垃圾，真正的恶棍吗？”塞缪尔觉得不仅是胃，肝脏也开始扭曲起来，好像有只来自地狱的恶魔之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内脏。
　　卡希雅公主忽然转过脸来，公爵别扭地转动肥胖的身体：“那么还有这些信！这是最好的证据！”公爵抽出其中一封，打开损坏的火漆念起来。是一封措辞优美的情书，里面一些习惯用语熟悉到塞缪尔能毫无障碍地在心里接下去，他的肺部也开始疼，呕吐的感觉直冲头顶，但他还是争辩道：“父亲大人，我想这仍不能说明什么。”
　　公爵将信纸戳到他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圆体字和结尾处的落款刺伤了他的眼睛。三月十六，您永远忠诚的路易.德.基德敏斯特。
　　“就算路易喜欢姐姐追求她，也不能就此认定他就是孩子的父亲。美丽的公爵千金罗丝玛丽从来不缺追求者。”
　　塞缪尔难受得要命，几乎难以站立，他不想去看路易的脸，转而向他母亲求助。
　　“可怜的孩子，看你的脸有多苍白。”卡希雅公主过来扶着塞缪尔，心疼地捧住他的脸，“我们今天就讨论到这里，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今天受的够多了。”
　　“卡茜！”公爵急忙道，“您难道真打算永远瞒着塞缪尔，让他一直把害死姐姐的杀人犯当做亲爱的朋友？请给他看那封信！”
　　“不，”同罗丝玛丽如出一辙，只多出几道不易察觉的皱纹的美丽脸庞上眼泪如英格兰春天的雨，纷纷下进塞缪尔浓密的金发中，“这对塞米来说太残忍了，爱德，我求你！”
　　“我要看！”塞缪尔微微离开了他母亲的怀抱，天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路易是我的朋友，我必须维护他的清白。母亲，给我信！”
　　路易站在一旁阴影里，见塞缪尔接过那封烧毁一半的诀别信。隐约能瞥见伦敦十天前的邮戳，那是他们从伯恩利返回时恰好经过的地方。捏着页脚，塞缪尔的身体晃了晃，如常青藤上的枯叶一般落下。
　　“塞米！”
　　他抢过去抱住塞缪尔，瞥道他手中残破的信纸。与其说信，那简短的言语使它更像一张便条，而且明显是用左手书写，好在字迹清晰，世人还得以在由于收信人不愿再看它一眼的痛苦下，抓住最后的机会阅读最后几条宣告分手的理由，但显然是这几条文雅而残忍的理由破碎了一颗芳心。落款第一时间被疯狂撕破，缺了半条，只剩下孤零零的：“您忠诚的路。。。（Your sincere L。。。 ）”
　　L ！
　　路易贴着他的额头，那张脸比石膏雕像还要苍白：“你感觉怎么样，塞米？”
　　塞缪尔捂着胸口：“我喘不过气，那只魔手伸上来抓紧了我的心脏。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想我快要死了。可是我死也不会相信你是害死罗丝玛丽姐姐的凶手。告诉我，路易，你不是。”他抓住路易的衣襟。
　　路易望着他清澈见底的天蓝色眼眸，金发散在脸上，使塞缪尔看起来更像宗教壁画中陷入末途等待上帝审判的绝望少年。他温柔地拂开金发，轻轻揉住他的双肩，一如往常地微笑：“如果爱情是一宗罪，亲爱的塞米，我想我不能否认这项罪行。”
　　如同点燃的炸药在耳旁点燃，塞缪尔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一片硝烟里，他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路易的脸。
　　“别那么瞪着我，塞米。透过这双眼睛我能够看到你的一切。但是你呢？你了解我吗？”
　　他把目瞪口呆塞缪尔放在冰冷的地上，站起身，冷冷俯视着道：“高贵的塞缪尔勋爵，感谢您这么多年来与我这个处在贵族阶层最下等的小小男爵结交，不过很抱歉，我没法回报您的认可。对于杀害我相依为命的妹妹的凶手，我实在没有办法当做朋友！”
　　九岁时发生在喷泉池旁的事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塞缪尔的脑海。他从不敢忘记，为捉一只孔雀，自己失手将路易年幼的妹妹推落水中，等佣人们听到哭声赶来，那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女孩已经回到了上帝的怀抱，落汤鸡一般的路易瑟瑟发抖站在池旁，眼中的绝望和冰冷似乎还在他眼前。塞缪尔坐在路易门口，一直等了三天，等到最后路易打开房门，像现在一样居高临下看着他道：“我失去了安娜（Anna），从今以后就只有你了。”
　　可那时候他眼中多么温柔。这双温柔的褐色眼睛陪伴他成长，指导他学习，教会他生活。甚至，因为身体原因，塞缪尔晚一年上学，为照顾他，路易成了伊顿公学百年来唯一一个自愿留级多读一年的学生，很快又成为了五十年来唯一一个放弃进入牛津大学深造的贵族。他迫切地需要路易，就如同迫切地需要水和空气。不知道这种习惯是什么时候形成，也许就因为无论何时，何地，何事发生，路易总在那里，在他够得着的地方。十几年来总是这样，习惯一久，便深入神经成了需要。
　　他说的，你是我的全部。于是安心地继续呼吸。
　　敏感地伸向残酷世界的细细触角由那颗温柔的心包裹着，塞缪尔知道自己无法离开这个人了，哪怕这些温柔是致命的毒药，哪怕十几年的友情一朝被证明是精心策划的骗局！
　　可是我现在无法再呼吸了，路易。。。
　　卡希雅公主急忙跑过来抱住她无法动弹的可怜的小儿子，来自母亲温暖的眼泪却无法化开结在塞缪尔身上的坚冰。
　　路易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兰开斯特公爵。
　　“公爵先生！”
　　显然被他的行礼吓了一跳，公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必如此惊慌，兰开斯特公爵，毕竟十五年前您触犯法律，却逼迫当时替您管理领地的我的父母替你顶罪，他们被关进伦敦塔直至死去。这件丑事您防守得可真算是滴水不漏，我在公爵府出入多年，竟然一直找不到有力证据。只能说您干得漂亮，居然还在保留爵位上为我说话，资助我们两兄妹的生活，多么慈善而伟大的兰开斯特公爵！”路易笑道，伸出一只手，仿若在聚会的圆桌上演讲一般，“可是您瞧，所行罪恶神自看在眼里，您的惩罚很快就要降临，无论是由我还是由上帝。这只是个开始。”他手向后指，塞缪尔和罗丝玛丽都躺在那里。
　　“你！来人！”公爵满脸通红，不敢接触妻子投过来的目光。
　　“无需再显示您不容置疑的有力命令，公爵先生，这个点佣人们都已进入睡眠，而可怜的赛莲娜也在刚才被您赶回了房间。”路易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笑道，“更何况，靠您手头这些证据，最高法官恐怕还不能判我□□的罪名。”
　　他要走了，路易要走。
　　“那么，再见了，尊贵的卡希雅公主以及兰开斯特公爵。”他披上风衣，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如从前一样恭敬地行礼。
　　“不。。。”塞缪尔在她母亲怀里，艰难地转过头，朝门口的路易伸出手。这个姿势表示他准备迎接一个温柔的拥抱。“别走，路易，别走。”
　　离开你，我下一刻该怎么生活？
　　非常轻微的呼喊，但是路易听到了，他转过头，看着躺在母亲怀里的塞缪尔温柔地微笑。这充满魔力的微笑曾经多次抚慰塞缪尔的痛苦，可是这一次，它更像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脏。
　　“噢，还有塞缪尔勋爵。很抱歉不能再陪着您，但我确实不愿再伪装下去。天天对着您那张脆弱无辜的脸，已经让我受够了，杀死安娜的凶手！”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

　　PS：人设1
　　Samuel Hanover Lancaster
　　塞缪尔.汉诺威.兰开斯特

　　家世：兰开斯特公爵独子，新一任的兰开斯特公爵
　　封地：兰开夏郡

　　年龄：19~20岁
　　身高：170cm
　　体重：59kg
　　外貌：纯正的金发及肩，天蓝眼眸清澈见底，单纯活泼
　　性格：母亲为国王威廉四世的妹妹，养尊处优，高贵纯洁，心地善良且敏感脆弱，无法控制地对他人的一切痛苦感同身受，
　　该弱点后来常被敌人（主要是路易）利用。极度依赖朋友路易，凡事很少主张，
　　但在所爱之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后决定坚强起来，守护他们回归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