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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再打电话给缨子家,月玲就得了缨子家的地址,五分钟的路。但是月玲在电话里说,“我一个小时后来。”

      月玲挂了电话,对满脸疑问的王墨存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饭。”

      月玲沿途问了两个人,然后他们就坐在一间别致的小饭馆里了。

      月玲一边熟门熟路地点菜,一边说,“缨子最喜欢来这家店吃饭。她在我们还在念大一的时候,想家想得要命,天天和我唠叨家乡的美食,以至于这家店的名字和它的招牌菜我都烂熟于心了。”

      王墨存凝视了月玲一小会儿,说,“董老师有没有男朋友呢?”

      月玲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詹克明戴墨镜的俊脸,急急忙忙地说,“没有没有。总是这样的: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喜欢我的人,我又不喜欢。两情相悦是很难的。”

      “有道理。”王墨存说。

      饭菜果真是香辣可口,名不虚传。月玲说说笑笑都吃了很多。

      到得缨子家的楼下,王墨存把一张名片塞到月玲手上,“进去了,看到她爸爸妈妈了,今天晚上的事都弄妥了,给我手机打个电话。”

      王墨存目送着月玲两三级楼梯并作一级地咚咚跑上楼去。

      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月玲悦耳的声音,“一切都OK了。你现在在哪?”

      “在楼下,我得走了。我们明天下午一点在火车站那个雕塑下集合,找不到我们,也给我手机打电话。对了,你的手机,应该没带充电器吧?”

      “带了带了。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学校家里两头跑,充电器总在包里的,呵呵呵。”

      末了,王墨存说了一句:“你要注意安全。”就收了线。

      月玲另一只手捏着名片,看到一长串的头衔,也没有在意。打完电话,随手就把名片丢到包里。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累了,除了王墨存,都睡得东倒西歪。月玲梦到詹克明戴着墨镜站在她家对面的屋顶上。忽然,他摘了墨镜,像《不可完成的任务I 》里的阿汤哥那样,很酷地把墨镜反手一丢,目光炯炯地,向月玲大踏步凌空而来。月玲说梦话,声音颤抖,可怜兮兮,“詹克明,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哦。”

      王墨存正在看文件,闻声抬头注意地看了月玲一眼。

      这姑娘,在比较安静的时候,眉梢眼角也有一股子甜美,沁人的心扉。

      月玲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妈妈没有睡,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月玲知道不妙,吐了吐舌头。

      “吃过饭了?”妈妈的声音冷冷的。

      月玲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兆,所以乖乖地小声回答,“吃了。”

      “要不是尉文打电话告诉我们你去哪儿了,我们都会要担心死!你说,你眼里还有没有父母?”

      月玲低头不作声。妈妈总是这样,雷声大,风暴的实际强度其实很小。只要“非暴力不合作”,董妈妈很快就会心疼女儿,暴风雨一会儿消失得来无影去无踪。

      “还有,那个詹克明,多好的一个年轻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人家呢?”月玲瞥一眼餐桌上怒放的黄玫瑰。果真是拿人家的嘴短。

      “我看他父母和我们也差不多,怎么我们养的女儿就不像人家的儿子孝顺有礼。”

      “啊?!你去见了詹家父母?!妈妈,你怎么能这么做?”
      爸爸闻声从书房里出来笑着打圆场,“她总算找着个黄梅戏的戏搭子了。詹克明的妈妈也是黄梅戏迷。詹克明请我们和他的父母在大剧院看了《天仙配》,我们请他们后来在明园喝了茶。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这个朋友詹克明是留美博士,是生物遗传学家?他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有意思?你没碰到他跟你说细胞分离,可以说上两小时,这个细胞那个细胞,闷得死人。你们开心你们玩,不关我事。”

      上一次,月玲参加他们的网球俱乐部。都是些海归的年轻有为“海龟”,经济学家,建筑师,国际法律师,软件工程师,航空动力学家。他们,包括詹克明,聚精会神地聆听一个脑外科专家用英语绘声绘色地描述如何在病人的头盖骨钻一个洞,做脑积水分流。就像木匠说要在木头上钻一个孔。然后就无休止地谈论北美公立医院上亿的预算。月玲一会儿骇笑,一会儿无聊得要死,不知不觉灌下三大杯果汁,上了四趟厕所。

      想到这里,月玲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递给妈妈一包F市的土特产,“缨子送你的。我困了,洗澡睡去,明天一二节有课。”

      月玲坐在床头,一头齐腰的秀发散开来,她在摆弄F市的集市里买来的小物件,几只银手镯脚链,银发卡。忽然看到王墨存的名片,想起他有一双清凉的眼睛,像他的声音一样。还有,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钱在小饭馆里买了单的时候,他脸上奇怪的像是受了委屈的表情。月玲下车的时候,他也下来,握握月玲的手,说,“我们会再见面。”

      接下来的一周,月玲忙着改卷子改作业(月玲时常说,要想学生喜欢一个老师,老师改作业一定要勤快。)备课写教案。月玲刚从大学毕业就分到N大,她第一次课后,有年级长上前来说,“董老师,我们刚开始都以为你是新同学,没想到你径直就往讲台走上去,小李在底下叫你,‘你走错地方了,快坐到我这边来!’”小李涨红脸,给那年级长肩膀上一拳。月玲哈哈哈大笑不止。从此,这个系有大小活动,月玲都是座上嘉宾。

      这一天,年级长到办公室门前探头探脑。月玲笑着迎出来:“找我什么事儿呢?”

      “我们要办一个讲座,想请一个遗传工程的专家来。”

      “噢,你们是生物系。但是我除了英法俄语,其他什么都不会。这可帮不了忙了。”月玲笑眯眯。

      年级长见月玲还没会过意来,就提醒她,“詹克明老师是H大的客座教授,他在H大的演讲场场爆满,好评如潮,我们想请他。”

      月玲呆了一秒钟,脸有点微微发红,“好,我去想想办法。下周一给你答复。”

      那次星期天给学生补完课,詹克明开着车,到学校来接月玲。此君向来不懂低调行事,把车肆意停在教学楼的正门口,以他一贯的詹式作风,大咧咧地靠在车引擎盖上,看他的报告。月玲和学生们一起出来,女生们马上对帅哥和香车赞不绝口。月玲忙忙地在学生们的注视里钻进车,只催詹克明快走。

      第二天,年级长悄悄问,“星期五看到的可是著名的詹博士?我在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月玲点点头,不知不觉连耳朵都红了。

      寝室里男生开卧谈会总少不了要谈到女生,等把本系和外系的系花都议论完了。一阵沉默后,小李说,“我以后的女朋友要像董老师就好了。”

      又一阵沉默后,年级长说,“下星期董老师会告诉我们,她可不可以把他的男朋友詹克明请来演讲。”

      于是大家开始兴奋地议论鼎鼎有名的詹博士。若是老师嫁得好,学生也很有面子的。

      月玲坐在单身宿舍里,吃过晚饭,她一直在埋头改作业。。。有一个学生在课堂英语作文里把“气球”写成“gasball”,她笑了半天,在旁边给他更正过来,并细细地指出他可以到图书馆借哪一本词汇书。

      等事情忙完了,月玲看看桌上的闹钟,时间还早。她盯着电话看了一回,动手拨通了詹克明的手机。

      “嗨,月玲!”那边是詹克明惊喜的声音。“我正在开车,待会儿打给你。”

      月玲放下电话,走到房间一角的画架旁,调了几样颜色,照着那幅列维坦(Левитан)的《春潮》临摹起来。小时候,等大家突然发现小月玲会讲话的那一天起,月玲就无时不刻地发挥她的语言天赋,很快,大家惊喜过后,不堪其扰。董妈妈说,小女孩子家太吵,不淑女,要嫁不出去。就送小月玲去H大艺术系教授那里学画。董妈妈的理论:有一门正当爱好,就不会耐不住寂寞,作出早恋诸如此类的事来。事实证明董妈妈无比正确,月玲在这一方面,像她的语言天赋,是种晚了的稻子----晚熟.

      列维坦是月玲喜欢的风景画家。查百科全书,描述他的生平,最后一句是“他在临死病重中的最后一件作品,还是充满阳光和平静。”一个心平气和的人,像他的画。

      但是,月玲画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心,一点也没有心平气和,根本就没落在怎么处理那种冰雪消融的初春的水,冷冽透明的质感上面,她放下画笔,出了一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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