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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玉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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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已走出许久,此时忽然转了回来,南临以为这一句被他听见特意回来训斥,吓了一跳,躲到木九身后去。沈溪莞尔,向木九道:“你懂风水?”
木九有些疑惑,答道:“不算懂,只是读书甚杂,什么都看过一些。”
“那命格八字之说呢?”
木九不解其意,只得继续道:“略通皮毛。”
沈溪摇摇头,道:“第九子椒图,椒图啊。”说罢又摇了摇头,再不说其他,径自走了。
木九略略出神,不久摇了摇头,如同没听到一般继续去对付手上的活计。
传说中龙有九子,第九子名椒图,性好静,镇守大门,以保家宅平安。
而木家遭此横祸,也不过是因……犯了龙生九子的忌讳。
时光平常而快速地流过。入了冬,宫娥给南临取出了去年的衣物穿上,里边的小衣眼见是变短小了许多,南临穿着袖口裤脚都露出一截手腕脚腕来,瞧着分外滑稽可爱。木九比了比他的头顶,笑道:“没怎么长高,是长胖了罢。”
南临鼓起脸颊坚持道:“长高了!”
木九笑着安慰道:“对对,长高了。”说罢吩咐宫娥取新衣来。没过多久,织染署来了人量取南临的尺寸以做冬至祭天时用的礼服,因小孩子不停在长,南临的礼服便只能现做。礼服还没有眉目,便传来了南帝中风卧床的消息。
南帝病重之下连下了数道圣旨,先是封了木九为太子太傅,另封了太子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太子宾客,太子詹事等东宫属官,诏太子监国,逸王贤王摄政,其后又命了太子冬至时代父祭天。这数道圣旨,都显出了南帝自知时日无多之意,可惜南临尚幼,被乳母林氏带着去看望了病中的父亲之后,虽然心中惶惶然,却仍是不知自己肩上担子一下子重出了多少。
木九本身避嫌,并不多参与政事,何况如今东宫官属早已齐备,处理寻常政事已毫无滞涩。只到冬至临近,祭天大典将举,南临实不知代父祭天该如何作为,沈溪与木九商议之下,便决定带着南临先行去天坛习练一番。
木九牵着南临的手,口中述说着祭天时的礼仪,带着南临走了一遍天坛,道:“记得了吗?到时便要如此,最后将祭祀所用牲肉分割,赐予宗室臣下。”
南临自知此事重大,郑重的点头道:“临儿记住了。”说罢木九便放开了他的手,走到天坛下方,道:“自己走一遍看看。”
南临曲了曲手指,只觉没有那只温暖的手掌握住自己,身旁无人,心中极为不安害怕,一时竟站在原地不动。木九道:“自己走一遍,到时这下边还会站满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人人都看着你,不能出一点差错。”
南临回头看他,只觉自己站得高高的,而先生离自己远得很,忍不住小声道:“先生陪临儿一起走不好么?”
木九摇摇头,道:“临儿,这条路必定得你自己走。”
南临咬了咬牙,口中低低地念念有词,从刚才站过的起始地起,说着木九教过他的话语,慢慢地走过一遍,最后回过身来,面对着木九,说道:“赐胙。”停了一停,提高了嗓音,道:“天佑南朝,国祚绵长!”
木九站在天坛之下,抬起头仰视着上面的小小太子,冬日略有晦暗的夕阳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反光得看不清他的人,只连带着影子拖出长长的一片黑色,四周却是金红之色笼罩,让那矮小的孩童显出一种特别的高大来。
木九心中微悸,那便是南朝未来的帝王,是他从此之后,到死为止,要效忠之人。便如他适才告诉南临的一样,这条路必定只有南临自己一个人走下去。没有人能够长久陪伴在南临身旁,他也是如此。更何况,皇上已然时日无多,如此多疑的皇上,必定不会在临死,仍留下让他放心不下的人。
两人如此呆立了半晌,站在高处的矮小孩童忽然松垮下身形,从上面张开了双臂蹦跳着冲下来,扑向木九,高兴道:“先生先生,临儿做得对不对?”
这一瞬间仿佛适才的所有情状俱是不实,木九伸手接住他搂他入怀,抚抚他的脑袋道:“临儿最是聪明,做得再对也没有了。”南临高兴地眯起眼抱住他的脖子,忽然缩了缩身体,道,“那,先生我们回去罢,这里好冷。”
冬至祭天过后,太子年幼而明事知礼,一时声望亦高。不久下了大雪,鹅毛大雪纷飞未停,东宫之中便接到了圣旨,宣太子与太子太傅晋见。
木九心知此去是凶非吉,面上仍是平常,给南临穿戴整齐便带着他去往南帝寝宫。
寝宫之中满是药味,龙床之上躺着的老人干枯瘦削,若非亲见,也许再不会有人能想见往日高大威严的皇上竟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从小并不多见父皇,但父子连心乃是天性,南临见到父皇这个样子便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是死命记着沈溪第一次见面时便教给他的话,硬是不让眼泪落下。
南帝听见二人声音睁开眼来,开口低哑微弱地道:“平身罢。”仅是这三个字便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他闭目养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又睁眼道:“木爱卿。”
木九忙道:“微臣在。”
“木家世代忠良,你的八位兄长均以身殉国,朕相信日后太子有你之助,定当无忧。”
木九低头道:“皇上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哪里不敢当。”南帝虽然声音微弱,却仍是带着极大威严,“只须你举手之劳,便能去朕心病,保了这江山稳固。”
木九听得心惊,只得低头不语,南帝停了一会儿,道:“你去将玉玺拿过来。”
木九答应,刚要站起,南临便脆生生地道:“临儿去。”说着便要站起,南帝厉声道:“朕还未死,你便不听父皇的话了么?!”
南临吓得连忙跪下,木九赶忙去书案上取了置着玉玺的锦盒,捧到南帝床前,南帝微微看了一眼,道:“你替朕取出来,朕已抬不起手。”
木九心知躲之不过,只得伸手进锦盒,将玉玺捧出,只捧着玉玺向前跪行了几步,那方玉印便从中间裂开,从他手掌之中滑落,沉重的两块掉在铺着极厚毯子的地上,一点声响都未曾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