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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九章 大道圆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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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毫无应对之策时,山水已经开始渐渐漫上他们的膝盖。他们中的一个人无法忍受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只见他一个箭步跳入右边的水道,奔向最近的石门,他大声道:“我现在就把石门一扇一扇都拉开来,老子就不信这样找不到出口。”那人说完就用双臂紧扣住石门上的铁环,沉沉闷住一口气后,拼尽气力地往外拉铁环。
两扇石门好似被灌注了铁汁一般,任凭那人怎样用力,却依然纹丝不动。那人青筋突爆,口中咬牙咒骂,眼见就要把石门撕开一道缝,忽听门的内侧有铁链拉动的声音,紧接着一块巨石横空而落,突兀地朝那人砸下,那人躲闪不及,一双腿被活活砸得粉碎。那人嘶喊一声后,直直向水中倒去,原本幽澈的山水此刻变成一潭浑浊粘稠的血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众人没有料及,就在这扇石门被巨石阻挡之后,石壁之上又有许多石门内发出铁链摩擦的声响,老者惊恐地大叫:“不好,要坏事!”他的话音刚落,大约又有十来扇石门被巨石阻挡。老者不禁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水中,他的脚边亦是血色浓重,他用叹息的口气道:“老夫生平所盗之墓不下百余座,也算是见过不少精妙机关的人,却从未料想到一座陵墓竟可以设下这样缜密的连环机关。老夫若是猜测的没错,要是我们无法按照特定的方法找到出口,反而肆意打开这些石门,只可能将真正的出口堵住,从而被这里的水活活淹死。”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震惊,小九连忙扶起老者,“老爷爷,你盗过那么多墓,总该知道些机关的诀窍法门,你看看这里,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那扇门,或是打开那扇门的机关在哪里。 ”
老者环顾四周,但见一练淡薄的月色从洞顶的缝隙洒在正中的水潭之中,那水潭泛出晶莹剔透的奇异之光,将老者眼睛一下子点亮了,他用颤抖的双手指着那水潭,“应该就是那里,你们去看看那水潭里可能看到石门?”
沈泉的双脚点地,衣摆轻擦水面而过,不多时,他已来到那水潭边的高地,他俯身查看水潭,柔和的月色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略显苍白,只见他抿紧单薄的唇,眉头微蹙了起来,随后转头对老者道:“这里看不到任何一扇石门。”
此刻,山水已经漫过了众人的腰肢,小九不得不一手拉紧年幼的池凡,一手将老者扶上高台。老者被脚上的箭伤折磨得已无人色,却依然不啃一声,他始终勉强支撑住身子,目光执着地定格在那片水潭之上,分明是竭力想要破解这道机关。小九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那个黑衣人依然镇定如常之外,其余的人仿佛都已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全都一蹶不振地呆坐在高地上,目光迷离而呆滞。
小九低头咬唇,她的拳头越攒越紧,“我们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蹲下身子,嘱咐池凡紧紧抓住石壁不要放手,随后施展拙劣的轻功,掠水而过。
小九略有不稳地落在沈泉身边,沈泉伸手将她扶住,轻声叮咛:“小心。”
小九焦急询问:“怎么样,小白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泉缓缓摇了摇头,小九急道:“这可怎么办,连老爷爷都已经没有办法了,你和我都不懂盗墓之术,难道今天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沈泉低头凝视水潭,过了良久,他沉沉的嗓音响起,“小九,可能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这机关可能根本与盗墓之术无关,反倒需另一门学问......”
小九一愣,她盯着深不见底的水塘久久凝望,她忽然抬头盯着那缕幽咽的月光,恍然大悟,“这难道是玄门的圆光术?”
沈泉目光凝重,“这黄帝陵封闭幽暗,却惟独在这里留下一片月光,难免让人生疑,而且墓寝之中引水而入是铸墓的最大禁忌,我想能够设计出如此雄伟帝王陵墓之人一定不至于这样疏忽,应该是有意为之。我曾见人施展过圆光术,当时的场景与现在很像,我想说到圆光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小九眼波微澜,听了沈泉的话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喜色,反倒眉头紧锁,露出比刚才更惨淡的神色,“这机关要是真的需要圆光术破解,恐怕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为何?难道圆光术不是你们鬼米道所创吗?”沈泉问。
小九低叹,“没错,圆光术自然是鬼米道所创的,我们所有弟子也无一不会其中口诀,只是......”小九苦苦一笑,“这圆光术是鬼米道中一门化虚境为实的高深玄术,施展此术凭的根本就是个人的修为。据我所知,这世上会施展此术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我师父玄机老人,还有一个就是鬼道的子规道人了,可以说,没有二三十年的苦修,是不可能练成此术的。”
“小九,你入米道多少年了?”沈泉问。
小九回答:“自我爹在我十岁那年为我交了五斗米,我拜师至今快九年了。”
沈泉听后,忽然柔柔一笑,不假思索地道:“九年的时间对别人来说或许太短,但对你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小九震惊地抬头,她瞪得浑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泉,只见沈泉说完也是一愣,脸上略显尴尬,连忙将脸侧开,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不管怎样,你先试试吧。”
沈泉的笑真实地落在小九眼里,他的话似还萦绕在耳边,他分明是在说他愿意相信自己,小九只觉得心弦一颤,脸在不知不觉中红了,她发出如蚊吟一般的声音,低头“哦”了一声。
小九的脚尖移近水潭,她立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口中默念有声,她双手掬起带着月色的潭水,紧夹指腹尽量不让潭水流出指尖,长长的睫毛如两瓣蝶翼扑闪几下之后紧紧地贴在下眼睑,她深吸一口气,用轻灵的嗓音道:“分天黑地,海水茫茫......通天入地,出幽入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九都无法做到完全的镇定,沈泉可以感觉到她的不安,却只能眼见着她因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而将手中的潭水漏尽。此刻,沈泉静静地守着小九,他看着她那苍白的唇,如剪影般剧烈颤抖的肩,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想起过去的种种,这么久以来,自己竟一直活在小九的保护之下,这种依赖的感觉让沈泉有些惶恐,他努力压制住在心中潜滋暗长的情愫,不愿去面对。
小九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柔淡的月色在水中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光影,眼见这个光影正逐渐变为清晰,却因为远处池凡的一生啼哭而彻底破碎。小九惊恐地张开眼睛,朝池凡看去,只见山水已经漫过池凡所在的高地,池凡张开一双手臂,拼命地呼喊着爹娘。
小九的脚下移动了半步,却被沈泉拦住,他剑眉微调,严肃地道:“关心则乱,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小凡就分心。”
小九强忍内心的恐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此时山水已经漫上她的胸口,她已无需掬水,只见她单手在周身的水中划出一个圆,凝起一股气后,仿佛孤注一掷般大声道:“分天黑地,海水茫茫......通天入地,出幽入冥......舍我虚无,入我虚境!”
水中终于浮现出石壁上的一扇石门,沈泉立刻找到了那扇石门,他向众人指出了那扇门,便带着小九跃身回到高地。池凡迫不及待地朝小九怀中扑去,小九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只见他们都已各自向石门爬去,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伤重的老者,小九将手递向老者,“老爷爷,我们带你过去。”
老者却是摇头,道:“现在的我只能拖累你们,你们带着孩子,还是自己走吧。”
小九不依,执意要带老者一同离开,老者泛起虚弱的笑,只道:“老夫年过七十,早就到了死的时候了,能够在死前进入黄帝陵已然了却了自己多年的心愿,也算死而无憾了......”老者说完,双肘撑地,“扑通”一声摔入水中。小九尚在呆愣之中,却已被沈泉带离了高地,两人跃上石门,同其他人一起进入黄帝陵的更深处。
石门之后依然是一条冗长的道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条石道十分宽敞,道路两旁更有铜兽端坐,在火把的照耀下,他们周身笼罩着一股幽幽的神光。行了一段路后,剩下的七八人中忽然有人惊呼:“前面有光亮!”果不其然,前方的出口逐渐显现出一个明亮的光点,众人开始慢下脚步,纷纷拥到了小九与沈泉的背后。
小九与沈泉率先踏入那团光影,眼前出现一座雄伟的大殿,殿中陈设大大小小百余座青铜神兽,神兽高过人身,全都雕琢得栩栩如生,它们的眼中同时发出碧蓝色的幽光,狰狞地注视着来到此地的小九一行人。
小九走近其中一座神兽,朝着它异样的眼睛凝视良久,她不解地问:“这黄帝陵建造至今少说也有几千年了,怎么神兽眼睛内的烛火依然可以不灭?”
一个盗墓人回答道:“这不足为奇,这些铜像既是镇守皇帝陵墓的神兽,又是墓中所设的长明灯,神兽肚中灌注的都是灯油,所以可以万年不灭。”
小九点头,她走进一座石兽,尝试着拍了拍神兽的肚子,果然传来沉闷的声响,想必是那人所说的灯油无疑,她笑道:“这墓中之事果然也是一门学问,改天我......”还未等小九说完,她忽然觉得吼中干涸疼痛,微微咳嗽了几声后,又觉一丝甜腻,紧接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整个咽喉,她的眼前一下子陷入昏暗,身子摇晃几下后,终于毫无知觉地向前跌倒过去。
沈泉立刻扶住摇摇欲坠的小九,见她的嘴角居然渗出殷红的血液来,沈泉当下大惊,他连忙嗅了嗅四周的灯油气味,这才发现气味有异,并大声警告众人:“大家赶快闭气,这里的灯油有毒!”
沈泉的话音刚落,那些盗墓人早已纷纷倒地,他们扭曲着身体,发出痛苦地喊叫,却因为毒药的关系,反而更加贪婪的吸着周围地空气。
沈泉及时掩住池凡与小九的口鼻,但他知道,任凭他现在做什么都是为时已晚,早在众人进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都已吸入了有毒的灯油气味,而小九过分的接近神兽则更加剧了她身上毒性的发作。
沈泉低头,见池凡与小九的脸色同时转为铁青,小九早已神志不清,池凡则因为年幼,同样抵御不了毒性,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忍不住抓住自己的衣襟,拼命地向外撕扯着,同时发出低沉的呢喃:“爹,小凡透不过气来。”
沈泉的额上渗出密密匝匝地汗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出口之处门庭大开,他心知即使是现在能够将小九与池凡带离大殿,也一定是无济于事,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根本无法判别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毒性,而灯油之毒很可能会在旦夕之间就将两人的生命夺去,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医治两人的方法。
沈泉的眼前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毒性也开始在他的体内慢慢发作,他努力巡视四周,忽见大殿正中立着一尊巨毒鸩鸟的铜像,他端详它良久,脑海中思绪飞转,四周千奇百怪的上古神兽忽然让他想起古书上记载的一段话来:“神农时,白民进药兽。人有疾病则拊其兽,授之语。”这一段话猛然让沈泉豁然开朗起来,他向四周仔仔细细地环顾起神兽铜像,终于在殿中的偏隅一脚找了那只貌不惊人的药兽。沈泉将池凡与小九带到了那座药兽身边,运气于剑,反手将药兽铜像的肚皮剖开,一股清凉之位扑鼻而来,池凡脸上的痛苦之色立缓,直到怀中的小九逐渐醒来,沈泉才沉沉松了一口气。
小九终于张开眼睛,她用手擦去口角的血迹,迷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突然就觉得好晕?”
沈泉回答:“这长明灯中的灯油有毒,幸亏我读过的医书上有过记载黄帝时药兽的记载,不然恐怕真是逃不过这劫了。”
小九的脚下依然有些不稳,当她看清四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盗墓人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问:“既然你能救我和小凡,为什么不救他们?”
沈泉叹气,“我及时捂住了你们的口鼻,再加之你本会些武功,虽然中的毒比别人都要重,自身的抵御能力却比他们这些没有武功的人高出许多,他们既没有武功,又没有能够及时赶到药兽身边,只能这样被毒死。”
小九沉默不语,她万万没有料想到,还未到达陈放黄帝棺椁的金券大殿,同来的那些盗墓人已近乎全部死去,黄帝陵之凶险果然如同外人所相传的那样是有进无回。小九看向那个身着黑衣黑帽的男子,他是同来的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倒下的人,而他的容颜则依然隐在宽大的衣袍之下,小九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便问他:“你没事吧?”
黑衣人发出古怪的笑声,道:“多谢姑娘关心了,在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