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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死魂灵(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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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死魂灵(27)
赫尔曼不相信性本善或者是性本恶的哲学观点。在这个伪男孩看来,人一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不是什么善恶的秉性,而是欲望,最原始的欲望是【生存下来】,最高阶段欲望是【实现自我】。当一个人实现自己欲望的过程中,所能带给大部分人的是利益的时候,我们就会交口称赞他是贤者、是善人。而当一个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而必须损坏大部分的利益的时候,我们会说那家伙简直就是个魔鬼。然而几百年后、有时甚至只要短短的几十年,这些被大部分成为【贤者】或者【魔鬼】的人的地位就很有可能在历史书上被后人们掉个个儿。
所以什么是善恶?
没人说得清楚,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柄同其他人不同的秤盘。
在马吉特侯爵看来,善或者恶都只是一种社会规范。道德和法律在本质上是一致的,都是规范。不同时期的社会有不同的道德体系和法律条文,有些在现在的我们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规定,但是在当时,都是可以维护社会中坚阶层利益、并让他们顺利延续下去的必要条件。而实际上只有这些中坚阶层得以顺利的延续,我们的社会和文明才能延续——这很冷酷、很野蛮、很粗糙、同时也很正确。
赫尔曼本人欣赏这种冷酷、粗糙、野蛮、但正确的分割方法,因为当你迷失在众人们为你编织的道德漩涡中看不清方向的时候,当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可以帮助你找到出路的时候,当人人都想在你的身上分一杯羹将你瓜分干净的时候,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只要想清楚这个,你就会很快的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人的位置,你期望得到的位置、和他人期望你得到的位置。然后,那些关于你的是非对错,那些围绕在你身旁的爱恨情仇,就会一目了然了。
赫尔曼从来不会去奢望有人会没有理由的帮助自己,从没有。他也不会为此事忧伤,在这位小侯爵看来这是相当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疑惑为什么有些人——很可能是大部分的人都会对【当自己落难的时候那些‘朋友’不来帮助反而落井下石】而感到哀伤。在赫尔曼看来,当一个人生活在高处的时候,他就要有落难的准备;而当他真正落难的时候,他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如果你不想看到这样残酷的现实,只想一直活在他人的铺天盖地的交口称赞上,那你就要有本事让自己永远活在他人利益金字塔的最顶端。
所以当救世主违反赫尔曼的命令,一边跟着他向前走动一边用一种竭力被控制的委屈话语小声谈及自己因为被【幼龙事件】而违规,因为被教授猛地扣除大笔分数在格兰芬多忽然变得极其低下的地位时,听到小救世主带着点自己都没觉察的酸味询问为什么马吉特和马尔福明明也被扣分却没有【享受】同样待遇的问题时,小侯爵对这个幼稚的男孩更加没有好感。请原谅这个灵魂年龄过于老成的伪•男孩,他原本不会像这样幼稚的单凭一段话就判定一个【真正的孩子】的所有一切,也不会去迁怒一个【真正的孩子】,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实在不好,而一看到哈利•波特,这位习惯于深思熟虑的男孩就会不自觉地联想到邓布利多,此时邓布利多恰恰就是他解决不了又无法不去面对的困难。
正是这个困难导致了赫尔曼•马吉特现在正在危险地禁林深处行走,导致了他完全琢磨不清楚自己以后的道路,导致了他不得不陷入一个暗潮汹涌的的战争泥沼,甚至还会导致他的死亡。所以对于这个全身上下连同灵魂深处都写满了【无辜】和【纯洁】两个词的十一岁的小男孩,赫尔曼•马吉特无法去同情他,他甚至有设想过为了自己的生存而直接除掉这面维持着英国魔法界表面稳定的旗帜,但最后他放弃了这个计划——大部分为了现实利益,还有一小部分赫尔曼不想承认的深层原因是:他并非是那种冷酷到可以随便决定一个人生死的角色,除非自卫,他不想杀人。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赫尔曼•马吉特确实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谋杀过他人——他这一世的兄弟姐妹们,可并不全都是生病的自然死亡——但这是为了自卫,一般只有在: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容赫尔曼多想、没办法在事前多做准备、并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这三条具备的情况下,这位马吉特家的小侯爵才会亮出自己歹毒的獠牙。
哈利•波特本身并不具备赫尔曼自我道德规范体系中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但是他本人的延伸意义却非常满足以上三条,所以马吉特小侯爵非常烦恼自己究竟要不要向他出手。哈利•波特现在还很年幼、很脆弱、很容易被抹杀,要是等他长大可就没有这样容易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为了一个机会而违背自己的道德规范这在赫尔曼看来是一件非常不应该的、很丢脸、很没有原则的事情,所以他很矛盾。
而就在赫尔曼•马吉特为了他自己的道德观而在一旁百转千回、辗转反侧、进行着激烈思想斗争的时候,你这个斗争的引发者却在这样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里仰起自己的脸纯真的,以‘为什么同学们会不喜欢我’这样问题透漏出背后隐藏着的‘凭什么你们这样的人可以生活的这样好’的意思时,即便是哈利•波特对自己目前所处的地位完全没有觉察,这也不能成为平息赫尔曼满腔怨怒之火的理由。
小侯爵终于维持不住他在人前的优雅理智,他猛的转过身,怒视着小心翼翼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说出了一堆恶毒的实话:
“你想说什么?【救世主】?”
赫尔曼•马吉特直视着哈利•懵懂无知的•波特,暗蓝色的眼睛在夜晚的月光下闪现着冰冷的网状银光。
“在批判我和德拉科之前先问问你自己,哈利•波特。你究竟算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以为所有的人都会相信你是那个【注定要打败黑魔王的救世主】吗?啊,是了,就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你之所以可以活下来是因为你的母亲施展了【爱之礼赞】这样的禁忌魔法。”
赫尔曼眯起自己的眼睛,心思以堪比光速的在自己的脑袋里转圜了好几圈,然后这个胸有城府的灵魂表现的像一个真正被激怒了的贵族孩子一样咧开嘴讥讽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黑魔法】是罪恶,那么靠着黑魔法——准确的来讲是威力最大属于禁咒一级的黑魔法生存下来的你又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立场对我们指手画脚?”
“你了解黑魔法有多少?了解我们有多少?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质疑我们。事实上——”
赫尔曼瞥了哈利•波特——实际上是不着痕迹的瞥了那个他现在不知道是谁的、肯定会被邓布利多派来【看护】他与救世主两个人的、据他推测很可能就跟在救世主身旁的跟踪者一眼——仰起自己的脑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与其在这里质疑我和德拉科,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在格兰芬多的地位究竟是怎么来的,不过是【救世主】头衔给你带来的虚荣,他们真正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和你一直批判的斯莱特林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哈利•波特腾的胀红了脸,他大声的反驳着:“我们是朋友,我们从来不因为、不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看不起他——”
“——所以说你年幼的时候有人因为你的出身看不起你啰?”赫尔曼笑的很恶毒:“——别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瞪着我,救世主。我如果没有察言观色的技巧,现在就不会在现在活着站在你面前。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没有说错咯?所以说到底,你不过是在自卑而已,哦,我可怜的哈利。怎么?你觉得我用你的出身攻击你很恶毒?那就对了,因为当你和你的那些所谓的同伴在课堂上给我们使绊子、抓住机会就嘲笑我们阴险狡诈邪恶、当那些教授都因为你的【救世主】头衔、你的【邓布利多宠儿】的头衔、你的【可怜的战争孤儿】的头衔而不得不在惩罚你的时候考虑过多的时候,我的感觉和你一样糟糕。”
赫尔曼转回头看着前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看到我们的生活似乎花团锦簇,然后就像个孩子似地妒忌起来了。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努力的经营生活,却被你在一旁骂是‘奸诈狡猾’?你以为我家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以为我现在的地位是神仙给的?你以为————”
小侯爵的话没有说完,哈利只听到前面行走着的赫尔曼的话音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猛的掐断了一样。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这位两看两相厌的斯莱特林同学扑到在地,惯性之大让他摔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哈利惊叫一声,在恼怒的刚想要出声质问赫尔曼为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眼前闪过一道冰冷的绿色光芒正好落到刚才他站立的位置。哈利•波特以刚才的姿势扑倒在长满浓厚青苔的地面上,碧色眼睛里的瞳孔一下子散大。他记得这种闪光,在梦中,在灵魂的深处,一种从骨髓生出的恐惧慌乱以及说不明白的恨意和悲哀猛的占据了这个稚嫩男孩的整个心房,将他的脑袋瞬间填满,堵塞住了他所有的思考渠道。哈利只能呆呆的趴在那里,反复回味这道一闪而过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奇怪的感觉?
哈利•波特一时间就被魇在了那里。
赫尔曼•马吉特对这种亮光说不上熟悉,但是他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亡了的同胞哥哥罗普尔的魔杖下见识过这东西的威力。要不是他当时准备充分、要不是罗普尔的魔力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完整的咒语,要不是马吉特家族特殊的带有吞噬性的血脉,他很可能就会倒在自己的魔药制造室再也爬不起来了。
“傻了,你?!——”赫尔曼一把抓住哈利•波特的衣领,抬手向他施加了漂浮咒,然后揪着这个神智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的男孩向一旁长满的半人多高灌木丛的小路上跑过去。
“——闪开,跑!!”
赫尔曼用力的踹了救世主好几脚,拉着这个脚步笨拙的男孩顺着不规则的Z字拼命的向前面逃命。
这并不是玩笑,赫尔曼无比清楚。实际上,他在计划今天的这次出行前就无比的清楚这不是玩笑。他清楚什么是死亡,他清楚自己的赌注有多么大,他还知道至少一百种可以杀死他人的方法——仅仅是使用麻瓜的方式。在他奔逃的时候,在他脑海闪现的并不是魔咒的咏唱方法,不是母亲在训练他的时候那些从土地里爬出来的恶心人偶、不是他记在自己脑海深处的魔法阵——他以为自己回想起这些,但是当赫尔曼奔跑在夜晚的林地时,闪现在他脑海里的是沙漠、混凝土地堡、热得吓人的太阳、蛇腹式铁丝网、破烂的沙袋、中型机关枪、火箭推进式榴弹、加厚钢板、斗篷式雨衣、警戒塔、迫击炮••• •••以及一个生冷的平板声音在他的耳边不断的、没有起伏的重复:躲避,有效;Z字形奔跑,有效;持续还击,绝对有效。
赫尔曼绷紧了自己的下巴,猛的侧开脚步让身体摔倒,擦着地面滑行至一棵大树脚下。他熟练的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刚刚被自己甩到另一边树脚下隐藏起来的哈利•波特闭上自己的嘴巴。
树林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现在谁都不知道对方具体是在什么方位。
侦查型的魔咒会引起空气中的魔力波动,虽然这种波动极其细小,但是很明显对质双方目前都没有冒险使用它的意图。
最起码,赫尔曼绝对不会用它。
虽然还不知道英国的巫师们有没有普遍往自己的袍子上施加热量屏蔽法阵,但是伪•男孩开始怀念起红外镜。
静默的紧张气氛一直持续着,直到不知道为什么,哈利•波特忽然尖叫了起来。
安东•德•圣埃克苏佩里,这个书写了《小王子》的男人,曾经不止一次参加过战争的飞行员在接受一个明知道是自杀的飞行任务后飞向蓝天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他非常熟悉战争,尤其是一线战争。他曾在自己的著作《飞行员奇遇记》里深刻的描述了对于战争的无奈。他用一种近乎于调侃的语气写着:
【显而易见,我们有些像是在玩模仿战争的游戏。我们在饰演宪兵和小偷的角色。我们准确无误的按照我们的历史书和教材宣扬的道义与准则去行事。】
【对这些残忍的、很难懂的事,我们怎么能够激昂。显而易见,我们饰演哑角,并且要演到死那天!为很难懂的事情去死,真不值。】
【我讨厌战神的图像。冷漠的战士流下一滴泪水,以粗鲁的玩笑话遮掩心里的激动。这话说的不对,冷漠的战士并没有遮掩,他说出一句玩笑话,他要说的确实是玩笑话。】
赫尔曼也讨厌这种图像,在他生前,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也曾经是这种场景中的一员。心理分析师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呕心沥血的让他相信自己和常人一样,但是怎么会一样,他和常人并不一样。他是一个高效率的战争机器,除了制造战争、运用战争、结束战争,他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他有时候会讨厌自己的本能,比如,他总是本能的为一点声音而惊醒因此睡眠不足;比如他总是本能的认为一个女人的屁•股上挂一把□□非常性•感;比如,他总是本能的可以根据爆炸的声音判定爆炸点在哪里;再比如,他总是本能的在任何情况下都下意识的掩护自己的同伴——更可怜的是,这次的哈利•波特根本不算是同伴。
所以,当马吉特家族的防护法阵在他的身后猛的炸开,赫尔曼相当冷静的、本能的、敲昏了全身痉挛已经神志不清的哈利•波特并用魔法把他丢出老远,然后他转过自己的身体,一手握紧魔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用另一只拔出了匕首。他眯起自己的眼睛看见在一个在震荡波中显得扭曲的灰色影像正在努力的撕开法阵张开的网状球体,一条一条交织在一起的闪现着蓝色条纹的法则被扯开。两种截然不同的魔力压冲撞在一起,让地面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赫尔曼竟然有点悠然的想着声音一定相当大,虽然他现在在防护阵里面是听不见的。
马吉特家的防护法阵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这一点在赫尔曼的预料之中——没有大量的能源支撑,任何魔法阵都不会维持很长时间。但是出乎赫尔曼预料的是,在魔法阵的最后几层,也是最重要的几层中那个身影似乎并没有受到攻击。实际上,它是相当顺利的就通过了这几层类似于血缘禁咒【爱之礼赞】的防护层,没有费什么气力的就来到了自己的身前——这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
不过这也无所谓,赫尔曼并没有寄多大的希望在一个防护法阵上,他只希望这东西能够稍稍阻碍一下那个人影的行动进程。
等到那个人影和自己只有十五米的距离、危险正找准了方向朝他猛然扑来的时候,男孩像忽然起跑的羚羊一样陡然跳脱出防护阵的范围,转变了自己的位置。人影扑了个空,而赫尔曼接着这个时间差迅速的拉开了自己与人影之间的距离,滚到了另一旁的灌木丛里。
那个像是蝙蝠一样飘在空中的人影从地上爬起来,看起来似乎有点晕头转向,这当然可以理解,马吉特的防护法阵到底是最好的。
但是这个【最好】也并没有给赫尔曼•马吉特留出太多的反应时间,或许人影已经耗尽了自己的魔力和体力再也不能施加诸如【阿瓦达】或者【钻心剜骨】之类的咒语,但是一个施放时间巧妙、类似于暴风疾雨的小魔咒就足够让赫尔曼这个决斗新手喝上一壶的了。男孩在奔跑时滑了一跤,而他的脚下正好有一个陡坡,没有任何悬念的,赫尔曼摔倒了,并且顺着35°的陡坡一路滚下去,最后猛地撞到了下面一颗大树的根部,几乎向上弹起了接近三米才又落了下来。
赫尔曼像个布娃娃一样被自己滚落下来的力量轻松地猛摔在地上。男孩猛咳出一口血。他看见一张越来越贴近自己的模糊的脸,然后那支一直被他攥在手中却没有使用的匕首陡然开始发烫,那张模糊的脸的露出一副看不清是惊异还是恐惧的神情,猛的顿住了自己的身形开始后退,再然后炸开在自己眼前的马尔福治疗法阵散发出的刺眼的金色亮光遮掩住了他所能看见的所有一切。
昏倒前男孩意识中闪现出来的最后一句话是:
【靠!老子的小蛮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