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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洗白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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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宛苑挽起袖子把一块糍粑放在火上烤。
湘弦又忍不住给她把披风围上,忍不住道:“姑娘自己去挖人参,还是去山里,不带我就算了,淋了雨还不穿衣裳。”
宛苑喝了一大碗辣乎乎的羊汤,鼻尖冒汗,开心的吐了吐舌头。
大家都围着火炉坐着,也没什么讲究,端着碗喝羊汤,手把着烤好的羊肉吃。孟濯缨也喝了一碗,就着汤水服药,荣黛过来敬了两碗果酒,问他打哪儿来,是哪儿人。
得知孟濯缨和宛苑早就认得,荣黛又挑起眉,露出奸商一笑。
荣黛舌头都喝大了:“宛儿,怎么样?还是这地儿好吧?这庄子里都是我的人,你在这里只管快活,他们都嘴紧的很,绝不会传到城里去。”
宛苑也喝了酒,跟着点头:“开心!”
荣黛:“对!开心!”
孟濯缨又切了一块羊肉,放到宛苑面前的盘子里。宛苑吃了,丢给他一个果子。
湘弦扶额,就要气死了,瞪一眼孟濯缨,又拉开敬酒的荣黛:“什么传不传的,我家姑娘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就是刨了会儿土,喝了几口酒。”
荣黛意味深长:“嘻嘻,宛儿,你记住姐姐的话,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
“姑娘,您不能拿果子丢人家,不庄重。”湘弦按住宛苑的手,拿帕子给她擦手。
荣黛突然搂住湘弦,给她喂了一口酒:“小管家婆,你也喝。”
宛苑跟着拍手:“嘻嘻,管家婆。”
湘弦气呼呼的,咂摸出嘴里的果酒味:“酸酸甜甜的,算了,我也喝一碗,只喝一碗。”
湘弦摇摇晃晃的提着灯笼,嘴里还嘀咕几句“姑娘”,她有点站不稳,差点撞到墙上,被人一把拉住。
荣黛笑嘻嘻的把她往另一边拉:“走呀小湘儿,我们再去喝酒。”
湘弦拼命甩头:“我不去,我要去找姑娘。”
她喝多了果酒,酒劲散发,没挣扎起来就被荣黛拉走了。
孟濯缨回到房中,早就有两个侍女候着,请他沐浴更衣。
孟濯缨不明所以,还是钻进铺满花瓣的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就是送来的这件寝衣,实在有点古怪。
他换好衣服出来,侍女低头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公子,我带您回房。”
孟濯缨用手捏着衣襟,觉得这衣裳的襟口开的有点太下了。
——总之不像正经寝衣。
侍女笑道:“公子不必害羞,您回房歇下便是。”
说完,两个侍女提着香笼给他浑身上下熏了一阵,又替他梳头,挽了一支木簪。出了房间,二人一左一右,提着两个红灯笼在前面引路。
孟濯缨: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而且这派头还有点熟悉。
孟濯缨推门而入,里面没有点灯,只有地上放了一盏走马灯,灯影憧憧,朦朦胧胧。这屋子里清香淡雅,暖香扑面,他一进来不止不冷,还觉出热来。
屋内无人,孟濯缨嫌热,敞开衣襟,摸向床边,刚要上床,就捕捉到清浅的呼吸声。
床上有人!
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还有宛苑清透欲滴的小脸。
孟濯缨吓的往后一缩,砰的一声,头撞到了墙上。
他眼冒金星,头上多半是起包了。
面壁冷静了好一会儿,孟濯缨才闭着眼睛,摸摸索索的离开了房间。
冷风一吹,孟濯缨彻底清醒了。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儿,为什么觉得熟悉。
从前皇后舅母担心他有什么毛病,想给他送美人,可不就是这一套,洗的香喷喷的,往他被子里一塞。那把他给吓的!赶紧好言好语,把人小姑娘请了出去。
这回,他自己成了这个被洗白白的美人了。
孟濯缨脸都黑透了,抓住一个侍女,找了一间客房,自顾自睡了。还不忘交代侍女,好生照顾宛家姑娘,别再搞这些幺蛾子。
一大清早,孟濯缨找到荣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荣黛摸摸脑袋,不解:“你盯着人家看,不是喜欢人家嘛?”
孟濯缨阴阳怪气道:“荣姑娘,宛姑娘是良家少女,我也是良家男子,你不许再搞这一套。”
荣黛:……
“成吧,嘻嘻。我就知道你不敢,浪费我那么多花瓣,把你洗的那么香。天都这么冷了,那可是夏天存下的。”
孟濯缨:“……还有,不许告诉宛姑娘。”
荣黛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宛苑一夜好睡,根本啥也不知道,睡到日上三竿起身,吃了一碗馄饨,就扛着锄头要和荣黛去刨蚯蚓钓鱼。
她来了这山里,真是快活死了,什么亲事婚约名声,都甩在脑后,恨不得像个疯丫头一样满山跑。
荣黛陪了几天,实在扛不住这么上山下河的折腾,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借口要盘账目,把人丢给了孟濯缨。
宛苑和饭盆一起搬开一块大石头,看见里面的大家伙,用棍子来夹。
饭盆:“我就说!这块石头这么大,下面土又这么潮湿,肯定能抓到蚯蚓。”
宛苑:“饭盆,你真厉害!”
湘弦快气冒烟:“姑娘!您快起来,跟我回去绣花。别弄了,谁家姑娘会在地里抓虫子!像话吗?”
宛苑假装没听见,去翻另一块石头。
孟濯缨放下背上的琴,坐在石头上,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啊!今日天朗气清秋高气爽,我来弹奏一曲《秋词》……”
湘弦怒目而视,把琴抢走抱在怀里:“琴师就不要再添乱了。”
孟濯缨只好去钓鱼了。
湘弦见他放弃弹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一行人提着水桶里的几条小鱼,晃晃悠悠往庄子走。刚走几步,听见林子里一声凄厉的哭喊。
孟濯缨随手提起一根树枝,把宛苑挡在身后,透过树林,隐约看见一个妇人站在石头上,正把脖子往绳圈里套。
她想上吊。
但奇怪的是,下面围着一圈人,拿着棍子镰刀,都不阻拦她寻死。
妇人大喊起来:“好,好,你们这些蠢货,冤枉我偷人,要把我往死里逼,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就踢掉脚下踩的石头,把自己吊了起来,片刻就被勒的脸红脖子粗。
宛苑看的皱起眉头,还没开口,孟濯缨就越众而出,手中飞石甩出,利落的隔断了绳索。
红柳摔在地上,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吸气:“娘哎,憋死劳资了!”
村人见出了变故,一齐看了过来。
宛苑笑盈盈问道:“各位可是这庄里的农户?我受荣家少主所邀,来小住几日,这些时日,劳驾各位送菜了。”
这庄子都是荣家的,庄户种的大半都是荣家的良田,自己的地不多,根本不够吃喝。荣家待人和善,每年只要送一些新鲜瓜果米粮,佃租微乎其微。
比起其他庄户,那真是好太多了。
领头的庄老自然不敢得罪宛苑一行人,点头哈腰的向孟濯缨行礼问好。
“公子安好……”
他见这一行人虽然衣裳不洁,但仪容出众,自然而然的以其中的男子为尊。分明问话的是宛苑,可他却要向男子孟濯缨回话。
没想到,孟濯缨后退半步,示意宛苑才是为主之人。
那庄老愣了一下,只好又向宛苑见礼。
宛苑还了一礼:“老人家多礼了。这位姐姐可是有什么想不开的?怎能轻生呢?”
庄老还没开口,红柳的婆婆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猛地拍着胸口,大声嚎哭,又往地上一坐,继续嚎哭。
“这是我那不安分的儿媳妇,我儿子死的早,我可怜她,叫她在家白吃白喝,她倒好,不守妇道,给我偷人,丢人啊!被我发现,她就说我逼死她,我才要死了,我现在就吊死了算了。”
边哭边解开裤腰带,就往树上挂。
庄老一脸认同:“咱们庄子小,都认得,这种事丢人,抬不起头来。她不死,老六家的名声就全完了,庄子也不干净了,哎,这也是迫不得已。”
红柳一骨碌爬起来:“呸!一群瞎了眼的,我守寡十几年了,以前年少貌美的时候我不偷人?现在一把年纪了,我偷人?我偷你爹!”
庄老:“……我爹早埋了,你上哪儿偷?”
红柳婆婆继续哭嚎:“你今天要不死,我就只能死了。”
双方各执一词,宛苑左右打量,心里也有了计较。
宛苑问道:“红柳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
红柳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一口吐沫一个钉,我没偷,谁偷人谁烂(□□)……”
孟濯缨厉声打断:“住口!”
红柳吓了一跳,眼珠子在宛苑脸上转转,又在孟濯缨脸上转转,恍然大悟:“哎哟,小郎君,你是怕我说什么脏话,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红柳婆婆这下跳起来了,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姑娘听听,她当着你的面就勾三搭四,平时更是放浪,她房里还搜出一条男人的亵裤,铁证如山啦,贵人,姑娘,您说说,这样坏名声的,该不该死?”
庄老抽了一口叶子烟,闷闷的说:“咱们庄里就这规矩,偷情败坏名声的不能容,是要在树上吊死,下辈子才能清清白白做人。”
宛苑了然,这就是民间私刑。
她听荣黛说过,各地民风民俗不同,有些地方抓到偷情的人,会动用私刑,或杖刑驱逐,或火烧,甚至还有浸猪笼之刑。虽说朝廷不允,但山高皇帝远,也管不着。
没想到,安阳城外的一个不足二十户人的小庄子里,也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