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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八章 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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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气氛着实有些微妙。
阿舍疑惑地转头,立刻对上了石惊天的视线。
他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隐约有些僵直的身躯与抿成一线的薄唇无一不说明他在紧张,但面上却还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种语气和神情,仿佛很久之前也曾在石惊天身上出现过,她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舍心弦微颤,一刹那的怔然使得她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这一反应落在石惊天眼中,却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吓到了阿舍。
石惊天又抿了抿唇,对自己的情绪失控颇为懊恼,气势较之先前明显弱了几分:“你在担心江小楼吗?他只是一时大意被暗算,这次出征又大获全胜,别说李世民不会怪罪,就算是军中其他派系的人,也不能拿他怎样,只怕还得捧着他。”
他说着说着气势又渐盛起,然而此刻的阿舍却已顾及不到这些。
听石惊天语气不甚情愿地提及江小楼,阿舍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瞬间如饮醍醐茅塞顿开。
是了!当年她与他和郭放第一次三人碰面之时,他介绍郭放也是这样假装泰然自若,实则心里或许立刻就生出了危机感,根本不希望她如此关注其他男人吧。
所以,此刻的石惊天,也是和当年一样的心情吗?
一时间,阿舍的心头有些酸楚,又有些甜蜜。
她眨了眨眼,没接江小楼这个话题,一双剪水秋瞳半是嗔怪半带笑地,柔声突发一问:“惊天,你是吃醋了吗?”
“没有!”石惊天立刻接口,飞快地矢口否认。
阿舍背负双手,歪头看着他,笑容柔和如山林间的清风安抚人心:“真的?”
石惊天终是在她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的俊脸似乎被火辣辣的阳光映得有些发红,刚撇过头去,却又忍不住回眸看她,低低地应了一句:“···有一点。”
“是因为他离开前的那句承诺吗?”阿舍主动近前握住石惊天的手,专注地凝望着他。
或许是为了提醒,也或许是想小小地膈应一下石惊天,江小楼辞别之前又特意跟阿舍重复了一遍那句日后若需要他必不推辞的承诺。
她只一笑带过,却忘了石惊天可能会在意这件事。
石惊天想起江小楼最后对阿舍深深凝望的那一眼,不禁冷哼一声,“不止是那句话,我还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大概是因为阿舍如此开诚布公的态度令他消除了那一丝危机感,石惊天也不再故作大方。
“他曾向我表达过心意,我拒绝了。其实他应该也已经放下,只是想让你不痛快罢了。”
阿舍轻轻挠他掌心,倒不觉得江小楼对她有多情根深种,她感觉对方更多是感慨与怀念。
石惊天任她动作,口中问的却是:“江小楼向你表达过情意?什么时候?”
阿舍想了想,目光忽然转而游移飘忽,说了一个时间。
石惊天一怔,这个时间他记忆犹新,阿舍显然也记得,难道那天除了他向阿舍吐露过爱意,还有···
石惊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顿生庆幸之感,更加握紧了阿舍的手。
原来当初他不仅给自己树错了情敌,还险些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万幸,阿舍心属于他。
“在我看来,他始终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甚至可能还及不上跟随着你的冷雨来得重要。”
阿舍本意只是想宽慰他安心,却不料石惊天仿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似乎还有些不悦,“阿舍,冷雨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她去打扰你了?”
阿舍微微笑了笑,摇头道:“当然不是,不过她虽已极力隐藏,但我又不是瞎子,有人觊觎我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了。”
尽管当年她拒绝与冷雨交谈任何相关石惊天的事,但阿舍的确不认为冷雨的一番好意是打扰,冷雨对石惊天有情也确是她自己看出来的,所以她神色极其自然,并没有被人挑衅的不悦。
阿舍向来有一说一,石惊天仔细看她神色并无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虽然被她那一句“觊觎我喜欢的人”甜到心坎,但他仍敛容正色解释道:“冷雨的确曾对我表白过情意,我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也跟她说得很清楚,我心中只有你,我与她之间从来都是兄妹之情,再无其他。”
阿舍仰头看着他,颊染胭脂,笑靥如花:“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顿了顿,她目光越发温和柔软:“冷雨是个很好的姑娘,你说与她情同兄妹,那她也算是我的妹妹。我看她心中极有分寸从未对我有过任何冒犯,想来以后也不会有。惊天,你可不能去为难她!”
阿舍如此大方通透,石惊天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恼,但对上她一片澄澈坦荡的眼眸,他又着实不舍让她沾染那些尘埃俗念。
罢了,何必生搬硬套他人相恋的经历,他与阿舍之间的爱恋本就是专属彼此,独一无二的。
“放心,在我眼中冷雨和阿得是一样的,也是我的妹妹,你可曾见我为难过阿得?”成功被阿舍宽慰的石惊天心情极好,应得痛快。
一时烟消云霁,彼此爱恋的两人两心无形之中又贴近了几分。
此时,阿舍才回过头来解释自己先前的举动:“其实,我刚刚是在想,不论是江小楼还是我们,较之当年都已有了不小的改变。我本以为江小楼或许会不记得你,又或者认出你之后会大打出手,却没想到他见了你能忍住不动怒。”
石惊天直觉阿舍真正想要说的,又或者令她情绪有异发出感慨轻叹的原因并非仅限于此,不由更加认真仔细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耐心倾听的平和神态给了阿舍足够的安抚,使得她愈加放松地吐露出心声。
“再比如,阿黎曾提醒过我,我体内蛊毒的情况特殊,几乎可以算是百毒不侵,让我最好不要轻易告知他人,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我还是一个人,那自然是无所畏惧,但如今我有师父,有阿得,还有了你,我绝不能让你们受我所累去承担那些无谓的风险。所以,我方才并没有将蛊毒的相关事情告诉江小楼,连如何解毒也是含糊其辞。”
“若换了从前的我,定不会想这么多,更不会有什么顾忌。惊天你看,原来人都是会变的,而且还会变得越来越自私。”
说时,阿舍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他的手,双掌交握身前,目光遥遥落于天际,语气轻忽缥缈。
石惊天修长手指骨节分明,轻抚摩挲她精致侧颜,萦绕指尖的是无尽爱怜。
迎着她迷惘回转的目光,石惊天缓缓摇头,凝视着阿舍的眼神温暖而又坚定:“不是变了,是我的阿舍···长大了。”
石惊天一贯清冷的嗓音转而温醇低沉,明明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话语,但当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阿舍耳中仿佛炎炎夏日临窗而坐,倚栏聆听风雨,闻嗅草木清新,凉意沁入心脾,感觉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阿舍怔怔地看着石惊天,这样的怜爱关怀,这样的安慰宽解,她只在石头师父面前感受过。
但其中又有明显的不同,这种欣慰并非是如同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欣喜,更多的是一种出自男子对女子的心疼怜惜,一种随时准备为她披荆斩棘的纵容宠溺。
阿舍甚至有种自己整个人泡在了温池中的错觉,无端生出的惆怅感伤被一扫而空,清亮的眸子也悄悄染上了一抹痴然。
半晌静谧之后,阿舍轻咬下唇,软语略带娇嗔道:“你也不过虚长我三岁,怎么说话倒越发像师父了,拿我当个小孩子哄么?”
明明是质问,却几乎没有任何气势,更像是在撒娇抱怨。
石惊天顿时觉得本就塌陷了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眉眼溢出温暖的笑意:“就算只一天也是比你年长,照顾你本就是我的责任。阿舍,我希望你明白,在我面前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甚至如何任性都是可以的。”
阿舍挑了挑眉,微扬秀颈,语气轻快又俏皮:“我若当真任性起来,连师父和阿得都头疼得很,你确定你受得了,不怕我给你找麻烦?”
“我只怕你不愿麻烦我!”石惊天眸色一亮,目光如璀璨夏星般热切。
阿舍双手不自觉地揉弄着身前衣带,微敛的眼睫扑扇如蝶羽轻颤,呢喃柔软轻细:“···我之前将我们的事告诉师父,他还说从此就将你托予我照顾了。”
“你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
石惊天低头,与她抵额相对,深深望入彼此眼中:“见了你,我才能心安。”
难以言状的温暖袭上心头,阿舍忍不住怀疑,如果哪天她毫无理由说要杀人放火,或许石惊天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递刀并帮她清理所有的痕迹。
这样的一个男人···叫她如何能不爱?
阿舍默默盘算时间,飞快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退后两步与石惊天视线持平。
“我们回长安正好要经过临汾,于师傅和我一位朋友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看看他们。”她的眼里亮起了星辰,唇角漾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浅笑。
“惊天,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石惊天定定地注视阿舍,心知她所说的是何人,更知道阿舍此言中所含的意味,一时眉眼亦温柔到了极致,左掌摊开朝她递过去,万般柔情爱意尽在不言中。
她可以牵引他前往任何地方,无论刀山火海,他都不会拒绝反抗。
她亦可握住他的手汲取力量,纵使天塌地陷,他都是她最坚实的依仗。
阿舍低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修韧手掌,忽而嫣然一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一修长,一纤细,十指相扣,并肩相携,执手朝夕不离,漫步一生岁月。
愿时光温柔以待,予情深不负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