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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望极天涯不见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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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铭。”
一道低低的呼唤声将急追在后的荣铭叫住。
荣铭转头循声看去,却见躲在角落里的李明恪招手呼唤,他似乎是怕引起旁人注意,极力压低嗓音,在对上荣铭的双眼时,他眼中松了一口气,大力挥舞着手,示意荣铭过来。
荣铭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迅速朝着李明恪的方向走去。
“李明恪,你怎么在这里?”荣铭开口道了一句,而后便又转了话题,问道:“对了,安衍的事,安衍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李明恪听得荣铭这句问话,他眼眶一红,靠着墙蹲了下来,低头闷声道:“安衍和他娘路上遇到恶匪,陆夫人身亡,安衍是回来了,可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也是今儿才知道,安衍被送出京了......”
荣铭一把将李明恪拉了起来,低吼道:“送出京?送去哪儿?”
李明恪扯开荣铭的手,带着哭腔颤声道:“不知道,现在他失踪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失踪!”荣铭拽着李明恪,怒意勃发地道。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李明恪将荣铭推开,他蹲下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发,“这要你去查!没人告诉我,这事儿知道的人没多少,陆家,谢家,他们都瞒着人,我怎么敢大张旗鼓地去查,万一因此害了安衍呢!”
荣铭看着蹲在地上懊恼的李明恪,沉默半晌,便就转身往家中跑去。
荣侯府中一片安静,荣铭往书房走去,他知道此时自己的父亲应当是在书房中,这些日子他的父亲拘着他,既不让他出门,也不同他说外头发生的事,今日要不是寻到个时间偷溜出去,他根本就不会知道陆安衍出事了。
失踪?开什么玩笑!
陆安衍可是陆府的嫡子,无论是陆家,还是谢家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让人出事?
荣铭心绪纷乱地走至书房门口,只是到了门口,正要敲门的那一刻,他忽然间就又停了下来。他想了想,便就又转过身去,他知道自己便就是去问自己的父亲,只怕父亲不想说的,他依旧是问不出来的。
他杵了一会儿,正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得书房里有些许谈话声传来。
荣铭不由得一愣,随后便就蹑手蹑脚地朝着书房窗台下挪去。他贴近窗台,屋子里的声音慢慢地传来出来。
“陆家倒是果决,陆昌明也是狠得下心的,能将伤重的陆安衍送去西境边军。”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
这是荣侯爷的声音。
荣铭凝神静气听着自己父亲的话语,他的眼中浮起丝丝缕缕的担忧和焦躁。
“听说,人是入了西境后,才失踪的,对吗?”荣侯爷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疑惑。
“是,人是入了边军之境后,才杳无踪迹的。我们怀疑......”
剩下的话语窸窸窣窣,说得极其轻微。荣铭贴近墙角,却怎么都听不清,他急着想要换个位置,脚下的步伐略微重了一分,屋子里的交谈声骤然停下。
荣铭心头一紧,不敢继续逗留,急忙离开。
书房里的窗子被推开,荣侯爷目光沉沉地看着荣铭离开的方向,幽然叹了一口气。
他同影卫谈事,怎么会察觉不到荣铭在外头呢?只是有些事,总是要让荣铭知道的......
荣铭回了房,他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入了腹,冰冷的茶水让他纷乱的心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脑袋,闷闷地道:“陆安衍,你小子怎么就失踪了?西境,去他大爷的,那儿可是一点也不平静。我、我......”
荣铭低头沉默了半晌,忽而间就伸手重重锤了下桌子,起身拉开自己的衣柜,胡乱地收拾了起来,口中嘀嘀咕咕着道:“谁让你是我兄弟,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
两日之后,一道人影在天光微亮之时,便就偷偷摸摸地出了城。
荣侯爷默然站在城头一角,不言不语地看着自家儿子纵马而去。良久,他才下了城楼,在拐角处的时候,陆昌明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看到荣侯爷下来,他默不作声地对着荣侯爷拱手一礼。
荣侯爷微微颔首,随后就走了下去。
陆昌明慢慢地往上走,走至城头,看着遥远的西向,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荣侯爷任由荣铭出京,一方面是荣铭执拗要去,另一方面也是顾及同自己的老交情,荣铭身份特殊,去了西境寻人也方便些。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总是要寻到人的。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高阳公主拨弄着花盆里的泥土,大抵是翻弄着厌烦了,便就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娥将之抱走。
她接过田公公递来的巾帕,细细地擦拭了一番手指,而后将巾帕丢至一旁,随意地坐至软榻上,婀娜的身姿稍稍舒展,缓缓地道:“田伴伴,你是说这人就这样不见了?”
田公公笑了笑,而后轻声道:“倒也不能说不见了。他只是去了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一个皇上也不会轻易插手的地方。”
听着田公公这话,高阳公主稍稍皱了下眉头,轻声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父皇都不轻易插手?”
田公公面上的笑容不变,小声道:“公主哟,那地儿,有它的规矩。”
高阳公主眉眼间浮起重重疑惑,似乎不明白田公公这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田公公凑近高阳公主,低语数句,高阳公主眼中的疑团慢慢散去,她的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娇声道:“那这样说来,陆郎怕是要伤心了。”
“陆府子嗣单薄,陆郎该怎么办呢?”
高阳公主轻蹙眉头,似乎很是苦恼。
忽而间,她面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双眼亮堂,望向田公公,柔声道:“田伴伴,你说,我现在可以让父皇给我选驸马吗?”
“我想要陆郎。”
高阳公主的眼中满是欣喜和得意,她转过头看向田公公。
田公公听得这话,眼中浮起一抹无奈,劝阻道:“公主啊,这陆大人刚刚丧妻,家中独子又是生死难料,这时候,皇上若是下旨赐婚,怕是有违人情,不大妥当。”
“公主再等等吧。”
高阳公主听着这话,眉眼间满是不虞,只是却也知道田公公是为了她好,她想了想,便就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就依着伴伴的理,我再等等好了。总归,这京中无人敢再同我抢的。”
“我只是想着陆郎如今孤身一人,无人陪伴,心里头很是担忧。”
她那宛若仙子般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的忧愁,仿若是真心为人考虑,只是这一手悲剧皆是由她造成,此时的惺惺作态,便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月落乌啼,京中的一切谋算,都被困在四方城中。
荣铭并不知晓背后的种种算计,他只是直觉地感知到京中的不平静,以及安衍这事儿背后的重重阴谋。自然,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如今只想寻到在西境失踪的陆安衍。
只是荣铭从未想过,原来一个大活人是真的可以失踪得无影无踪。他以为依着他的机智,他的人脉,总是可以查到些许端倪,总可以将陆安衍寻到的。
可是到了西境后,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荣铭在西境中,明察暗访,却都无法问到丝毫的踪迹,及至最后,他甚至写了信给自己的叔父,希望叔父能够帮助他查一查。
叔父让人带来的口信很含糊,荣铭不是很明白,但是却知道这最后给出的答复,一切疑团都指向了边军。
荣铭想着,他终归是要入一次边军的。他不敢直接表露自己的身份,生怕杨威将军知道后,会将他遣送回去,便就瞒着身份,以医徒的身份入了平西军。
可惜,在平西军里,他待了半年,那剖人治伤的医术倒是提升了不少,却始终未曾问询到陆安衍的消息。这令他觉得极为不可思议,也是极其地不安。
陆安衍到底是去了哪儿?
荣铭愁眉不展地看着军营中来回巡视的兵卒,他伸手揉了揉额角,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平西军中,若是再寻不到陆安衍,他便就另寻他路了。
“荣小子。”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营帐后传了过来。
荣铭头也没回地随意挥了挥手,说道:“张老头,我今儿药也切了,银针也练习了,伤病营也巡视过了。你可别说我偷懒了。”
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过来,看着无精打采的荣铭,轻笑一声道:“我也没说你偷懒呀。”
“哦。”荣铭随口应了一句,他的心思都放在该如何找寻陆安衍上,并没注意张老头的神情。
张老头是平西军里的军医,医术了得,军中将士无不敬重,自然也是有人同他打过招呼,他才会在荣铭入营的时候,便就挑了人放在身边,好生看顾着。
他坐到荣铭身旁,看着荣铭那耷拉着的眉眼,忽然开口道:“怎么,还在想你那位兄弟啊?”
“嗯。”
“这半年多,你不是已经上上下下都寻过了,也托人都打探过了?”
“是啊,可是还是没消息。”荣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老头稍作思量,而后低声道:“若是这般都寻不到人,你有没有想过,人可能已经......”
荣铭气恼地回头瞪了张老头一眼截断他的话,道:“不可能。安衍一定还活着。”
“张老头,你要是再说这话,回头你那肩背痛起来的时候,可别找我给你针灸。”
张老头听着荣铭这话,知道荣铭是气起来了,他也不接着说,只是笑了笑,而后小声道:“荣小子,我同你说一声,这人,你若是确定他入了边军的地儿,可是这么久了,你找不到一丝消息,那么这人不是死了,便就是......”
荣铭睁大双眼看向张老头,见张老头半天没说完后边的话,他不由得急声问道:“便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