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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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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教授领着曾德益,果然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太清宫。
“你说你上次来看见了一个有很多坛坛罐罐的房间?”踏进月门,走在小径上,教授突然问。
“对啊。”曾德益不能理解,那么个酱酸菜的房间有什么好奇怪的?
“带我去看看。”
曾德益虽然纳闷,但是心想人家是教授,大学教授,而且还是劳什子教中文和民俗学的,肯定比他懂得多多了,说不定那儿藏着什么玄机?
于是随着记忆绕过一间间茅房,走了几步,站在一间小得不起眼,破烂得像柴房的屋子前,指着门上一把沉重的大锁:“这就是了。”
教授抬头一看,门框上挂着一个黄铜的太极八卦镜,旁边各贴着三道符,窗户上也是。他走到窗户边,凑近玻璃向里一看,房间里四处挂着黄色的长幡,围着一个八角的圈,圈内放着一张木方桌,桌上有瓷碗香炉,香烛米酒等杂物,还有五六个酒坛大小的泥坛,都用好几层写满咒文的黄纸封得严严实实,顿时心里有数。
“这是个腌咸菜的仓库么不是?有什么好看的?”曾德益站在他背后探头探脑,不耐烦地说。
“一把大锁,三十二道幡,重重符纸,如果这桌上的东西不重要,用得着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房里一定有蹊跷!”教授说着,摸着下巴琢磨着什么,从长廊上走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一看见两个人站在那扇门前立即变了脸色,飞快地挡在面前大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参观的!”
“小道长,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一麟居士在不在里面,或者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教授舒展开紧缩的眉结,转头换上一副和煦的表情。
“我师叔不在这里,你们找他什么事情?”小道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教授,眼里充满了疑惑。
“那你知道这间库房的钥匙是谁在保管?我来向他要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教授笑眯眯地柔声问。
曾德益望着江教授,心里惊叹道:呀,这种时候,还能那么客气!换成是他,早就把人揍得满地找牙了!
“什么东西?……这房间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别人可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小道士正警惕地看着江教授,突然眼神一变,望向了他身后,原来正主儿出现了。
“你他妈的怎么又来了?!!!!”臭道士盯着曾德益,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
在一通不怎么客气的寒暄之后——
“道长,你捉住的赤狐,是我的所有物,如果你还有点职业素养,讲点仁义道德,就请你高抬贵手,完璧归赵,免得大家结下梁子,伤了一团和气!”站在门前,教授用极其严肃的口气缓缓说道。
“哼!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这道士大概是刚做完什么法事,穿着一套的黄色道袍,但曾德益看他就像个披着袈裟的黄鼠狼,表面人模人样,却一肚子坏水!
“你没有提前通知,一声不吭地跑到我们道观里,还在别人房前鬼鬼祟祟地,实在可疑!你要找你的宠物到别处找去!再胡闹我就叫保安来了!”道士一挥袖子,口气恶劣。
听见“宠物”一词,教授的脸颊抽搐了一下,捏紧了拳头,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说:“道长,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客客气气来想你讨个说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知道他在你这里,你就把事情都抬到桌面上摊开了吧!”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怎么那么烦!那个养鸭的——你那天不是来搜过了吗?”道士指着曾德益喊道。
“搜?那么你敢不敢让我们再搜搜那里?”教授指着身后那个诡异的房间问。
“不……不行!那里是我们道观的库房重地,怎么能让你们随便看的?”道士脸色一变,教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嘿!这倒怪了!那天你还带我进去转了一圈来着,怎么他一来,你就不给看了呢?!”曾德益瞪圆眼睛指着道士大叫起来。
道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不作应答。
“道长,你把他捉了去,藏了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尚有一魄在我手上!”江教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事物来,那是一支小小的三角令旗,血一般的绛色,将他的半边脸映得通红,上面用乌黑的墨笔涂写着密密麻麻的咒文,“三年前他也是载在道士手里,却被我买了回来,我手上还有买卖的合同,这是他的招魂幡,只要我口念咒文,晃动这张幡,他就要听我的命令!他是我的,他的命也是我的,岂是你轻易能夺去的?!”
曾德益听那中文系兼民俗学教授手拿令旗,说了一通文绉绉又义正言辞的话来,真正雄壮威武,一时血气上涌,跟着举手嚷嚷起来:“对!对!大白早就许了我的,他是我的,他的命也是我的,我天天供他一只白斩鸭,养的白白胖胖滑溜溜的,你怎么空手一来就夺了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比吃人不吐骨头的旧社会还要厉害哩!!!”
道长被人身攻击了一番,基本还保持着冷静,站在那儿两颗眼珠跟着教授手里的招魂幡动来动去,突然用力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那招魂幡已经是废布一张,还拿来跟我面前现?!他的三魂六魄完整得不能再完整,你被那道士诳了!你可知道,画招魂幡是要花费多少功力?锁一张招魂幡还消耗多少元气?他一定偷懒,实际上这张招魂幡保质期只有一年,已经失效了!”
招魂幡已经失效!
曾德益听得一知半解,只知道两个人交锋的内容实在高深莫测,再又看那江教授,听了道士的这一番话,却像遭了雷击,表情诧异地定在那里,连手里的宝贝幡也啪地落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见教授这样反应,他心里咯噔一下,一阵脚软。哎哟,要是连教授都搞不定这个臭道士,他可真是不知道找谁去救他可怜的白安逸了!这下叫他咋整啊?!
江教授的脸苍白了一阵,又红了一阵,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撇去招魂幡的事情不说,这下你该承认了吧?如果他不在你那,你怎么知道他三魂六魄俱在?”
道士自知露了马脚,脸上一慌,甩了袖子冷冷地说:“是又怎么样?他现在又不是你管的了的!”
“土匪!你分明这是土匪抢亲呀!”曾德益激动万分,差点抡起袖子要来揍人,被教授暗暗拦下了。
“……你霸着他,到底想得到些什么?”教授明白,没有交换不了的条件,就算是面对吐着大长舌头的吊死鬼,只要烧足够的纸钱给做个法事,只怕对方也没有不妥协的。
“你就那么想救他?”道士抬起下巴,意味深长地盯着教授。
“嗯。”教授果断回答。
“要救,也可以!”道士走近一步,“一千万。”
“什么?!一千万?!别跟我说是一千万人民币!”曾德益眼前一黑,跳了起来,“一千万颗玉米我倒拿得出来……你他妈的这太缺德了!老子要有一千万早他妈的买别墅去了!”
“你也太不讲道理了!”连教授也竖起眉毛来,“他是我变卖了珍藏的书画,花一千万买来的,半途给你掳走,难道我还要再花一千万给你这强盗买回来?!”
曾德益听得头晕转向,这一千万说在这教授嘴里都不像在说钱了,玩笑一般,他看看站在身旁一本正经的教授,又看看对面那个穿道袍的臭道士,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现实感,觉得自己像是穿越到了80年代的什么电影里,怎么也回不去了。
“什么?你是说一千万一个?!那我家大白怎么办?!”曾德益突然明白过来,慌了神,巴巴地望着教授,他总不能找人家教授借一千万吧?他家又不是开金矿的,三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起这么多钱!
“一千万十年,这是行情价!反正你的招魂幡已经失效了,我帮你重做一个,不是很好吗?”
这道士还越说越有道理了!曾德益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我把你家老母猪偷走了你上门来讨我跟你要五千块这合理么这!”
“道长,你这么做就太没有职业操守了!”江教授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要赚钱,但是你不能捉有主的呀!”
“就是!”曾德益在一旁扯着嗓子符合道。
“道长,你这么做跟绑架勒索有什么不同?身为修道人,应该清心寡欲潜心修道,狐仙修行千百年才能有今天的成绩,实在不容易,而且他们也不害人,你利用他人的自由换取黑心钱,这样能心安理得吗?!我看我还是现在就告诉你们宫主,让他尽快清理门户,否则这太清宫里就要变得乌烟瘴气了!”江教授继续厉声控诉。
“想用宫主来压我?你别笑死人了!”道士冷笑一声说,“我还是有了一千万,还待在太清宫干什么?”
“……你……像你这样利欲熏心,就不怕遭到报应?!”教授咬牙骂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给你五分钟考虑,你再不放人,我就打电话给公安局和工商局了!扣你一个敲诈勒索的罪名,你就准备吃不来兜着走!”
连一向温文儒雅的教授都撂下狠话,只差爆粗口了,事态严重性可见一斑。
“公安局?你吓唬谁?!”道士干巴巴地笑了起来,“工商局的风水阵还是我们给摆的呢!当年公安局长家里的神座也是我给亲手安的,你想让他们怎么着?”
眼前这道士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但一点道理都不讲,威胁也不起作用,江教授楞了楞,正想着对策,曾德益可就按捺不住了,一下冲了上去,把人扑倒在地——
“你个混球!快把我家大白放了!不然我揍死你!”曾德益一拳打在道士脸上,只听身下一声惨叫。
曾德益一时冲动也不记后果,不想这个道士居然就是个草包,不懂武功的,却还在地上恶狠狠地叫嚣:“你敢打我?!小心我放两只小鬼到你身上,你就知道惨了!”
“你放吧,我不怕,我身上有上师的金光明沙,妖魔鬼怪近不了我的身。”江教授站在曾德益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曾先生,先别打了,找钥匙。”
“哦!”曾德益恍然大悟,伸手在道士身上乱掏起来,这家伙不老实,拼命挣扎,不过他一乱动,不是被拍一脑袋,就是被顶个肺,最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揪脸皮的揪脸皮,掐脖子的掐脖子,直从院子这头的花盆底下滚到了院子那头的草地上,两人嘴里还骂个不停。
不一会儿,道士的帽子掉了,道袍散了,狼狈不堪,突然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只见一串钥匙掉在道士腰旁的青石板上。
说时迟那时快,江教授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钥匙一把捞了起来,大步流星往那房间门口走去,一边吩咐曾德益:“把人按好了,别让他爬起来。”
“我可以揍晕他吗?”
“随便你。”教授弯下腰,开始试图把锁打开。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道士可疑地惊慌起来,脸色刷地白了。
教授一进门就开始扯那些长幡,把那些黄布条痛痛快快地一把扯落,丢在地上,踏过长幡的残骸来到桌前,拿起第一个坛子,也是最大的一个坛子。
“别动那个坛子!”道士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看来那个坛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你老实说,这里面是什么?”教授举着坛子,低声问。
“这我不能说!”道士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声音完全丧失了十分钟前那种嚣张的底气。
教授看了他一眼,脸色冷得像腊月的霜花,他不再多说一句,手起坛落,只听一声沉闷的破裂声——
道士还没来得及哀叫一声,就眼睁睁看着这个坛子在他眼前裂成了好几瓣,碎石子四下飞溅,而这碎片里腾起一阵黑烟,就在大家都以为坛子里是一撮煤灰的时候,这股黑烟像是有了生命力,扭成了一股细细长长的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越过三个人的头顶,向远方的天空飞去,最后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你……你闯祸了!你知道刚才放出来的是什么吗?!”道士看起来痛心疾首地说。
“我才不管刚才放出来的是什么,反正那不是胡喜,所以我还要继续砸。”教授说着,就要转身,却被道士叫住了——
“等一下!你别砸了!告诉你,他们在中间那个坛子里!你别砸了!我求你了!”道士几乎是带着哭腔叫起来的。
“好,曾先生,你放开他吧!”教授说完,立即转身去找他说的那个坛子。
眼前光景十分诡异,曾德益还搞不清情况,抬头一看,原本晴朗的天却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压下一大片不知从哪来飘来的乌云,他一缩脖子放了道士。
那道士像是被抽了魂,一从地上爬起来就回头跑了,一边跑口里一边大喊着:“师叔祖!大事不好了!他被放出来了!”
“这道士究竟怎么了?一下子变得神经兮兮的……”曾德益正嘀咕着,听见房内又传出一声脆响,于是拍拍身上的尘土,丢了魂似的忙不迭地跳进门槛——
“大白——!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