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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新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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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
赵琚直奔大殿,跑到台阶上几步,又退下来,恭敬的对着堂上高椅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抬眼看过来。
“父皇,琚儿来了。”
那人喜笑颜开,“是琚儿啊,来,到父皇身边来。”
赵琚熟练的走到堂上,坐在皇帝旁边。
“爹爹,近日临安不太平,可要加强宫中防卫。您的身体怎样,伤寒可好了?”
皇帝拍着赵琚的手,“好了,你一来,什么病都大好了。”
“冬时寒凉,爹爹一定要注意身体。我叫御膳房炖了您最喜欢的燕窝粥,一会儿即墨就送来。”
“好。还是琚儿好。”
皇帝笑道,“朕本庶出王爷,原本只想闲云野鹤,终此一生。”
他仔细端详着琚儿那酷似她生前的眉眼,缓缓道,“从未想,一朝登基为帝,已二十余载。”
“功过千秋,尚且不论。琚儿啊,为父只愿你,有个好归宿。待到九泉之下,见到了淑儿,也好向她交代。”
赵琚一怔,遂道:“爹爹,您如何待母亲,琚儿全都明白。我正准备过几日,去看看母亲。”
“又快到她的生辰了啊。好,到时爹爹同你一路。”
“嗯。爹爹,琚儿想着元旦之后,去北边军营一趟。”
“苍龙军?你才去了校场,又要去军营?”
赵琚随手拿了桌上一个果子,在手里把玩。
“我替爹爹考观军队,爹爹都不夸夸琚儿吗?”
“哈哈哈… 好,琚儿最是能干,最是善解人意。需要带多少人?”
“即墨随我一起便好。”
周公公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
“参见皇上,公主。御膳房新送来的燕窝,正好用的。”
“拿上来。”
“是。”
赵琚放下手中的果子,“父皇趁热用,琚儿去太学一趟。”
“去吧。”
“儿臣告退。”
皂靴踩在薄薄的一层雪上,靴底挂了几颗白粒。
赵淳缓步踱着,面朝北门的方向。
赵琚看着背对自己的赵淳,小跑了几步过去,猛地拍了下那人的肩头。
赵淳回过头来,见是公主,行礼道,“公主殿下。”
“七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才回来见了父皇,你不会是来见父皇,却不敢进去?”
赵淳淡淡一笑,“捎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的。”琚儿撇撇嘴,“每月送来的胭脂水粉堆了一屋子,你再拿来,都够我去夜市摆摊再开间铺子了。”
“哈哈。”赵淳笑道,“我若送了你喜欢的,到时要听父皇讲规矩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哼。”琚儿歪头做了个鬼脸,“胆小鬼。”
“听说你要去苍龙军?”
赵淳一问,琚儿正了脸色。
“我才和父皇说了,你就知道了,说,你是不是在这儿偷听了?”
“没有,是即墨告诉我的。”赵淳摊手。
“你… 即墨也真是的…”
“琚儿,你,还是呆在临安比较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没办法,父皇已经同意了。”琚儿得意的扬了嘴角。
赵淳低头,下意识的轻轻点了点地上的雪,道:“喔对了,这个时辰太学刚散,听说某人被罚了抄书五百遍,不知还能不能按时交上啊?要是错过了,以先生的脾气,可要翻倍喽…”
“七鹦鹉,你不用上太学了就能来欺负本公主吗?小心我把你以前在学堂养乌龟的事告诉父皇,你,哼!”
赵琚脚一剁,忙赶着上太学了。
赵淳轻声一笑,摇了摇头。
一片雪花飘落在他的指尖,“苍龙军,想来也是下着雪了……”
将近年关,军营的氛围,依然是格外严肃。
不是因为李缑严加管理,也不是因为北连北金联盟,而是因为新任伍长,叶清河。
刚领到铁令牌的那日,清河还特地绕了半个军营,找到躲在角落吃酒的丁澶,炫耀了一番。
一个伍长,何以影响整个军营?
这还要从那天夜里说起…
“嘿!”
“哎呦!”丁澶刚在武器库旁的角落里藏好,拿出自己怀里的那一小瓶雪醅,正要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就被这一声“嘿”吓得一个冷战,差点儿没把这难得的好酒给摔了。
月色清灵,只照着那人玲珑的身形。
“清荷?”丁澶缓了一口气。
“三更半夜的,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清荷笑道,“丁伍长,这半夜三更的,不知您在这儿偷偷摸摸是干什么呢?”
丁澶无奈举起手里的酒,“呐,分你一半。”
“就知道你有好酒。”清荷也不客气,就地坐下了。
“新雪才酿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黎营长讨来的。”
“哦?黎营长,不是一向不饮酒吗?”
丁澶端着杯子品了品,才道,“军营内的酒粮,给用都是需要经过黎营长和陈副将批令的。这几日下雪,临安的新酒送来,我才借机讨的。”
清荷轻轻点头,“这样啊。”
“那你可不能让浔仙人知道。”
“怎么?这是苍龙军,又不是寻风阁,先生现在是军师,又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不是…”清荷摇摇头道,“不是你,是我。若浔仙人知道你向黎营长讨酒,定会以为我也去过了。”
丁澶一笑,“那现在,你不也和自己讨了酒一般无二?”
“讨酒没什么,别让浔仙人知道不就是了?”
两人笑着品酒,原来苍龙军的月亮,和寻风阁的月亮,也是一般无二。
子时,刚好是巡逻兵士换岗的时间。查看过了令牌,交接的巡逻兵执着灯笼,开始了巡查任务。
“子时了,该回去了,军营可没有休沐日。”丁澶一边疼惜着自己那少了一半的酒,一边缓缓道。
“等等。”清荷侧耳听着黑夜里的动静。
“别说话。”
她压低身子,倾耳靠近地面。
停了一阵,清荷面色严肃。
“有人。”
“应该是巡逻兵吧,咱们营里时刻都有人巡逻。”
“不对。”清荷看着丁澶道,“太快了。巡逻的脚步不会那么快。”
“……”
“是中帐那边。”
清荷和丁澶对视一眼,向着中帐那边赶去。
“谁!”巡逻兵拦下迎面而来的两人。
“中帐情况如何?”
巡逻兵道,“我刚从那边过来,一切正常。”
“好。”
“我过去看看。”
清荷运了轻功,从帐顶翻了过去。
“欸这…”
“自己人。”丁澶拍了下那巡逻兵的肩膀,也运了气,一跃而起。
大帐内,灯还未熄。
李缑对着那幅牛皮图,眼前是边塞的阵列方队。
烛光重影里,无数骑兵冲锋,步兵战车,围于阵后,只要前锋开了一个小口,后面的兵車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方踏平。
倏地,烛火熄灭。
一片安静,冲锋号的声音也隐埋在了黑暗中。
李缑对着蜡烛的方向看着,“哪来的风啊?”
“将军,小心!”
烛台翻倒,又一阵风从身后闪过,转瞬即逝。
“什么人!?”李缑转身,身后却空无一物。
丁澶拿了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将军,您没事吧?”
李缑眯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两人。
“是丁澶和清河啊,我这眼睛天一黑就看不见了。…怎么,刚才的风?”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刺客。”
清荷扫了一眼桌案上的牛皮图,道,“不过听步子声,更像是江湖杀手。”
“杀手?”
清荷刚想继续,被丁澶接了话,“我们出来方便,路过中帐时正巧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结果帐子里的灯突然灭了。我们想可能是刺客,这才闯了进来。”
李缑点头,小声道,“风一样的刺客… 就像,上次劫通货的那批人……”
“…北连杀手?”清河和丁澶异口同声。
李缑大笑,“哈哈,若不是你们进来,恐怕此刻我已经成了刀下鬼了。”
“将军武艺高强,定能逢凶化吉。”丁澶道。
李缑不置可否。
“这北连,地处两国之间,地盘小,人也少。定是得找个势力依附的。只是,他们选择了北金。”
清荷道:“那这样岂不是对我们不利?”
“是啊,北连这地方,不过我宋土一个州的大小,却是个杀手窝。”
李缑轻叹,“北连是把锋利的刀,现在,被北金握着了。”
丁澶和清荷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话。
“不过,”李缑继续道,“这刀,若是握不稳,可要反伤己身了。”
“清河,你才任了伍长。入营也有段时间了吧。明日再去领个令牌,负责营内的巡逻事宜吧。”
“是,多谢将军。”
“此次刺客之事,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夜深了,不多说了。二位也早些回去吧。”
“是,将军。”丁澶抱拳道。
清荷想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是。”
将军封锁了刺客入营的消息,清河升任伍长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负责军营巡逻的权利,可不是伍长的职权。
这下,叶清河的大名,可是军营内人尽皆知了。再加上清河的兢兢业业,整个军营,在这年关,都显得严肃了些。
自从初冬的那场小雪过去,临安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柔美。
年关将至,苍龙军营里,也开始筹备迎春的事了。
过了新岁,除了旧年。军营里的元旦,清荷还是第一次见。
“浔仙人,听说元旦过后,军营里会有各种骑射比赛,我可以参加吗?”
清荷端着刚倒好的茶,轻轻的放在桌案上。
江浔放下手中的竹简,轻声道,“注意安全。”
“嗯。比赛而已,没问题的。”清荷应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浔仙人,您看的是什么书?”
“兵法。”
“嗯?浔仙人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兵法了?”
江浔将书册合起来,淡淡一笑,“如今领着军师的俸禄,不上心钻研,岂不是说不过去?”
“孙子兵法… 浔仙人,在寻风阁的时候,您给我们讲过的。”
“嗯,但读的遍数多了,每一遍,都能看出来些新的东西。为何不试试呢?”
江浔继续道,“习武也是一样的。无数次的挥动缨枪,才能把握其中精髓,掌握分寸技艺。”
清荷低眸思索,“先生,我明白了。”
江浔笑笑,“怎的又唤先生了?”
“浔仙人。”
“嗯。”江浔起身,望向窗外。
“此次新岁,倒是格外令人期待。”
“浔仙人,听说军营里来了新酒,年夜定是有口福了。”
说完,清荷就捂上了自己的嘴。
江浔但笑不言。
“新酒贺新岁,烟火起,尘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