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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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却有人早早敲门。
林慕然半夜感慨未睡，拖了身子开门，睡眼朦胧看见素月睁大眼睛站在门前。
奢华惯了的，不由没好气：“这么早——”总算知道寄人篱下，却不敢直接表露不满。
素月看出他眼中不耐，瑟缩了下，忽然就委屈的红了眼圈。
“哎？哎——唉唉……”败下阵来，“你……你别哭啊……”
素月扁了扁嘴，回身离去。林慕然一把拉住，却裂了伤口，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我错了……找我什么事情么？”
“本想叫你去山上沾些草药灵气……”
林慕然苦笑：“你这丫头——我这样子，哪走得了路？”
“草木灵气要初晨方好，露水化了便也散了——我怕你走路慢，才特意早来叫你的……”委委屈屈说完，终于抬眼一瞥，垂了头去，“对不起……”
山间。
晨光初起，草木叶间沾起露来。
空气也是新的，淡淡初晨凉意，混了草木清香，雾气般萦绕。
林慕然揉了揉眼，难以置信一处处望去。
灵芝龙烟玉竹月见草沉香木龙血树……
小小一片林间空地，竟是汇集了各类草药，怕不下有百十种之多。
“这……这……这里……”
自诩也是见惯世面的人，然而初见及此林慕然却仍是大为惊叹。
素月见他如此，皱眉不解笑道：“怎么？这里奇怪么？”
“不、不奇怪不奇怪……”一面应着，一面兀自东张西望，极力分辨着林间草木名称，“……奇怪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草药？生长时间地势环境统统不对……”
“咦？你也懂药？”素月诧异看他，惊讶之余微微赞许。
林慕然瞧过一阵终于不似方才激动，恢复往日模样笑道：“那是自然。我虽非医者，走南闯北，知道的东西也不会少。”
话音未落便见素月忽然含笑欲言，忙拦道：“别考我了，药理的东西我学不来，勉强可以识得药名便是。”
原来还不过是个半吊子。
素月暗暗撅了撅嘴，方才刮目相看的些许好感登时烟消云散。
然而身旁的伤者却不闲，挣扎着到处乱走，时不时惊讶低语：“这是龙烟草啊，怎么会生在阳处？……天，这是悠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啊！麓广！……灵芝！唉唉，在这里间都算不得灵药了……”
素月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林慕然拖着伤四处奔走。许久，不由好笑道：“哪，你哪里像个病人嘛！刚刚还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来了这里就这么精神——清晨药气灵性果然很有效啊……”
“这在外面都是难得一见的奇药呢！”林慕然回头辩白，眼中欢悦神情竟似孩童。
素月微微怔了一下，似乎看到那个江湖游侠不同平日的一面。
然而后面紧接的话立刻打碎了她的感慨。
“……要是带些出去，我就发了！！”
素月狠狠瞪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跳下青石来：“不呆了不呆了！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可那边我还没有看……”话未说完便被素月拖了手臂一路踉跄，“唉你这丫头……好凶……啊小心我的伤！！……”
傍晚。
饭菜快凉医者方才入门。
素月含笑迎上，接过医箱：“爹，快来，饭都要凉了呢~”
江岚呵呵笑着，道：“今日晚了些。乡里那边近日不去，不少伤病险些耽搁，真是惭愧了……”
素月也微微皱眉，心事重重：“是啊——要是我能早日学好就好了，爹就可以不用费神照顾……”
“胡说！”却被立刻打断，医者的眼里，慈祥之中另透出严肃和叹息来。
“唉……吃饭吧……”
席间，林慕然忍不住提起清晨所见，迟疑了下还是问了一句：“那些药草，品性环境都不相同，前辈您是如何……”
江岚微微笑道：“总有那么一两株特例，想法子移来便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说不尽背后寂寂辛劳。
林慕然挑眉：“前辈此举，是为了……”
江岚淡淡笑了：“技痒而已。”
然而很快却转了话头，再不提林间药草。
林慕然不好再问，便也作罢。
第二日早再见时，素月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病了？”林慕然倚着门框，小心地弯腰去看。
“哎，快点走罢……”
一路上却是赶着，匆匆忙忙走向林间。
“我说丫头，病了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过去啊，我跟不上你了……”微微喘着，林慕然咳了两声，趁着素月缓步看他，调了几口气压下内伤。
“……对不起……”声音也是极低，尾音渐渐弱下去。
“唉，怎么今天这么乖——”抬眼看她，林慕然的声音戛然而止。
微曦晨光里，素月的脸色白的透明，眼神也失了往日神采，似乎极为疲倦，仅是勉强支撑。
剑客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她，惊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素月转了眼不答，弱声道：“马上就到了，快点……”
林慕然执拗拉住她，皱眉：“是为了带我来才忍病？快回去找江前……”
没想到手上方一用力，面前的女子踉跄一下便倒了下去。
“素月！”林慕然方才大惊，“素月！”
“快点……带我……过去……”扎挣着说出断续的话来，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林间。
把素月放到林间青石上，林慕然紧张地坐在对面盯着她。
带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江前辈可能已经去萍乡了。现在要怎么办！？已经一炷香时间了！还没有醒……会不会延误病情？会不会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如果没有用怎么办？该死！萍乡……萍乡又在哪里！！？
林慕然几欲抓狂。跳起身来，第三十四次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感受到面前忽然移近的温度，石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来。
林慕然扑近，大喜道：“你醒了！？”
素月怔了怔，转眼望来，涣开的眼神渐渐聚起：“嗯、嗯……”
“啊——”林慕然如释重负，身子一转，就势抵着青石滑到地上坐下，“你吓死我了……”
“呵……你这么厉害，还会被我吓到……”病弱的人脸上却忽然绽出笑意，转过头，咬着唇角笑他。
“我再厉害又不懂医术啊！”想起什么般，语气陡然转得严厉，“死丫头！下次生病了再这样瞒着，我一定不饶你！”
素月转眼想想，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很为难地笑了笑。
“很困难吗！？——哎呦！”林慕然跳起身来责怪，却不小心带动伤口，哼了一声摔回去，腹间伤口渗出血来。
“小心。”素月起身来扶，动作仍是浮弱，眼里的执着却让林慕然拦她的手一时僵住。
“这么不小心……”
轻车熟路地，素月起身在花草间捡了几种回来，仔细敷好在林慕然伤口，“怕是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回，先暂时止一下血，回去再帮你换药。”
明明仍是孩子的样子，医者的动作却是熟练，秀弱的脸上有不相符的细致稳重。
“唉唉——跟你一比，往日给我看病的医馆都可以关门了……”林慕然不由讷讷。
素月忽地一笑：“你好像总受伤似的。”
“是啊，”话里却是说不出的无奈，“江湖上——”
戛然而止的叙述。
江岚的话在脑中猛然响起：“林少侠……恕我无礼——只是在下厚颜，请少侠伤愈即离开萍乡。我——并不想素月那孩子离开这里，所以……也请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江湖上的事情……”
林慕然怔怔，压下眼中疑惑。笑了笑转了话题。
素月却是不依不饶，亮着眼睛问道：“江湖……好玩么？都和萍乡一样么？”
“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便只是笑笑，敷衍，“差不多罢……”
似是看出他的无奈。素月的表情渐渐黯下去。
许久，忽然笑笑，仿若自语：“我又不是想要跑出去，你为什么也是什么都不敢讲……”
“……我……”林慕然想要辩白，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叹了口气转了眼去，“对不起……”
素月看着他，那一刻的眼神却是恍惚悲哀，瞳仁似是失了焦点，越过他悠悠望向远方，轻声：“我早就知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啊……”
晨曦微露。
林间空地，素月静静讲起往日。
那样的安然平静，眼中的悠悠向往眷恋，缓缓归于无奈平和。
林慕然扶着她手臂的手指渐渐收紧。那样的震惊与惋惜，竟是怔怔说不出话来。
早就该想到的。
空影前辈那样的身子，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治好……！
却似乎早就料到他这样的反应，素月只是淡淡微笑，安静的近乎无望。
“胎里的病，能有什么办法……我医术好，其实一多半是久病成医罢了。从记事的时候便已经在喝药，十七年了呢……”
才，十七岁的丫头啊……
林慕然看着她，说不出是惋惜还是心疼。
那么那么多的事情，都还没经历过啊。
“那……总是像今天这样，生病了就来这里治么？”
无怪江前辈要这样费尽心力移来各种琪花瑶草，遍布此间。
素月点头，抿嘴笑笑安慰：“嗯——不过每日都来的话，便不会像方才那般发病。许是昨日呆的时间不够久，药性未收才克不住旧疾。是我大意，以为会没事……”
林慕然望她，不语。
素月看他恍惚，笑起来：“你干嘛那么伤心的样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唉……”林慕然叹了口气，不再做声。
才十七岁的孩子，挣扎着活了这么久，话间心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公阴霾。
而往日剑下，死去的魂魄无数。是不是也有人曾像她这般，苦苦挣扎过。
只是被那样的虚妄蒙了眼。他从不曾在意过。
昔日种种。或许。都是错的罢……
许是话讲得多，素月竟微微倦起来，眼睛阖了阖，似要睡去。
林慕然大惊，拉住手臂用力晃她：“你……你……别睡过去！”
素月见他慌乱无主，又气又笑，说话却仍有气无力：“疼……没事，睡一下就好。往日总是这样，睡到午时方回的……”
“真……真的？”林慕然讷讷，忽然为自己方才的慌乱暗暗脸红。
“嗯——”素月闭目笑了，坐在他身旁，靠上青石，“伤口痛的话就叫醒我啊……带你回家去……”
痛也不要叫你。
林慕然暗暗决定。
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支吾劝道：“青石太冷……寒气入了身子，对病不好……你……你……你……靠着我罢……”
很小心地，肩膀向她移了移。
素月已渐入睡，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靠来在他身侧重又睡去。
呼吸却是清浅，苍白脸颊在日光下微微透明。
林慕然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时间悄然无声流过。
日上正午。
身侧女子一声轻叹，动了动身子。
“醒了？”林慕然微笑看去。
素月倦意未消，闭着眼应了，又赖了一会方起：“哪，我们回去吧~饿了没？害你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
“哎——怎么总是‘哪’来‘哪’去的，”见她好转，林慕然心下一松，便又恢复往日嬉笑模样，“叫哥哥来听！”
“又来……”
“快——”
“呀呀回去了回去了……”
“喂！小丫头！等我一下……怎么一转眼工夫就能跑得那么快了？”
“……”
“啊？啊……等……等等我啊……我……我找不到路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