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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月7日:夏日祭、章鱼烧、烤鱿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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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七日,伏天的尾巴,仙台七夕祭举办时间。全年最闷热的一段日子即将过去了。
但依然闷热难耐。我翻出很久没有穿过的白裙子,套上,不爱戴的遮阳帽,戴上,沉甸甸的阳伞,拿上。背上帆布包,登上低跟的软底包头凉鞋,我对窝在沙发冰垫上吹空调的老妈大喊:“我出门啦!”
老妈似乎惊醒了,但似乎没完全醒,发出了一套不可名状的声音,翻了个身。我翻出天童上次落下的手持小风扇,用下巴夹起来,打开阳伞,在阳伞的阴影下按开。爽!不还给天童了。
开玩笑的。今天出门的一个目的就是,把它还给天童。顺便,我想再去那个旧书市场转转。
露天旧书市场全年开放,但是真正有货可买的只有夏天这段日子。冬天的时候那里就不是旧书市场,而是贩卖猫狗兔鸟等小动物的市场,不过我不知道那个市场叫什么,因为都是同一个地方,我就永远叫它,旧书市场。牛岛也这么叫它。我初三那年跟牛岛说:“我们去旧书市场看看吧。”那时候我不知道冬天它是没有旧书卖的。牛岛知道却不告诉我,我们站在猫狗兔鸟的笼子前无所适从。露天市场的尽头是天童,坐在我们的另一端写生。那是天童印象里的我的第一次出现。他给我看他的画:一只圆滚滚的小狸跟着牛岛高大的速写风身影走在旧书市场上。今天他坐在旧书市场的入口处,速写本上画着简笔的他自己,一个云状泡泡指到他头上,代表着在想一只圆滚滚的小狸。我拍拍他的肩膀。“夏天的小狸变瘦了。”
“白裙子很漂亮。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呢?”天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我也上下打量他:“我也没见你穿过古巴领的短袖白衬衫。”他得意地指指自己的衣服:“很适合夏天吧。”
很适合夏天。两个穿白衣服的人走在一起,简直浑身发亮,晃得人见风流泪,喷嚏连连。天童说:“看见你的脸,光线就暗下来了。”小狸呲出牙齿,白晃晃。
“我错了!”
我把伞给了天童。他一边用自己的影子遮住我,一边把伞往我这边斜,整条左臂几乎露在阳光下。我把伞往他那边推:“我戴帽子了,伞给你用就好了。”天童把伞正一正,不一会儿,影子又朝我斜下来。
我们一个摊一个摊数过去。我想寻一本《蒲宁短篇小说集》,小的时候,母亲曾给我买过一套,后来搬家来搬家去,顺手卖掉了。我对其中的奶茶、油煎包子、蜂蜜还有安东诺卡夫苹果印象深刻,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再找到那一版,白鸟泽的图书馆里只有一本下册。“也许,”天童觉摸摸我的头,“你还能买到原来属于你的那一本哦。”
“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啦。”我说。
有个摊主卖的俄罗斯文学尤其多。我挑挑这个,翻翻那个,很快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有《癌症楼》,有《白痴》,有《战争与和平》唉。”天童急得直揪我衣领:“到底想要买啥啊!”我奋力一指:“《穿裤子的云》!”
老板都过来问了。我说:“麻烦您帮我找找《蒲宁短篇小说集》的上册。”他很高兴:“你也喜欢蒲宁啊!”还送给我们俩一人一杯柠檬苏打水。我们一边喝一边找,期间老板也在极力推荐他喜欢的作品。他的最爱是阿赫玛托娃。
我大喊:“我喜欢叶赛宁!”
天童觉说:“我只读过普希金啦。”
天气越来越热。老板又搬出两个折凳,我们就坐在椅子上交谈甚欢。老板还给我们深情地朗诵了几首阿赫玛托娃的情诗。朗诵完他叹息道:“我当年追求一个女孩,天天给她抄我的情诗,没日没夜地抄啊,送啊。唉。但其实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们都叹了口气,喝下一口柠檬水。老板又说,“其实……我本可以在情诗上写上我的名字,或者去问她的名字。我为什么当年没有鼓起勇气去做啊……”听着老板的回忆和遗憾,我们都一阵唏嘘。老板起身去给我们找书了。天童神神秘秘地说:“面对爱意,可不能胆怯。一旦对它撒谎,它就也蒙蔽你。”我问他是不是在俄罗斯文学里被熏陶了。
“还有生活。”天童故作深沉地说。“我的灵性之火,柴薪是生活,火花是你。”
“不好意思,我毁了你的生活。”我面无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你这个冷笑话真是绝了明未!”
我们继续寻找我童年的安东诺卡夫苹果。直到天空与山峦的交界处开始发紫,我们已经把书摊巡了两轮。还是没有。
“七夕祭都要开始了啊。”我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已经不在乎会不会晒黑了,我热,我热得想吐。天童觉问我:“小风扇呢?”
哦,对哦,还有这事。我翻出那个小风扇,递给天童:“给。”天童给自己吹了一会儿,又转向我。
“这样好累哦。”我说。
“那你往我怀里靠靠。”
天童说这话的时候必然没多想。我接受这个建议的时候也没多想。气温一高,人就容易犯傻;太阳太亮,我们就会被光线迷惑,看不清自己和对方本来的身份和关系。天童一手搂着我加撑着阳伞,一手往我们俩脸上吹风。那个场面,摊主们都不忍直视。
我们莫名其妙地走出了旧书市场,走到七夕祭那里去了。
天空整个染上淡紫色的时候,神桥和跳舞的人就开始走在街上了。我摸摸自己的衣服,“哎呀,忘记穿上次的浴衣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和天童应该分开了。天童把伞收起来,抚平褶皱,一丝不苟地合拢。我对节奏缓慢的舞步不感兴趣,只知道肚子咕咕叫了。我说:“天童……我们去买吃的吧。”
不要苹果糖,不要巧克力香蕉。我已经晒得油光满面了,吃甜的皮肤会更差。我买了一份烤鱿鱼。天童吐槽我:“你好像去居酒屋的大叔。”“我就喜欢!我爱吃!”
没吃饱。我犹犹豫豫想再买一个,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买了一份章鱼烧。我真是太有良心啦!还知道分给天童一个。
一路下来居然也吃的差不多了。我的注意力又被各种摊吸引:“捞金鱼!水风船!射击摊上的奖品是一个超——大的狮子玩偶唉!”
“可是你的钱够吗?”
我赶紧数数钱。“要是去玩了哪怕一样就不够了……”我哭丧起脸来。天童跳起来:“嘿嘿!我不买书!我要去捞金鱼了!”
我翻起眼睛瞪他。他浑然不觉,蹦蹦跳跳地付钱,拿了三张纸网,递给我一个。“明未未也来!”
我慢慢伸出手接过。天童觉,好小子,第一张网还没下水就被他自己打的喷嚏弄破了。我记着自己在niconico上看的捞金鱼教程,尝试着在水里移动了一番,第一次,成功了!而且网还没破。天童看了看我,“初学者的幸运,哼。”然后他的第二张网也破了。
“……再来三张。”
这次他看着我做。我用那张网捞上来两条,一条黑一条红。天童也有样学样,看准了一条,把它逼到角落里,扣——我去,这鱼自己把纸网撞破了。我们俩合力围堵,浪费了所有的网总算把它逮到,装进了口袋里。
明明在池子里最凶猛有力,放到袋子里却无精打采了。天童抬起袋子晃了晃,这条原本英勇的小小黑敷衍地摆动了几下尾鳍。天童说:“这条和明未未一模一样。”
“我身上毛很多。”我说。
“可是它真的好像你哦。”天童指指它,“你再看你捞上来的两条,像不像我和若利君?”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好吧,不得不承认确实像。
“我们三个又聚在一起咯!”天童高兴地说。
“它们大概活不过一个月。”我冷漠地告诉他,“捞金鱼的摊上的金鱼,基本上成活率不高。”
天童觉说:“啊嘞?我突然听不懂日语了捏~”
我还是坚持告诉他:“你不要抱太大希望……我只是想说,死了是很正常的事。”
“我会尽力养活的。”天童拍拍我的头,“稍微对我有点信心吧,别那么悲观嘛。”
“不是你的问题,是金鱼的问题。”我指正,“金鱼本来就,羸弱。”
“可是现在它们有我啊。”天童歪头,“金鱼有我帮忙,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我愣在原地。“我真是没想过……”
天童再度搂过我的肩膀。“走吧。接下来是——射击!”
射击摊上的巨大狮子玩偶确实吸引人。现在是我看着天童不要乱花钱了:“打不到就放弃吧,不要把钱都浪费在那上面。”天童答应得十分敷衍。我暗暗定下一个数字,超过了就立马走人。
射击摊上伏着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她似乎打中了一个什么她不想要的东西,恼火地站起身来,气冲冲地接过了一个小企鹅。然后她转身,那张咬牙切齿的脸,不正是——
还有那身水蓝色浴衣!那不是我买的那身吗!老妈!你咋在这里!
西枝绿子女士也看到了我,“你个小混蛋!我还以为你和哪个男生开房去了!!在外面待到这个时候!我都急死了!”
急得在射击摊打半天?我看看她口袋里的小钥匙扣、小零食和刚得的小企鹅,摇了摇头。“我一直和天童在一起的呀,我出门之前都跟你说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下午三点多。”
天童三枪打完了,离拿到大狮子还远着呢。我跟老妈说:“把你的钱给我,我也打一把。”
“没了。”我妈没好气地说。
我上去翻她衣服。她“哎哎哎臭小子不准动手”地一边叫一边躲我,“真没了!妈不骗你!”
“把钱都花光了,就打了点这些玩意儿?”我也像佐久早一样翻起白眼来。老妈默默低下了头。“嗯……本来想要那个狮子的。”
大家都想要那个狮子啊。我毫不怀疑地想,一会儿要是牛岛一家出来玩了,他们也得来要这个狮子。
我又想:为什么不直接上商场找一个同样的买下来呢?
天童在摊子上发出一声欢呼。他成功了。但狮子被抱过来我们才发现,那不是大玩偶,那是个空调毯。
老妈的艳慕之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我问天童:“你的奖品能给我妈妈摸摸吗?”
“啊?啊——西枝老师好!当然没问题,不过还请西枝老师给我的历史课成绩打得高一点嘛。”
摸完狮子脑袋的妈妈还是很低落。我说:“等伏天过去,咱俩逛商场买下来呗。”
老妈摇摇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哑然失笑。只有孩子才会说这句话。“妈,你饿不饿?我给你买个苹果糖吃?”
老妈气鼓鼓:“我不吃苹果糖!……去给我买份章鱼烧,这还有两百日元。”
我说“遵命”然后快速跑去给她买吃的去了。反正我也没吃饱,买两大盒!等我拎着外卖回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开始和天童玩起吊水风船了。那一大条空调毯就被天童披在身上,看着都热。
“要不,我来拿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帮天童脱下来,抱在了怀里。
“啊,感谢!”俩人都在专注挑战,摊主笑眯眯,“和姐姐姐夫一起来玩吗?初中生也应该活泼一点啊。”
我说:“哦,那是我妈和她学生。”
摊主看了看,丝毫没觉得尴尬,“妈妈真是年轻漂亮啊!送你们一个吧。”说罢便挑了一只粉红色的水风船递给我。妈妈在一边懊恼地大叫:“根本捞不上来!”我赶紧把手上这只送给她。摊主还想管我要联系方式,我推脱说没有手机无法联络,快步跑掉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人群开始集中往一个方向走,应该是要去看烟火了。天童拽拽我们俩,“西枝老师,明未,要不我们先走吧。”我看过了隅田川花火,对七夕祭的烟火仪式没什么兴趣,人挤人不说,规模也小了很多。可是妈妈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不忍心让她跟我一起回去,也不敢把她放在人堆里自己走掉,就让天童先离开,我陪妈妈一起。绿子女士兴高采烈地挽起我,“好久没这么玩过了!自从有了你之后,哎呀,浑身上下像被绳子绑起来似的。”
这话说得也太エロ了。我向天童投去一个玩味的目光,天童瞪了我一眼,“和妈妈好好相处!”他大概是这意思。然后他说:“那我先回家了,你们注意安全!”
“觉君也要注意安全哦!”“拜拜,一路平安。”
等天童觉离开,妈妈轻拍了我一下,“你也太冷漠了!觉和你关系这么好,你应该更加热情地回应。”
我想说我有点累了,而且太过热情你又要训斥我不够矜持。但是我实在太累了,不想和正在兴头上的老妈争执。我说:“好的,下次会注意的。”
她满意地哼起来,一边哼着歌一边左顾右盼。我一边抓着她一边注意着不要撞到周围人,又规划起回家的路线,一个不留神,还是踩到了一个人的脚趾。他“啊呦”一声,我赶紧转过身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爸?”
老爸也很惊喜,没再纠结我踩痛了他的脚趾:“明明!出来玩啊?陪妈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绿子女士脸色马上阴暗起来。我赶紧拍拍老妈的手背,老爸来到这里,恐怕意味着——
“西枝老师好。”
牛岛若利以及他的母亲也在。
老妈露出了幼儿园小孩般怯懦的表情。当然,她是老师,牛岛阿姨和牛岛若利都对她存有敬意,不会关注这些细节:“西枝老师也来玩啊,祝愉快!”
“也祝你们玩得开心。”老妈的语气有些不够得体了,“不过这里人这么多,可真够辛苦的。”
“家人聚在一起参加七夕祭也是值得纪念的事。”牛岛阿姨笑着说,“我们往那边去吧。”
老妈狠狠攥住了我的手。我皱起眉头,她的美甲抠进了我的皮肤里。
“是啊。”老妈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确实很少和女儿一起出来参与节庆,实在是不像个合格的母亲。”
我一边试图从老妈的铁爪中脱离,一边低声提醒老妈:“妈,妈。你是不是有点累了?”
“我没有!”绿子女士头一扬,“咱们娘俩今天就好好得玩,痛快地耍个整场!”
怎么急得说起方言来了,老妈呀老妈。
我几次三番想用刺客的潜行技巧远离牛岛一家,无果。人实在太多了,我几乎要在一大堆肩膀后背和后颈里窒息。牛岛真好啊,个子高,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我只能被迫吸入别人呼出来的水分和二氧化碳。
“妈,”我趁着大家都是前胸贴后背的状态赶紧说,“我太累了,咱们啥时候回去啊?”
“不回去了!”老妈气鼓鼓地说,“咱们睡在公园长椅上!我无家可归了!”
“得了吧,一会儿地铁站要关了可难办了,等咱们走到那边就回去吧。”
西枝绿子狠狠掐了我一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不合格的妈妈……我很少陪你出来玩,对你要求也总是很苛刻,却很少奖励……”
得,她又来了。我违心地说:“不是的,你很好,我生下来就是要做你的女儿的,我很满足了,你做得已经足够了。”
此话半真半假,虚实参半。具体一点说,内容虚假,但我感情真挚。尽管我们之间常有不愉快,但我真的感觉,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一直有在努力,这就足够了。
妈妈缩在我的臂弯里颤抖起来。天啊,千万别哭千万别哭千万别哭……
“呜……明未……”
真哭了啊。我尽管爱她,也架不住她一天天如此情绪化和幼稚的行为。一边擦她的眼泪,我一边想,这就是我们家的诅咒啊,对挚爱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一次次消磨掉对方的爱意,最后把所有人逼走。当然我不可能离开我母亲而去,她除了我,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人群里里不是母女倾诉衷肠的地点。我扶着她一路引到车站去。老妈突然停在半路,抽抽搭搭地说:“木屐坏了……”
我低头一看,带子断了。“真倒霉啊。”妈妈肿着一双泪眼说。
“我背你去车站。”我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来。
“什么啊!”妈妈破涕为笑,“我可是你妈妈。”
“可是木屐带子坏了,妈妈魔法也没办法啊。”我说,“上来吧。”
妈妈扭扭捏捏不肯让我背。“要不,咱们打车回去吧。一会儿就到了,不用你背。”
“浪费钱。”
“你这孩子……”妈妈嗔怪道,“总在这种地方节省……打车回去吧。”
我实在拗不过她,而且我也很想早点回家休息了。我今天预备买书的钱,就这样送进了出租车公司,让我心疼不已。老妈依偎着我睡着了。看着妈妈毫无防备的睡颜,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天真又自我的女人。
但现在除了我,还有谁来毫无底线地包容她呢。
我把老妈摇醒,给了司机钱,把她半拖半抱地送回了我们的家。她又往沙发的冰垫上一缩,任我怎么折磨也不挪窝了。我筋疲力尽,把连衣裙往沙发上一甩,穿着内衣内裤走进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老妈的手机正在振动,我看到有三四个未接来电,拨回去,对面是牛岛若利。
“西枝老师,你们还好吗?”
“我是明未,我妈已经睡了。”我回答他一切安好,我们平安回家了。“那就好……”牛岛在电话那边犹豫着说,“……玩得开心。”
“有事直说没事挂了。”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记得马上要到春高的地区选拔赛了。”
“我知道。我一直有在注意身体状态。我其实想说……西枝老师是不是状态不太好?我妈妈有点担心她。”
“她在经前综合征吧,情绪不佳,请放心,她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课堂效果的。晚安。”
我挂断了电话,砸进自己的床里,不用五分钟就睡死在八月八日的夜晚。梦里我也在想方设法解开一个房间的锁,累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打不开门。我气喘吁吁地醒来,浑身被汗打得粘腻潮湿,心脏咣咣乱跳。一摸闹钟,凌晨五点零四。我出去客厅看看,老妈也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我突然很有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我到底在为什么挣扎?又是因为什么不幸?我大可以把问题都推到老妈、老爸、外婆、牛岛若利或者有马贤一等等其他人身上,可是,我知道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做,我们都只是各自活着而已。引发我的不幸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