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得不鼎【修虫】 ...
-
窝窝从昏眩中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一双手。
水豆腐般的一双手撑在地上，旁边是打翻的托盘与一只瓷杯，杯口倾了茶叶，茶汤缓缓在地上淌开。
然后看到的是两双鞋。
一双是绣花鞋，上面用水红色的针线勾勒着一双鸳鸯戏水图。
一双是千层底，黑色的鞋面上覆着一层灰，想来是长途跋涉的缘故。
“小宝，你怎么搞的！”那双绣花鞋快步走近窝窝，然后一把将她揪在怀里。
窝窝抬起头来，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一个约莫三十来说的中年妇女，浓妆艳抹嘴角含笑，全身都在散发一股子卑微的味道。只有长年做着最低下的工作，领着最微薄的薪水的人才会不知不觉养成这样的微笑方式。
这就是捡到她这颗流星雨的人啊。窝窝想，她倒是很需要中一次奖来改变目前的处境。
“茅大爷，咱小宝她年纪小，手脚不大灵活，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我这就给您收拾收拾好，回头啊，再好好的伺候您！”中年妇女蹲下身子，一边收拾地上的碗和茶叶，一边奴笑道。
“行了！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记得待会给我把药买来！”铿锵有力的声音穿来，窝窝循声看去，却见床上躺着一具穿越时空而来的木乃伊……好吧，她错乱了，但是他那脑袋的包扎方式真的很埃及啊，居然连眼睛都快找不到了，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前世是埃及的祭祀么他？
“好好好！”中年妇女连喊三个好字，然后端着托盘，拉着窝窝就往门外退，一边退一边哈腰鞠躬不已，“爷您就放心吧！哈哈，我去了。”
碰的一声拉开门又碰的一声关上，那一刹窝窝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变脸。
那充满卑微感的笑容瞬间从中年妇女脸上消失，换上一尖酸刻薄小人相：“哼，才一两银子就想叫老娘给你跑腿买药，等着吧，老娘明儿清明节再给你弄帖狗皮膏药来！”
末了低下头，对窝窝笑的慈眉善目：“小宝，今天怎么老看娘，是娘变好看了……还是你这小兔崽子又想偷娘的金钗步摇去赌啊？”说到后半句，已经变作了修罗脸。
……很好很强大，川剧后继有人了。
窝窝定了定神，拉住她的袖子，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这次轮到那中年妇女楞了楞，才叉着腰看着窝窝，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不废话吗？她这么讲究工作效率的一个人，当然要快点进入主题，咳，主要是，如果眼前这位大姐的愿望太难办，她也好早点做打算翻墙逃走，寻找一个胸无大志的家伙逼他许愿。
但是这话是不大可能说出口的，窝窝只说：“今天特想知道。”
不过看起来，这中年妇女是极宠这个名为“小宝”的身体的，她问的这么含糊，中年妇女却真的思考起来准备作答：“这个嘛……等我酝酿酝酿，咳咳……酝酿完毕……”
然后，在窝窝惊恐的眼神注视下，中年妇女气聚丹田，一声大吼：“老娘的愿望是……银子嗷嗷嗷！我要好多好多的银子嗷嗷嗷！！！”
屋顶和门窗一阵乱颤，和台风过境了似的，中年妇女足足嚎了三分钟，这才收功对窝窝一笑：“明白了吗？”
窝窝头一偏：“风太大……我什么也没听见……”
果然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愿望，钱。可惜啊，如果有钱，窝窝她才不至于献身于穿越事业，早就待在家里享福顺便看别人穿越玩了。
“啥？没听到？那好咱再来啊！咳咳……”中年妇女再一次发功，顿时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我要银子子子子子子！！！！”
窝窝泪流满面，捂着耳朵倒退三步，违心道：“风太大……我什么也没听见……”
“啥？功力还不够，咱再来……”中年妇女立刻做出三花聚顶状，准备来一声佛门狮子吼，却已经有人快了她一步。
“韦春花花花花！！！你丫疯魔了！！”一个肥硕的身体从楼下一路冲上来，就好像直接弹上来的一样，一只蒲扇似的手扭着中年妇女的耳朵咆哮道，“这还是大白天呢你就发梦了，你以为你吼两声这银子就能从天上掉下来是不是？啊？那妈妈我还开什么院子，直接去外面对天长吼就可以了……”
不是吧，韦春花？韦小宝他妈？
窝窝大惊，突然想起她刚刚亲热的喊自己小宝，顿时魂都快吓飞了，虽然她很惧怕穿越成建宁，阿珂，曾柔，神龙岛岛主夫人等等，但是她更怕穿越成男人啊！二话不说开始自摸，这一摸，就放下心来……大概只是重名了吧，就像爹妈爱给自己孩子取绰号叫小宝贝一样，这院子里可能不止一只小宝。反正她既不是半光头，下面也没多出东西来，欣慰啊欣慰。
而那厢，韦春花今天可能真的走大运了，老鸨话还没说完，她身后的房门便刷的一下打开，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元宝便划过一条美丽的痕迹落在韦春花怀里，依旧是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忘了给你酬金。还有，别在我门前吼。”
韦春花紧紧握住那枚金元宝，口水直接。老鸨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那个金元宝，口水直流，路过的姑娘和龟公看着那枚闪亮闪亮的元宝，口水直接……
后来还是韦春花先回过神来，见一伙人都对着她的金元宝流口水，立马把金元宝往怀里一藏，然后大吼一声：“谢爷！”然后拉过窝窝飞奔而走，留下一地的人和一地的口水。
而她一走，满地的人擦了擦口水，突然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那扇房门……
却还没等他们行动起来，老鸨已经一个一个屁股踢过去了：“你们这群死东西，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还不用心工作！回去！通通给老娘回去工作！！”
姑娘，龟公，打手们捂着屁股，哀怨的离去，犹如昭君出塞一步三回头，可老鸨叉着腰门神似的站那里，没人敢为一个元宝断了生路，只好含泪而走。
不消片刻，人便走光了。老鸨左右四顾，看再没人和她抢了，便扭了扭肥臀，吸了一口气，对着那扇曾经飞出过金元宝的美好房门大吼起来：“我要银子！！！！”
房门幽幽打开，飞出一只夜壶来……
………………………………………………………………………………………………
老鸨的惨叫声响起，韦春花坐在自己屋内，奇怪的抬起头：“怎么今天这么多人发疯？”
窝窝想说，她也快疯了。
无论她怎样拐弯抹角的问，或者充满爱与正义的诱导，韦春花就一口咬定了银子，除了银子她没有其他想要的，就某方面来说，她实在是很执着啊。
看来只好换人了，窝窝摩挲着手上的“鼎”想到。
其实身为一名在职圣诞老人，绝对不可能一无是处。就像警察配枪，圣诞老人配的是一“鹿”一“鼎”，鹿笛和鼎记，咳，鹿鼎记……看来让她穿越来这里还是有原因的啊。
“鹿”指的是鹿笛。圣诞老人的坐骑是麋鹿，鹿笛就是用来控制麋鹿的。只不过窝窝有点例外……她控制的是三百米内任一动物。对圣诞老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悲剧一场灾难……回想一下当年她骑着一头拉布拉多犬给孩子们送礼物，而后面追着狗的主人的画面，再回想一下当年她骑着一头翻越了动物园铁丝网的熊，后面跟着十几辆警车和泪奔中的动物园园长时的情景，这都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她吹响了鹿笛，然后天上一架飞机突然朝着她飞来……事后据飞机上的乘客说，他们都已经握好了十字架准备见上帝了，阿门。
而“鼎”的功能则比较单一，纯粹是记录一下圣诞老人们的工作而已。凡是圣诞老人们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记录在案，所谓的“一言九鼎”就是这样。如果渎职，“鼎”就会每隔一段时间对持有者进行电击处理，不想死的就快点去工作吧！
窝窝摩挲着手上的“鼎”，心里坚定的说，俺是绝对不会答应她的！风太大，俺什么也没听见！
“奇怪了，小崽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真不像你。”韦春花盯着沉默不语的窝窝，突然丢开金元宝，笑着将她揽进怀里，“真是奇怪了，平时叫你安安静静的像个闺秀你不肯，今天你乖乖的我又觉得挺寂寞，傻孩子，你可别真的把话闷在心里，咱娘俩有什么话不能说呢？如果咱娘俩都不能开开心心的说真话，那这世上还能和谁说真话呢？”
凑的这么近，窝窝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到的就不只是浓妆艳抹。她还看到，劣质的胭脂腐蚀了这个女人的容貌，浓重的水粉掩不住她眼角细纹，金钗颜色暗，身上彩衣补，一眼看去，她就是那一群群走过场的青楼女子，笙箫散尽她老去，良人却在哪里？
将窝窝搂得很紧，就像搂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韦春花微笑道：“娘真的想要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有了银子的话，就能带你离开扬州。有了银子的话，就能给你买漂亮的衣服。有了银子的话，就能办置嫁妆。有了银子的话，哎……”
微叹一口气，抚摸着窝窝的头，韦春花笑的有些苦涩：“可是除非天上掉下来，不然哪来的银子呢？就算这个金元宝吧，待会妈妈来了，也得上缴一大半。咱也只能现在看一看，看完了，咱还是穷人。娘得继续在丽春院里卖，你还是只能穿些龟公不要的旧衣服，每顿只能吃些客人剩下来的东西……好人家，从来不看咱们一眼。”
一只手散开窝窝的头发，韦春花从床头拿起一柄红木小梳，一下又一下，为窝窝梳理着满头秀发：“娘这些年头，用你年龄还小做借口，没让你剪男子的发式，女孩子家家的若是没了前面那么大把的头发可怎么过？可是再过些年该怎么办？不剪，定会给官府抓起来，剪了，以后便更难嫁了。”
窝窝安静的让她给自己梳头，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想起的，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小时候，她坐在台阶上，妈妈背对着阳光，为她梳着头，阳光落在妈妈的背上，像一双光芒四射的翅膀。
二十岁的时候，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最后一次背对着阳光，笑着为她梳着头，却还没梳完，就已经倒下。
后来她一直剪短发，因为每当梳头的时候，就会想起妈妈那只捏着梳子的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再次披了一身长发，有一个人，会温柔而细心的为她梳理，一下又一下。
梳完头后，韦春花注视着窝窝，忧郁了许久，才突然一抹小人微笑浮上脸颊：“别担心，你看这个！”
说完，从袖底一翻，翻出一枚银锭来。
“哼哼，那个茅十八，身上受了伤东西还乱放，给我随手捡回来了吧！”韦春花得意的笑道，“这事妈妈不知道，咱可以偷偷存起来，嘿嘿，你等着，娘总有一天会带你走的！”小心翼翼的将银子用纸包好，掀开被子藏在床边中间的镂空处，这时候，老鸨的声音已经响起：“春花！韦春花开门了！交银子交银子！接客接客！”
回头大力拥抱了窝窝一下，韦春花笑道：“娘去了，你在附近玩吧！”
窝窝条件反射的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像是一直都沉溺在看不到尽头的海水之中：“不去成不成？”
“那怎么成？”韦春花笑了起来，“卖身契还没到期呢，趁着娘还有几分姿色，赶快都卖了！等娘老了，就只能给人家洗洗衣服，卖卖苦力了，银子还不够咱吃饭的！娘要是不去，难道还你去？”
伸手扯了扯窝窝的脸，韦春花的笑容真正是灿烂如春花烂漫时，“除了你，娘什么都卖。总有一天，我带你离开这。”
当她的手溜出窝窝的手，浮华的笑容浮上面颊，走出房屋的她从母亲变成妓女，没有坚持没有人品没有节操什么都卖。
而房中的窝窝，抬起手，冲动的说：“我承诺，我一定会实现韦春花的愿望。”
一串数码在如同手表般的“鼎”中闪过，将她的誓言记录在案。
好吧，老实说窝窝并不是个好圣诞老人，因为她的冲动，大于她的实力。
可是人生有所为有所不为，并不能因为你做不到，就放弃去做。
窝窝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成主角，而主角为什么会是个女小宝。可是她还记得她的工作，她有她的职业操守，作为一名圣诞老人，她一言九鼎。
她一定会让韦春花拥有很多很多的银子的……
为此，她想了十分钟，终于想到一个十全十美的方法。
那就是，把韦春花嫁给一个有钱又老实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得不鼎【修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