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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彻骨钉 ...
明月楼,戒律堂地牢,审讯房。
当一块椅子大小的普通木板被人小心抱着边沿进了地牢时,楼小楼有些失望。
旁边两名狱卒见状轻轻接过,翻过面后,放在了屋内中央,长欢身前。
只见木板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掌来长的透明冰针,顶端尖锐无比,说是银针怕都有人信。
审讯房内众人见状,均倒吸了口凉气,长欢也不例外。
一狱卒道,“楼主,这刑具等不得,上面的冰针,久了该化了……”
“那还等什么……”楼小楼满意的看着长欢的表情,道,“林长欢,你既然不走,那这双腿,留着也是浪费……也权当谢白棠欠我师父的,母债子偿,我向你讨回,也属应当,你说是也不是?”
屋内之人,均屏住了呼吸。
长欢还没说话,已被身旁两名狱卒按住双肩臂膀,动弹不得的同时,又有人自身后猛地持棍敲打在了她的膝盖处。
啪嗒一声,长欢重重跪在了身前的木板之上,冰针毫不留情的刺入了膝盖的缝隙和腿肉之间,冰冷和疼痛瞬间袭来,顺着脊柱只冲脑顶发梢。
如万针刺心,如冷水浇头。
可长没有叫,也没有哭,有的只是一声闷哼。
也是那轻轻的一声闷哼和咬破了嘴角,入了满秋耳目的同时,也让她的心猛地揪在一处,面上现出了不忍。
满秋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长欢想起身,却动弹不得!疼痛让她失去了思考,而她唯一能想到的,此刻唯一挂怀的,只有阿错。
阿错,你几时能醒?
阿错,你可还好?
“还真是个硬骨头……”楼小楼说着,又扭头向狱卒好奇问道,“这玩意儿你们堂主是如何制成的?本楼主怎么看着,没什么效果……”
“回楼主的话,这得先选上好的松木板子打孔,打孔的针也有讲究…待天寒之时,用滚烫的热水自背面浇下,这冰针便瞬间凝冻成型。虽说流程并不复杂,可这威力不容小觑…犯人面上看不出什么伤痕,这冰针却是能穿透膝盖骨缝,又跟着凝固了外表的血,不会弄得脏乱……”
“让她站起来!”楼小楼吩咐了一句,想看看是否果如此。
左右两人听罢,将长欢拽起,退守在了一旁。
长欢双膝疼痛难耐,强撑着身子,却还是微弯了躯干,额间已有冷汗沁出。
木板之上,冰针已融,看起来与普通木板无异。
“倒还真是折磨人不见血…”楼小楼起身走近了长欢,细细打量了那伤处,道,“桃夭爱干净,是个讲究的人,这点合了我的意…这刑具可有名字?”
“堂主说,这叫夜难眠……”狱卒说着,见楼小楼凝眉,又跟着补充道,“堂主说,凡是跪过这冰针之人,本身寒气已入体,若是来个两三次,这腿到了夜晚或是阴雨天,随着阴气加重,是而会痛上加痛,彻夜难眠,故名夜难眠……”
“那若多来几次呢?”
“只要寒气持续入体,这腿便废了……”
“哦?是吗?”楼小楼围着长欢打量了一圈。
随着楼小楼那打量的目光,满秋的心,跟着悬在了半空中。
小暖,你要挺住,至少挺到主子醒了来救你出去!
楼小楼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突然笑道,“林长欢,算你运气好,我最不喜这大过节的见血,尤其是新年,见血可是要冲走来年好运的……”
满秋紧盯着楼小楼,听罢那握紧的双手,微微松了松。
长欢咬紧了疼的打颤的牙齿,抬眼冷冷看向楼小楼,微皱了眉头。
楼小楼道,“谢白棠走了,我师父的锦绣园怕是没有你的地方了…安错又不要你了…林长欢,本楼主可怜你,便送你个容身之地吧……把她送到冰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不可!”满秋失声出口。
楼小楼扭头看向满秋,不满道,“你有意见?”
满秋猛地跪地,颔首道,“属下是为楼主考虑,冰室非常人可受,她若进去,只会小命不保…人若死了,岂不是没了慢慢折磨的乐趣……”
楼小楼摩挲着下巴,道,“满秋,你倒是会揣摩心思…让你做区区一个护卫,倒是大材小用了…不若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如何?”
“属下…感激楼主赏识!”
言不由衷的话,楼小楼自是听得出。
“这冰室,林长欢还是要住的,我许你四枚彻骨钉,我要你亲自钉入她的手腕和脚踝,但是有个条件,我不但要她活着,还要她清醒的受着……”
听到彻骨钉三个字时,满秋就已凝固了神情,愣在了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满秋?”楼小楼面上已有不悦,再次提醒了一句。
“属下…遵命。”满秋万般无奈,却只得应下。她心有愧疚,不敢抬眼看长欢。只因自己的一时鲁莽,非但没有帮上忙,反倒害了她!
“你们,在一旁好好协助满秋…”走出地牢前,楼小楼特意凑近长欢身侧,邪魅笑道,“林长欢,这四枚彻骨钉,原本是我为谢白棠准备的,她既然走了,你便替她好好品尝品尝这滋味吧!”
想当初,楼小楼掳来谢白棠原本是为师父荆九歌报仇,可楼小楼从不曾料到,原来这些年来他师父心中的那个人,竟是谢白棠。
因着这个变故,他不得不使计将林长欢弄来关西,一来是为了制约谢白棠,以防她会为报仇伤了荆九歌;二来,安错没有了记忆,对于林长欢他本无所顾忌,让她死在自己手中,也一直是他的盘算。
可让楼小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安错竟再次爱上了她。
不过好在今日一切回归了本位。谢白棠走了,安错与林长欢反目,楼小楼虽有不甘,却还是欣慰的。至少现在他动林长欢,再没有人想要阻拦。
昏暗的牢房,沉闷,压抑,似没有尽头。
长欢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路过了多少间牢房,只待一阵寒意袭来,押解之人住了脚,方知前方便是冰室。
不同于普通简陋的栅栏式牢房,这冰室被四堵厚实的墙壁紧紧包裹。
门外是寒意岑岑,门内是冰天雪地。
地面冰层之上为了行走防滑铺着厚厚的雪,四堵墙壁上俱是滑溜厚实的冰块冻结,像是谁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在墙上泼了水,而后任由其冻结成冰霜,再不见天日,而后也再没有融化。
除了入门处西墙根的十字木架和上面耷拉着的麻绳,冰室内一无所有。
有人将长欢推搡至木架旁,绑了上去,先是双臂被束,而后是双脚受缚。
直至这一切完成,满秋才在身旁之人的催促声中,入了内。
对上长欢的双眼,满秋猛地垂了首,道,“你们先出去!”
室内其余两人,均没动弹。
“待好了,我叫你们来查勘…”
而后,有人将盛放彻骨针和铁锤的托盘,放在了木架旁,而后退出了屋子。
满秋缓缓将门关上,忍着双手的颤抖,红了眼。
“满秋,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想帮我……”熟悉的声音传来,回荡在了不大的冰室。
满秋这才扭头,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了长欢,喃喃道,“对不起--”
“阿错几时会醒?你之前去看她了吗?她如何了?” 长欢心下所想之事,一一问出了口。
“主子没事,只是醉酒,那迷药于她并无大碍……”
长欢悬着的心落了地,面上的神色跟着轻松了些许,低喃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小暖,现在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满秋,我衣内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你帮我取下来吧…”
满秋依言照做,只见那红绳悬挂着的是一个小小束口布囊,依旧带着些许温热。
“你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再给我看一眼吧--”
满秋亦好奇里面的东西,能让她日日悬在心口之物,究竟是什么。
直到看到一缕被红绳绑着的青丝,满秋抽出后,放在了手心,递到了长欢面前,道,“这是…谁的头发?”
“我的,还有阿错的……”长欢盯着那早已合二为一分不出彼此的发丝,入了神,似往昔回忆浮现在了眼前。
“那以后,便一同白了发吧,听起来,也不错…”
“世人都说,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以后,它就是我,与你的已经混在一起,再分不开了。”
“傻瓜......我要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那个...因为,你幸福了,我才幸福...”
“除了会暖脚,我还会…暖床…”
“长欢,我喜欢你…”
“长欢,我爱你…”
见长欢红了眼眸,一滴泪静静滑落脸颊,满秋忍不住打断道,“小暖,你没事吧?要不我帮你放回去吧……”
长欢微微一笑,却摇了摇头,道,“麻烦你替我把它交给阿错吧…告诉她……”
长欢突然愣了神,不知该说什么,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急,东西我先替你收起来,待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或者,你可以当面亲自告诉她。”
可长欢不知,那一日,会是何时,又是否,还会有机会……
短暂的沉默过后,长欢抬眼,温言道,“满秋,动手吧…”
满秋的心咯噔了一下,正将青丝布囊放在胸口的手,僵在了当场。
“我准备好了……”长欢似是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平静的说出了口。
死亡原来也没有想象中可怕,至少阿错,终于会相信我爱她了吧。
阿错,我只可惜,等不到你亲口告诉我你信我的时候了,也等不到你再次说爱我的时候了。
手指粗细、巴掌长短的彻骨钉,四枚整整齐齐排放在托盘之上。
当满秋颤抖着拿起那冰冷的铁锤时,长欢在微笑。
可此刻那暖暖的微笑,却刺痛了满秋的双眼。
“满秋,别怕--”
这简简单单宽慰的一语,给了满秋此刻最需的勇气。
嘡的一声,当第一根彻骨钉精准利落的穿透右手腕骨,钉入木桩之时,长欢虽扭过了头去,却依旧在微笑。
可满秋,却哭了。
当第二根彻骨钉入了长欢的左手腕骨,满秋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同时也听到了一句低喃。
那个低语,唤的是,短短两个字。
阿错--
满秋没有停歇,蹲下身来,继续了脚踝的钉刻。她知道,多停留一刻,便拉长了这折磨。
而后,满秋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伴随着那句,阿错—
就像是眼泪非由疼痛,只是因了这个名字,防线才被打破。
远在静园床榻之上,昏睡之中的安错,似心有所感,眼角一滴泪,静静滑落至耳畔。她在梦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无力挣脱。
做完了这一切,满秋看着手上的鲜血,似幡然醒来般,铁锤啪嗒一声脱手而落。
模糊之中,长欢似见到冰室的门被打开,而后有两人近前,其中一人伸手动了动她的手腕。
长欢忍不住这撕扯剧痛,颤抖着胸膛,抽泣出了声响。
当那两人满意的离开后,满秋红着眼近前道,“小暖,你再忍耐下,我替你拔了好包扎伤口。”
如不拔,这双手脚,便真的就废了。
而后,容不得满秋怯懦犹豫,徒手便拔起了钉。
长欢这才发现,原来拔出彻骨钉之痛,比钉入还要痛上十倍、百倍。只拔出一根,她已经痛晕了过去。
满秋就着袖子抹了把泪,却没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根,又一根。
第四根拔出,血溅了满秋半张脸。
而后长欢痛醒了过来,汗水与泪水交融,惨叫声响彻了冰室,传遍了整个地牢。
满秋随即解下了长欢身上的麻绳,将她轻轻安放在了冰雪地板之上。
长欢蜷缩着身子,低喃道,“幸好…”
“幸好什么?”满秋将随身的金疮药倒在了伤口上止血的同时,故意与之交谈着,此时她并不想长欢昏睡过去,于是道,“你和我说说,幸好什么?”
长欢有气无力,低声道,“幸好,阿错…不在这…里,没…没有看到……”
断断续续的言语,是对疼痛的蔑视,也是掩饰。
鲜血染红了地板上的积雪,静静的似一副上了赤石颜料的画。
满秋又将自己衣摆撕开成条,小心的包裹了着伤处。
门外狱卒进来催促道,“快点,怎么这么墨迹?让你呆这么久,已是卖了面子给杀手堂的弟兄和安堂主了…晚点楼主若是怪罪下来,我们也担不起……”
长欢双眼迷离,意识有了些许模糊,却知满秋即将离去,自己还有话没说,于是拼尽了全力,却只是嘤嘤低语。
满秋跪地,凑近道,“你说什么?”说着已附耳上前。
“告诉阿错,她的一线牵…已解,让她离开…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去追…追求她的自由吧…”
这一语,便是长欢方才没说出口,却是藏在她心底,想告诉阿错的话。
阿错,若在死前,只能留给你一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去追求你向往的生活。
自由的活着,为你自己而活。
@西东不是东西 @稚川 @洛神 看在我码到凌晨三点的份上,求轻拍~~ 告诉我你们的想法,多多益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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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彻骨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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