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包办恋爱日常》任我平生

2、她说要走

　　二人见面的那个下午，有些闷热。

　　乐潼搭车前往约定地点，见面之前，她其实也有过预设，原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她的想法，毕竟她的工作室，那时候确实急需资金注入，研发的一个系列新款，广告位的负责人是父亲的朋友，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当真可以一句话就让她原本的计划全部泡汤。

　　她不愿意自己的心血，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相较而言，男女之爱，不是那么重要，她身边的人，除了姑妈，没有人是因为爱情结的婚，她没有什么可参照的前辈，就算经历过铭心爱情的姑妈，最后也是沦落为伤心人的结局，很少见她发自内心地笑过。

　　这一点，乐潼一早便看得清楚，想通了，也就不觉得可悲了。

　　她走进咖啡馆的时候，楚尧还没到。

　　服务员问她是否提前预约了，她报了“言先生”。

　　小型包厢里，非常安静，她觉得这是他们这样环境长大孩子的一种本能选择—“不希望被旁人看到私事，然后再拿去编故事”，所以会特别挑选安静密闭的见面地点。

　　乐潼点了一壶咖啡，慢悠悠地独自喝起来。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她见到了一身运动装的他。

　　第一次正式见面，却又显得没那么正式。

　　她一口说出了他身上运动装的牌子及限量产出月份。

　　“行家啊~”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不好意思，职业病~”乐潼对于这样的对话节奏还算满意，日后想起，甚至觉得那天要是开口便是一阵寒暄，八成也不会有彼此之后的故事。

　　有求于人，还这么多要求？乐潼也在心里自我打趣。

　　“你这身，是自己个儿设计的吧？”楚尧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语气间带着笑意。

　　乐潼微微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身：印花上衣搭配牛仔裤，小白鞋。

　　“很普通对吧？”

　　“能设计出属于自己作品的人，没有普通的吧？”

　　乐潼听他的回答，说不上原因，没觉得是客套之辞，大概是因为他也是搞创作的吧，“不都说原创人士，大多有一身傲骨吗？”

　　楚尧听了她的这句，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那我俩是不是给原创人士丢了脸？为了助力资金，准备达成一项“地下协议”！

　　乐潼见他并未直接回答，微微勾了勾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他的笑意，虽然有深意，但却也让她觉得坦诚。

　　大概是因为他并没有否认，敢于承认自己欲/望的人，也算是不虚伪吧。

　　就这样，他们达成了属于彼此的地下协议—保持交往关系，初定期限为一年。

　　要不是因为那件关乎她身份的大事，他们也许会一直这样“演”下去，至于期限会不会超过一年，未可知。

　　乐潼一直都知道，所谓“姑妈”是她生母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整个家族对她的态度，极是微妙，只有姑妈对她向来小心翼翼，想关心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但当这种“可能性”也被打破的一瞬，说不震惊，也是不诚实的。

　　乐潼接受“自己和这个家族里任何一个人之间，都不存在血缘关系”这个事情，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尽管她收拾行李，从那幢大屋子搬出去时，显得没有一丝犹疑，但人在接收到惊天消息的时候，其实脑子多半是懵的，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搬进了如今的这间小公寓，完全接受这个事实的一刻，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但却并不十分难过，只是不适应：她是姑妈喜欢的那个男人，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心大，用来形容她，从一定程度上说，似乎也是合理的。

　　乐潼回想自己得知真实身份时，联系朋友帮着找新住处，果断得不带一丝犹豫，如今看来，也是挺酷的。

　　其实，认真分析：当时不像那样利落潇洒，又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

　　“楚尧。”乐潼觉得跟他说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楚尧被她像这样突然叫了名字，心里本能不安，他总觉得她今天的一系列冷静，像是要跟所有过往，撇清关系似的......

　　乐潼微微调整了呼吸，动作并不明显，但她自己是知道的：说出这个决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跟我宣布什么吗？”楚尧问出这句后，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傻气，但和他此刻的微微紧张相较，似乎又不算什么。

　　“我打算去拜师了。”乐潼说得相对委婉。

　　楚尧心里“咯噔”一下，他有预感：这个所谓的“贤师”，应该距离这里很远，不然她也不会说得如此正式。

　　乐潼见他没说话，便继续说下去，“她人在H国，旅居多年。”

　　果然，她这是要走的意思......

　　楚尧说不清一瞬间，自己心里是愤怒，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眼下，任何言语，都显得无力。

　　乐潼知道他听明白了，但他不说话，她也就继续沉默，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

　　“什么时候的飞机？”楚尧知道她想做的事，是一定会去完成的，再者说，他有什么权利允许或阻止？

　　乐潼预想到了他会支持她的选择，可听到他真的问出这句时，心头仍是微微一颤，“大后天。”

　　这么急？这个念头，他没有问出口。

　　又过了半晌，才听见他轻轻说了句“知道了。”

　　乐潼微微眼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吃好了。”楚尧喝了一口热茶，茶叶还是上回他爷爷托他带给她的。

　　彼时他还开玩笑说“爷爷轻易不送人茶叶的，所以你的面子还是可以的。”

　　乐潼当时笑而不语，如今看来，她似乎比他还要理智一些：不管她被什么人重视了，都不会改变她心中既定的计划。

　　眼下，不就是她要继续坚持梦想的意思吗？

　　楚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的意味，想起网上的一个段子：别人不经意的一点真诚，就让你脑子里冒出了一生一世的念想......

　　他对自己有点生气，可又不能对着她发作。

　　“要回去了吗？”乐潼见他起身，向着沙发走去，似乎是要去拿外套的。

　　楚尧听到这句话，心中更加不平了！心说：就这么着急要我走吗？！

　　乐潼佯作没看出他的“赌气”，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盘碟。

　　楚尧等于被架在那个位置了，这个时候，倘若不走，反而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乐潼一边收拾，一边瞥他，见他拿起外套，微微回了一下头，她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那.......”楚尧见她听见他说话了，才抬眸看她，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我送送你吧？”乐潼总觉得兴许这就是她出国前，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啊？楚尧显然没料到她会话锋突转！

　　“稍微等一下我。”乐潼将手里的盘碟，放进洗碗池中，顺便冲了一下手，甚至都没用毛巾擦干。

　　楚尧看着她不急不缓地向着这边来了，心中的情绪，比刚才还要复杂一些，方才是突然得知她要离开，有些生气，眼下，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原本是旁人眼中艳羡的大小姐，如今，似乎被不可抗力，排除在了自小熟悉的环境之外，纵使“心中有热爱，可以迎万难”，但离开舒适区，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乐潼走在他的身后。

　　楚尧比刚才要平静一些，他想到自己到底不是她，没有经历这段时间，她承受的那些压力，甚至说是痛苦，有什么资格劝说她呢？兴许，暂时离开这里，亦是一种治愈方式。

　　来到楼下，楚尧意识到身后她的步子停了。

　　乐潼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送了。

　　楚尧何尝不知道她是个好强之人，他心底的心疼，要是被直接说出来了，八成她以后都不会再对着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段时日，彼此之间，不管是用玩笑的方式，还是比较正经的交流，是对对方说了不少真心话的，关于理想，关于对待很多事情的看法。

　　信任、尊重，是很难得的东西。

　　乐潼见他回身立在那里，正安静地看着她。

　　楚尧知道此刻，他说不出什么“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客套话，因为平心而论，他压根就不希望她离开。

　　“就送到这儿了。”乐潼笑道，“别跟我说那些酸溜溜的话哈，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别整得像诀别似的！”

　　听到她这句，楚尧心中才舒坦了一些，她还是要回归的，尽管期限不明，但终归还是有盼头的，“你了解我，那些感性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也像闹着玩似的......”

　　乐潼看到他唇角噙着的笑，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可又有区别—其中透着熟悉感。

　　是这段时日的相处换来的。

　　再见了，言楚尧。

　　乐潼知道自己再次回归时，一定会顶着新的光环出现，不会白白耗费这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