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所不能》十九度灰

38、第三十八章

　　沙发上，徐知安静地躺着，上面还搭了一条薄毯，睡得正熟，李久悄悄地走近，挨着她半跪在沙发旁，反复确认后才回到餐桌上收拾，餐桌上一片狼藉，李久苦笑一声，又怕惊醒徐知，呼吸声与脚步声都放轻了不少。

　　“可惜了这顿饭。”李久又往沙发上看了看，小心地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吃这顿迟到的“午餐”，空气中分外安静，只有时钟嘀嗒嘀嗒作响，一下又一下。

　　徐知醒来时时钟正指向“2”的位置，厨房又有香味传来，李久却不知所踪。徐知突然有些害怕，想喊出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

　　从沙发到厨房不到十米的距离徐知走了半个小时，李久依然没出现，好不容易将自己拽到厨房，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厨房里空无一人。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徐知无力地倚在墙上，任由自己的身体沿着墙壁滑下……

　　李久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没料到徐知会醒得这么早，连忙冲过去，蹲下来轻声询问：“怎么了，在这儿蹲着干什么？不会是——饿了吧。”

　　玩笑的话语让徐知放松了几分，她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怜巴巴地望着李久：“脚麻了，站不起来。”

　　“噗嗤，你呀你……”李久露出无奈的笑容，扶着徐知慢慢站起来，看到她怀里的毯子，更觉得想笑，被捶了好几下才止住。

　　直至坐回到沙发上，徐知头脑里的眩晕感才减轻了些，李久瞧见徐知虚弱的模样，掩住心里的担忧，脸上挂着笑：“刚刚在厨房闻到什么了吗？”

　　徐知不解，边揉腿边问，“是什么？”

　　李久神秘地笑了笑，在厨房忙活好一会儿才端着饭菜出来，“你中午都没吃多少，现在肯定饿了，我小时候不愿意好好吃饭，我奶奶就经常做这个，豪华版鸡蛋羹，当当当当——”

　　被这幼稚的音效逗乐，徐知摸了摸肚子，赶紧凑过去，迫不及待地想尝尝，蒸好的鸡蛋又嫩又滑，都不用多余的佐料，香味就飘散出来，徐知拿着勺子，慢慢地将它捣碎，摆在面上的虾仁个个饱满有嚼劲，沉在下层的肉末沾上酱油的鲜味，与切得细细的蘑菇、洒在最外面的胡萝卜丁与香葱拌在一起，煞是好看，难怪李久不吃饭也心心念念着。

　　眼见着一大碗鸡蛋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减少，徐知有些不好意思，讪笑地看着李久，李久浑不在意，示意她继续吃，又将她的腿架过来，帮她轻轻地捏着，“你喜欢就好了，不吃也是浪费。”

　　吃着吃着，徐知想到什么，“中午那时候你会不会生气？”

　　将一条腿放下，换另一条腿，李久抬头看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生气？我气什么？”

　　“中午你辛辛苦苦做饭，全被我糟蹋了。”徐知用碗遮住半边脸，小声开口。

　　李久瞥了她一眼，眼珠转了转，忽地叹口气，“对呀，我可生气了，都快被气死了！你说这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耍起流氓来了。”说着，还做作地耸了耸肩。

　　“我认真的！”徐知瞧着李久几句话没一句正经的，咆哮着打断她，玩闹过后的笑意散去，轻松的口气不再。

　　“我也是认真的。”李久稍稍坐正，“你不相信我？”

　　徐知犹豫地看着她：“我只是……嘶，疼！”话说到一半，李久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吓得她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徐知恼怒地瞪着她，李久却好像后知后觉，满脸写着无辜。

　　见状，徐知毫不留情地将两条腿都搭上去，“哼”了一声，开始颐指气使，示意李久继续，自己反而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

　　李久往前坐了坐，笑着继续帮她按摩，小声吐槽了一句：“幼稚！”引得徐知又要“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也很可爱，李久在心里默念，虽然这句话徐知是听不到了。

　　无所事事的结果就是时间过得飞快，午饭吃得晚导致晚餐时间到了也不想吃，两人一下午都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直看得李久头晕眼花，哈欠连天。好几次从瞌睡中猛地惊醒，李久发现徐知还是精神抖擞，兴致勃勃。

　　又一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李久望了望时钟，试探地开口：“徐知，到时间了。”

　　“嗯，我知道，帮我把药拿来，水已经烧好了。”徐知头也没抬，语气与平常别无两样。

　　“嗯？哦好好，我就——就来。”面对这样冷静的徐知，李久难得结巴了一下，既惊奇于徐知的乖乖顺从又诧异她怎么能未卜先知，提前把水烧好。

　　看着徐知将药全部服下，李久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临走之前徐妈妈再三叮嘱过要让徐知按时服药，定期去复查，她还以为徐知非常抗拒这件事，一下午都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办成了。

　　虽然是夏天，一整天都呆在家里也不像话，傍晚暑气消散，正适合出去走走，顺便去“觅食”。李久发现徐知好像很少外出，厌恶社交，一日三餐之外，要不在看电视，要不就都是在睡觉。自从得知徐知得抑郁症的消息，她也向许多学院老师询问了许多有关方面的知识，但老师也多次警告过她：每个人的身体因素、精神状况都不一样，也没有通用的解法，即使是再亲近的人，在这种时候对于医生来说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患者，妄图强行施加个人意志而改变患者的行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她是医生，才更加明白这种无法倾诉的痛苦，因为她是医生，才更加不愿轻言放弃，因为她是医生，才更加不敢对心爱之人施以援助之手。张语格所说的“撑不下去”此刻李久好像明白了几分。

　　可能是药中有助眠效果，徐知脸上已有几分倦怠，两眼放空，频繁地调换频道，坐起的身子又有躺下的趋势。

　　“徐知徐知，晚上我们出去走走吧。”李久怕她再睡过去就要到晚上八九点才醒，忙摇醒她，“我还没在这边逛过，正好你给我介绍介绍。”

　　徐知有些发懵，脑子转了半天才缓过来，迷糊地回答：“听你的。”

　　“那就这么定了。”李久兴高采烈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准备回房换件衣服，边走边说：“到时候累了就休息顺便吃晚饭。”

　　徐知回头，继而仰躺在沙发上倒着看李久渐远的背影，空间的错位感让她有几分眩晕与窒息，她轻声呢喃着：“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要怕我……”

　　就像是一粒沙子落入到撒哈拉沙漠，悄无声息，李久回头时只看得见徐知挺立的背影，她坐得很直，薄薄的衬衫下是日渐消瘦的身躯，李久没发觉自己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她温柔地注视着徐知柔软的发丝，方才在沙发上的美好触感仿佛近在咫尺，开口又是未完的话语：“不会的，因为……”我喜欢你。

　　夏日的傍晚是一天中难得能出来溜达溜达的时候，公园里行人稀稀落落，间或看到几个年轻男女结伴而行，南面是一大片空地，有许多儿童娱乐设施，什么小火车、蹦蹦床，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充气城堡，大多是健身的老人与带孩子出来的家长。徐知拉着李久一踏进这儿，差点没被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震晕过去

　　公园修建在江边，晚风习习，确实给夏日增添了几分凉爽，难怪有许多人晚饭后来此休息消食，李久瞥了徐知一眼，看见她瞅着生意最火爆的冰淇淋点发呆，打趣道：“想吃？”

　　徐知重重地点了点头，毕竟她外出次数少，不习惯提东西，穿的短裤又没口袋，刚才去逛商场连手机都让李久拿着，现下是“身无分文”。

　　“好，我们走！”李久笑着拉她走过去，人还挺多，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选定口味后徐知这才发现李久的“偏心”，再看着前面一个小萝卜头拿着超大份豪华版套装得意洋洋地从她面前经过，盯着自己的小份冰淇淋，徐知觉得它都在嘲笑自己，不满地瞪着嬉皮笑脸的李久。

　　李久从店家接过自己抹茶味的冰淇淋，用勺子轻轻敲了敲杯壁，挑衅似的挑起眉毛：“你不能多吃，小份就够了。“

　　徐知气恼，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冰淇淋，凉意与甜意化在口中，带来夏日最真实的感受。

　　“我想尝尝你的。“

　　“啊？“李久来不及反应，徐知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际轻轻靠过来，小心地将抹茶冰淇淋最上面的部分咬掉，这才不缓不急淡笑着离开。

　　“你……”

　　“唔……和我的口感完全不一样，早知道就和你买一样的了。”徐知舔了舔嘴唇，露出鲜红的小舌，像是在回味，再看见李久还没回过神来的傻样，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肩膀，“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再不吃就要化了。”

　　被这么一说倒是李久太过讲究了，她羞赧地揉了揉鼻子，低声答应：“也没有。”边吃边加快速度往前走，“谁叫你不和我买一样的，唔……还挺好吃的……”

　　徐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忍住触碰那粉嫩双耳的冲动，转而勾住李久的手臂，稍微靠在她的肩上，笑咪咪地回她：“还不是我眼光好，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靠这么近不嫌热得慌。”李久还有些别扭。

　　“嘻嘻，不热！”

　　转眼就八点多了，回去的路上她们收获颇丰，两人一人一句，但凡徐知说不过，就会死命勾着李久的脖子，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上面，李久双手都拿了东西，实在腾不出手陪她闹，只能乖乖求饶。

　　“嗡嗡嗡——”，熟悉的电话铃声，是徐知的手机，李久停下打闹，将手机开启——是“妈妈”。

　　徐知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不到一秒，转而就恢复原样，她顺从地接过手机：“喂，妈妈……”

　　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李久心痒痒的，加快脚步准确无误地踩在上面，手中购物袋里发出瓶瓶罐罐碰撞的响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分外清脆。

　　徐知突然回头，李久一直在跟随着她的影子，这下也停下来看她，露出被觉察而不好意思的笑容，徐知看到她就放心了，低声对着手机那头说了什么，又向李久招手，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李久小跑过来时响声更加清脆，让徐知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李久我明天还想出来吃冰淇淋，抹茶味的行不行？”

　　“那你可得想想怎么讨好我。”李久没问谈话的内容，而是接过手机，神气地扬起头，率先走进小区，徒留徐知在后面“气势汹汹”地拉长声音喊她：

　　“李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