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咒术]离家出走的加茂家嫡子》秒回男神

1、兄弟

　　傍晚的微风轻拂。橘色温暖弥漫，日落西山，雾紫色的天边云霞点缀星子两点。加茂宪纪跪坐在木廊上，不敢轻举妄动。他的鼻尖萦绕着苦涩药味和馥郁春樱花香。

　　室内偶尔传来压低交谈的话语，加茂宪纪恍若未闻，注视飘落在廊板上的樱花花瓣。
　　正室所出的孩子居住的居室很大，与他曾经居所的单调简陋不同。这个庭院种植粗大的樱花树，在这个时节早已经争先恐后地一簇接着一簇。

　　在离开母亲的第三天，他即将成为加茂家的嫡子。而在门内，便是他五岁的弟弟……没有继承「赤血操术」的嫡出男孩，加茂源始。

　　不过一会，拉门由内打开，加茂宪纪抬头便与跪坐着，身着白底牡丹花团和服、雍容华贵的女人对上视线。

　　“……主、母亲大人”

　　“是宪纪啊。”她皱着眉，青黛色的眸子微敛，语气不咸不淡，随后又重新像打量一件物品看着他。

　　加茂宪纪低头恭敬道，“是。”

　　现任加茂家当主的正室加茂惠子也是加茂家的旁支，与家主是表兄妹的关系，所以即便是没有诞下有术式的嫡子家主对主母并无苛责。
　　在他的记忆中，她气势凌人，往日一丝一毫的眼神都不会施舍给侧室和侧室的孩子，在弟弟出生时心血都浇筑在他身上。

　　召见他来时间已经过去许久，早春寒气侵染，加茂宪纪感觉衣物已经微湿，但她就这般凝视着她，没有侧过身子。不安笼上心头，掩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

　　来自庭院水池哗啦啦的流水声，枝叶抽芽清香，振翅啼转的鸟儿。世界还有动着的活物，但他却感觉时间静止下来，许久，淡淡幽幽女人叹息声音。

　　“请把外衣脱下来吧，让源始看看他的兄长。”

　　常年居于上位的女人伸出手，养尊处优的手上润如脂玉，在他慌慌不安脱掉沾染寒气的羽织后接过，侧了身子，让他进来。屋内暖气侵入他五脏六腑令他神经奇异舒缓，那股在外都能闻到的香气更加浓郁，目视到中央的香炉时，加茂宪纪就恍然知道这味道的来源。

　　“源始喜欢春樱，绚丽的春樱，只是初春受了寒无法出门观赏。”

　　并非如此。这是连加茂宪纪都知道的假话。

　　在发现加茂源始不具备加茂家的术式后，一切倾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资源全部收回，特别是他的天赋被发现后，接回主家，他不经意听仆人背后怜悯说道。

　　[“源始少爷是个乖孩子啊。”]

　　[“真可怜，被软禁在居室里……”]

　　室内光线昏暗，仿佛只是在深处点燃着一盏烛灯。

　　室内由一盏画屏阻隔。青色山川上春日层林尽染，挤压在指头团团春樱遮掩旭日东升之景，金灿灿的花蕊被娇嫩粉白花瓣簇拥包裹，一丛丛、一簇簇。舒展着如云似霞。

　　加茂宪纪袖中手指微动，之后是拉门合上声音。脚步声渐远，加茂惠子已经离开。
　　他凝视纸门片刻，最终偏过头目视前方。他走到屏风之后，脚步停止。

　　已经能听见轻缓的呼吸，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此后他名义上的亲弟弟加茂源始。年长的他有些无措。
　　即便是不属于他的罪，他仍会产生类似愧疚的胆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天赋低于他而面对侧室兄长、失去当主之位的弟弟。像是奔赴未知般不知所措，他的呼吸早在不知不觉间放缓。

　　母亲的话语他时刻不敢忘记，而对于这个弟弟，他会愧疚但不后悔。
　　他也会去履行兄长的职责，第一步就是去面对他。

　　就在迈出步伐走到屏风后抬起头那刹那，室内烛火轻晃。

　　“哥哥……？”陌生的称呼被稚嫩的声音唤出。

　　加茂宪纪呼吸微顿，注视屏风之后，仪态端方跪坐在软垫上，身着印有加茂家家纹的黑色大纹和服的短发男孩。
　　他面色苍白，微笑着，清浅有礼，眸子微眯的模样于加茂惠子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主母那般威严不可冒犯，他眯起是像是个调皮的小猫，活泼可爱。即便是端正的跪坐着，小孩周身柔和气息也与严肃的居室陈设格格不入。
　　那声称呼脆生生，极为稚嫩，如青山般黛色的眸子直直与他对视，满满好奇与亲近。

　　“嗯……”他应下来，也跪坐在和男孩相隔两盏茶的软垫上。

　　凝聚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加灼灼了，无法忽视地让人心生紧张，加茂宪纪坐如毡针。明明该是身为兄长的他发言，但曾经嫡庶不可跨越的鸿沟令他不知所错。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中茶梗竖起来，加茂宪纪想到如果茶梗竖起，那就是有好运会降临……糟糕，室内气氛就在这恍然之间沉寂，他努力想在脑海中寻找话题，试图打破这种局面。

　　但是孱弱的弟弟性子活泼，面对素未谋面的愚钝的兄长展露十足的善意。
　　“我是加茂源始（genji），虽然我们应该都互相知道彼此了，但还是——”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宪纪哥哥～”

　　瘦小白嫩的右手伸出，黑色衣袖垂落在臂弯，左手撑着榻榻米而半个身子倾向前。加茂源始笑容明媚，在近距离下加茂宪纪鼻尖充斥春樱气息，温暖、馥郁，和母亲的气息很像……

　　“诶！”

　　两人都睁大的双眸中视线交织，时间放缓放缓……茶杯已经“哐当”撒落一地水渍。加茂宪纪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承受住怀里小孩的重量，搂紧。他能听见幼弟稚嫩胸膛下如雷鼓的心跳。和母亲相似的气息就如此争先恐后地包裹两人，缠绵柔软，此刻像是置身于粉色幻彩梦境，他们坠落花海，亲密相拥着——

　　向前倾时没有注意跪麻的腿，在一个天旋地转之后加茂源始跌倒入加茂宪纪的怀中，心脏在胸膛里急速跳动，他从加茂宪纪身上起来，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初次见面的兄长。

　　“十分抱歉……”作为稚子，养于后宅，加茂源始最长相处的便是母亲，他想到的能让长辈不生气的方式总是透露幼崽的懵懂。
　　他抬起双手攀附上加茂宪纪的肩膀，像是孱弱的菟丝花。

　　“请原谅我的失礼吧，尼桑。”

　　加茂宪纪怔怔地感受埋在他耳畔处毛茸茸的暖意。小孩身上的气息铺撒在他肌肤上，两人异色交织的衣物，紧紧相贴的亲昵。
　　甜腻得过分的香气，此刻从未感受过的一阵电流窜过身体各处，最难以忽视的是那双柔嫩的手从他的肩膀伸向脖颈。温热触及他还残留些许凉意的肌肤，难以撼动就像母亲离别前的拥抱。

　　他被抱着头，弟弟也俯身亲昵在他耳畔撒娇唤着他，在他怔愣的沉默时以为他是生气了，神情厌厌，好看的星眸也蒙上雾气。

　　不，他没有生气。

　　短暂沉默之后，加茂宪纪伸出手回拥着身体单薄的小孩，他听到自己声音沙哑说——

　　“没有关系……源始。”

　　——

　　一个月过去了，兄弟两人的关系很好，加茂源始的“病”逐渐痊愈。这令很多在暗地看笑话的加茂家人大失所望。
　　这种情形下，即便是不言苟笑的主母加茂惠子也偶尔在看到加茂宪纪的时候流露赞赏。

　　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家风严谨刻板，对继承了「赤血操术」会成为未来家主的加茂宪纪的要求更为苛刻。
　　他来到正室这边所带的东西并不多，在主母的安排下他与年幼的源始住在一起。

　　微凉夜里，庭院倒影月亮的湖水荡漾出微波，花瓣翩然起舞。抛弃帮忙洗澡的年轻丫头簇拥，“当当”奔跑在庭廊上，换上舒适襦袢的归来的源始身后的风携带花瓣，他像振翅的蝶扑入了加茂宪纪的被窝。

　　“暖和暖和！”

　　“源始，下一次不要跑的这么快。”加茂宪纪垂眸伸出手抚摸黑团子的脑袋，为源始撵好被角。他的视线渐渐移到源始的衣物上。
　　弟弟很可爱，粉雕玉琢，可是主母安排的衣物都是深沉的颜色。
　　……如果他能着手弟弟的服饰的话，一定会选择靓丽色泽，比如粉色、咳咳……

　　“可是我真的很想哥哥！你白天都在训练，只有晚上都看见你！”加茂源始像是粘人的猫在加茂宪纪怀里打滚，蹭完人之后又睁开澄澈的青黛色眼眸注视他。
　　加茂宪纪的心都要在小孩的视线里融化掉了，“抱歉源始，我会早些完成训练回来陪你的。”

　　“好呀！最喜欢哥哥了！”

　　“……源始喜欢哥哥吗？”明知道小孩的话做不得数，加茂宪纪还是嗫了嗫唇，心怀忐忑询问。

　　“我当然喜欢你啊！”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孩童生机勃勃的纯粹真诚。

　　“为什么呢？”明明他是侧室的孩子，却因为继承术式得到嫡子的尊荣，真正的嫡子却说着喜欢他的话。

　　“哥哥会陪我玩游戏，会讲好听的故事，陪我睡觉……”一一列举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完，加茂源始停下来，他偏头笑着，黑色碎发耷拉在耳边，眼眸之中像是碎钻闪亮。

　　“最重要的是，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我们拥有相同的姓氏，会比母子产生更多的羁绊，在未来相互扶持，直到死亡，葬入祖地并肩的也是我们。”
　　“我期望与哥哥建立羁绊。”

　　兄弟……
　　加茂宪纪闭上眼，将怀抱里的幼弟圈在怀中。

　　母亲能给予他的感情，和弟弟不同。

　　母亲爱着他，是不求回报的，隐忍痛苦的。她时常以泪洗面，却期望他活的出色，所以她不会询问孩子的想法以爱之名去奉献自己，留他站在空茫之中手足无措。
　　但母爱是无私伟大，加茂宪纪身载那沉甸甸的分量前行。

　　弟弟，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称谓带给他的情感又是前所未有的。
　　不需要战战兢兢地仰望上位者，也不需要强做威严治下。弟弟孱弱瘦小，天真烂漫，他们容貌相似，血脉一致，姓氏相同。
　　是亲密无间的存在……

　　无处安放的心在幼弟的笑容里沉淀，焦虑被抚平。

　　——源始，是需要小心翼翼呵护的弟弟。

　　窗外夜风吹拂似鬼哭狼嚎，而室内温暖祥和，被褥隔着一个榻榻米格子的距离，然而在清晨总会变成两兄弟相拥的场景。